就在這個時候小家伙忽然伸手抱了抱她——這是從未有過的舉動。

    “夠了?！彼穆曇舻?，平波無瀾，“謝謝你。”

    程綃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

    追兵已至，不知是不是紀(jì)天的命令，他們對著林中亂射，連陸時見的安危都不再顧及。

    程綃想也沒想抱住了陸時見，用自己的身體護(hù)住了他。

    她不能受傷的。

    可是也沒辦法了。

    盡管在夢境中，痛感還是實打?qū)嵈嬖诘?。程綃疼得直不起身來，她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點模糊，有種抓不住的無力感。她推了一把身邊的小陸時見：“從旁邊走，我在后面跟著你?！?/br>
    “你受了傷?！彼?。

    程綃勉強(qiáng)朝著他笑笑：“不礙事的，走吧。”

    話是這么說，程綃卻明顯感覺到不同尋常的異樣?；蛟S是在他意識里的緣故，她的氣力比現(xiàn)實中受傷流失得更快，沒走幾步腿一軟，跪倒在地。

    程綃晃了晃頭，妄圖讓自己清醒一些，然而無濟(jì)于事。

    程綃又推了他一下，這一次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了。

    “快走?！?/br>
    這樣的風(fēng)險程綃在進(jìn)入夢境前就預(yù)料到了，她不后悔自己當(dāng)初的選擇。

    只可惜她帶不回他了。

    陸時見看著程綃，先前那種熟悉感再次紛至沓來。他腦子亂成一片，像是快要爆炸，一些不著邊際的片段走馬燈似的不斷閃現(xiàn)，快到他什么也看不見，想要抓住些什么，卻是什么都抓不到。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陸時見沒有走，他跪下來，用手捂在她的傷口上面。不斷有鮮血從指間涌出，他越想要堵住，就越是停不下來。

    “你到底是誰？”他問。

    第四遍。這一次他的語氣和之前的困惑已有些許不同。

    不知是不是程綃因為受傷而產(chǎn)生的幻覺，她突然感到周邊晃動起來，開始還很輕微，其后越來越劇烈，越來越劇烈。

    程綃一怔，抬眼看去，周遭的邊際支離破碎的，一點點掉下來，消失不見。

    眼前的陸時見面容也在變，長大后的他，小時候的他，不斷交替著，像是電影中的閃回。

    最后融合在一起。

    “你到底是誰？”他又問了一遍。

    聲音已經(jīng)不再是幼時故作嚴(yán)肅的小奶音。

    程綃看著面前熟悉的他，怔怔的，眼眶微微濕潤了。

    四周迅速地在坍塌，轉(zhuǎn)眼只剩下他們兩個。

    沒有追兵，沒有窮途末路。

    一個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地方。

    “一開始我還不理解為什么會在這個地方，為什么會是這個時候。”程綃的聲音很輕，她感覺自己的意識正連同著加速坍塌的世界邊緣一起消散。

    她笑起來，望著許久不見的他，有些恍然大悟的悲哀：“現(xiàn)在好像有點明白了?！?/br>
    “其實你也很想離開吧?！?/br>
    不是成為raphael，不是坐擁星際第一的雇傭軍團(tuán)，不是被強(qiáng)行中途打斷的童年，不是艾拉，不是獨一無二的精神力。

    而是普普通通的人生。

    或許連他自己都忘了幼時埋藏在心底的愿望?？蛇@才是他被囿困于這段記憶的真正原因。

    程綃想抬手摸摸他的臉，卻實在沒了力氣。

    “記起我吧，讓我?guī)慊丶摇！彼f，“好不好？”

    世界坍塌殆盡。

    風(fēng)聲很大。

    程綃緩緩閉上了眼，怎么睜也睜不開。

    “好?！蹦莻€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地，回答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