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mama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這便是喝了藥才睡了？這分明就是不想見郡主！

    吉雨一陣慌張，只是情急之下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解釋了，當下便道：“世子妃醒了？”

    那丫鬟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失言了，嚇得就跪在了地上。

    玖荷喝了口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哆哆嗦嗦道：“回郡主，奴婢凝煙?！?/br>
    玖荷又去看吉雨，問道：“你倆的名字聽起來倒像是一個風格的，是一起來的？”

    吉雨心里記掛著世子妃，可是又不敢丟下郡主一個人走了，當下道：“我們兩個都是跟著世子妃陪嫁過來的?！?/br>
    這么一說，吉雨品出點別的味道來，她們兩個雖是陪嫁，可是用途不一樣啊，她是丫鬟，可這凝煙卻是千挑萬選出來要留給世子爺?shù)?。只是世子妃這兩年提了也不下十來次了，每次都被世子爺拒絕了。

    頓時吉雨看著凝煙的眼神就凌厲了起來，凝煙平日里見了世子都沒這么慌張過……再說這個時候當著郡主說這樣的話，她是什么居心可想而知了。

    吉雨深吸了口氣，悄無聲息踩住凝煙腿上一點嫩rou，用力碾了兩下。

    玖荷默默的嘆了口氣，放下茶杯道：“嫂嫂有了身孕，讓她好好歇著吧。想要什么只管說便是?！?/br>
    看見郡主站起身來，吉雨卻越發(fā)的緊張了，早上世子才處理他們院子里的丫鬟，又被郡主捉到一個挑撥離間的……

    吉雨上前便攙了玖荷的手，道：“我送郡主出去?！?/br>
    玖荷一愣，為了安她的心，也沒拒絕。

    吉雨咬了咬牙道：“世子妃自打有孕在身便精神不濟——”這是解釋了丫鬟的事情，又道：“屋里現(xiàn)在還亂糟糟的，實在不好請您進去?！?/br>
    這又是自揭其短了。

    出了梨華院的大門，玖荷道：“你回去照顧世子妃吧，她也離不了你。”

    吉雨又行了禮，這才提著裙角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玖荷又往前頭端英堂去了。

    卓長東正在桌上坐著，面前放了一張名單，看見玖荷進來，他急忙起身，不過還沒能話說出口，外頭伺候的丫鬟就送了茶點進來。

    玖荷笑了笑，道：“哥哥看什么呢。”

    卓長東也沒避諱她，“禁軍一共三衛(wèi)，羽林衛(wèi)、虎賁衛(wèi)，還有個太子衛(wèi)?；实圻€沒大婚，太子還不知道在哪兒，這太子衛(wèi)便還沒組建。羽林衛(wèi)現(xiàn)在是我管著，虎賁衛(wèi)的姜將軍，既然打了要把這位置過給太后一系的人，那便不能留了?！?/br>
    他晃了晃手上的名單，“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清理一批人，廖將軍手下不少有戰(zhàn)功的將士，能安排進來不少?！?/br>
    玖荷原來不過是想起個話頭，只是聽哥哥這么一說，她也知道禁軍是多么重要的一只隊伍，便不好用后頭那些事情打擾他的思路了。

    “我就是來問問哥哥晚上想吃什么。”玖荷笑了笑，又道：“也別太累了，還是病休呢。”

    卓長東故意嘆了口氣道：“哪兒能真的休息呢？眼看著就要到了關(guān)鍵時刻了?！?/br>
    玖荷知道他說的是太后，不免也鄭重其事起來。

    卓長東就又笑了笑，像是在安慰她：“還有父親呢，再說朝中支持陛下的人怎么也占了一半多，不用擔心?！?/br>
    玖荷嗯了一聲，站起身來，道：“那我先走了，哥哥也別太累?！敝皇亲吡藘刹接直蛔块L東叫住了。

    “聽廖將軍說你還給他做了碗面呢，若是meimei得空兒……”

    玖荷哪里不知道他說什么，當下道：“怎么就是面了，不過是碗湯，我這便去給你做?！?/br>
    等到玖荷出去，方才那丫鬟又消無聲息的進來，小聲道：“郡主剛從梨華院出來?！?/br>
    卓長東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追了上去，在端英堂門口追上玖荷道：“你嫂嫂有孕在身，還是要清清靜靜的過日子才好，沒事兒就別去打擾她了?！?/br>
    玖荷一愣，這是……要禁足了不成？

    “明天喬夫人就來了，叫喬夫人好好的陪著她，你有空去找廖將軍的meimei玩，咱們外祖母去山上燒香了，算算日子也該回來了，回頭我?guī)闳ネ庾婺讣依锟纯??！?/br>
    玖荷應(yīng)了聲是，又問了句他可有什么忌口的，這才往小廚房去了。又想沒多久便要吃晚飯，也不好給他做什么頂飽的東西，便煮了個消暑解渴的黃瓜豆腐湯送去了。

    玖荷回到屋里，又問羅mama，“喬家是個什么光景？”

    羅mama道：“喬家前頭曾出過一任帝師，也就是咱們這位世子妃的曾祖父，英宗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做了詹事府左春坊大學士，學問很好，人人都說他滿腹經(jīng)綸，只是年紀略大了些，英宗剛繼位他便去了，后來英宗便追封了他一個太子太師的職位。”

    玖荷點了點頭，這是年輕幾歲便能進內(nèi)閣的人。

    羅mama繼續(xù)道：“她祖父做了國子監(jiān)祭酒，因為說了太后一句牝雞司晨，被隨便尋了個錯兒革職回鄉(xiāng)了，后來這位喬老爺便在老家開了個青松書院，因為祖上有人做過帝師，自己又是正兒八經(jīng)科舉出來的，還曾中了□□，沒幾年便闖出了名堂。”

    玖荷若有所思嗯了一聲，家里一聽便是清貴，而且又很是有骨氣的人，但是這位世子妃……

    “她祖父有兩個兒子，她是二房的。她大伯也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現(xiàn)在做了提學官，還在外頭巡游呢。她父親雖也是科舉出身，不過被老爺子叫回家里去繼承了青松書院，便沒當官了?！?/br>
    說起來羅mama也是一肚子的感慨，“當初這親事是王爺挑的，不過定下來二房的姑娘，卻是世子爺親自選的。當初兩人也曾好得跟蜜里調(diào)油一般，沒想這才兩年多，就成了這個樣子?！?/br>
    玖荷想這門親事的目的性很是明顯了，沒阻了她大伯的路，也跟這等清貴扯上了關(guān)系，喬家三代都是科舉下來的，家里還有書院，不僅僅是桃李滿天下，文官里頭有關(guān)系的人怕是也不少。

    羅mama還以為她有點憂愁，便道：“您不用擔心，將來您的夫婿，王爺跟世子肯定會好好挑的，況且您也能自己出去看，斷然不會找個性格不合的?！?/br>
    玖荷上輩子活到二十二都沒成親，這輩子到現(xiàn)在也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被羅mama這么突然的提出來她不由得有點發(fā)愣。

    若是真的能叫她自己挑……她挑個什么人才好呢？

    羅mama見她面上沒了笑容，又故意道：“這個不行還能換下一個，當初高祖皇帝的jiejie，也就是廖將軍上頭好幾輩的祖母，可是把京城年紀合適的人都挑了個遍呢?！?/br>
    玖荷不由得笑出聲來，也不再想他們兩個究竟為了什么吵架了，不過說起來肯定都是日積月累下來的，也得靠他們兩個自己去解決。

    世子爺處理下人，整個王府都知道了，只不過別處倒是沒世子妃的反應(yīng)這么大。

    繼王妃聽見連門都摔下來的消息不由得冷笑一聲。

    “她這是可把世子爺氣慘了?！?/br>
    “可不是，”施mama一邊小心剝著荔枝，一邊回道：“說是門栓都斷了。”

    繼王妃用象牙做的小叉子插了個荔枝吃在嘴里，這才道：“世子爺還真是——要是我說不定一個大嘴巴子抽上去了。”

    “她肚里可有孩子?！笔﹎ama頭也不抬，剝出來的荔枝一個個晶瑩剔透的，一點都沒破，“世子爺再生氣也得顧忌著孩子?！?/br>
    繼王妃不由得有點遺憾，能把門都摔下來的力道，若是扇在她臉上別說孩子了，連她的命都得去了半條。

    “別剝了?！崩^王妃急忙岔開話題，“太甜了，留著給喜鵲兒吃，她就愛吃這些甜的?！?/br>
    只是停了沒三五息，這話題就又轉(zhuǎn)了過來。

    “世子爺不會知道了吧?！笔﹎ama有些擔心，小心問道。

    “不會?！崩^王妃道：“你看看他處理的這些人，雖然咱們院子里有，可是世子妃院里不是一樣，還有前院的小廝，后頭掃地的婆子，連他剛認回來的meimei院子里都有一個呢?！?/br>
    施mama嗯了一聲，還是有點不放心，又道：“前頭叫人傳話給世子，說這姑娘是王爺看上的……原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沒想世子又翻了出來，還不聲不響的處理了這么許多人，真是——”

    繼王妃原本靠著，聽見這話忽然翻身坐起，“你忘了他前幾年了，稍稍有不合他心意的，便是全家發(fā)賣了出去，尤其是咱們院子里的，從里到外不知道換了多少人了，我的喜鵲兒原本活波可愛的，生生給拘在屋里都不愛說話了?！?/br>
    “自打成親之后，他倒是平和了許多，沒想……”繼王妃嘴角微微翹了翹，“這府里誰敢不聽世子的？丟了命都是輕的，世子妃是沒經(jīng)過這個的，兩人又是夫妻，天天都在一起，頭一個錯兒還沒消磨干凈，她第二個錯兒又來了?！?/br>
    施mama笑了笑，道：“不過看著世子爺這手段，處理了人又去找世子妃，興許是記在她頭上了？”

    “誰知道？”繼王妃道：“這會我也不敢叫人打聽去了。那世子妃雖然沒什么心機，不過世子管家極嚴，這些年好容易攢下這些人手來，不能全折損在這一處了?！?/br>
    施mama點頭道：“不過這話也的確是太難聽了，現(xiàn)在這一對可是父女了呢，聽說今天早上王爺還上了請封郡主的折子?！?/br>
    繼王妃嘆了口氣，原先想著用這個離間他們父子，沒想還是棋差一招，她居然成了郡主！

    “我父親當年不過是個六品的禮部主事，若是按照這個，別說王妃了，就是側(cè)妃我也是不夠格的，要知道王府里頭就連管家都是正五品的?？墒窃蹅兡芤徊讲脚郎蟻?，靠的是什么？除了運道便是小心謹慎了?！崩^王妃起身，施mama蹲下身來給她穿了鞋子。

    繼王妃走到屋里供奉的觀音前頭上了柱香。

    “她才回來，勢頭正旺，這短時間你好好約束下人，切不可跟她院里的人起了沖突?！?/br>
    施mama點頭，鄭重其事的答應(yīng)了。

    繼王妃又坐下，外頭簾子一響，聽聲音，像是去取月錢的錦香回來了。

    繼王妃就又對施mama笑笑，道：“就說這取月錢，當年我進王府的時候，我母親還專門請了個嬤嬤教我，這位嬤嬤當年也是在漢昭公家里伺候過的?！?/br>
    “我記得清清楚楚，嬤嬤說月錢這東西，地位高的便是賬房差人送來，剩下的人便只能自己去取了，當時我聽了這話便想，我一定要奮斗到叫人給我送月錢來。可是你看看王府的規(guī)矩，到現(xiàn)在都還是派人去取。”

    施mama跟了她幾十年，自然明白繼王妃想說什么，當下接道：“世子妃在家里怕是連月錢都沒聽說過，又怎么能適應(yīng)王府的生活呢？”

    “我雖覺得她礙眼，不過她今年都十六歲了，不過是一幅嫁妝的事情，還能在家待幾年？主要還是世子妃啊。這個可是明媒正娶進來的?！?/br>
    兩人相視一笑，錦香拿著月錢進來了。

    繼王妃每月兩百兩，她名下六個大丫鬟，每人每月二兩，六個二等的丫鬟是一兩，還有一個施mama算是管事的婆子，拿著五兩月錢，外頭院子里伺候的粗使丫鬟婆子是不掛在她名下領(lǐng)月錢的。

    喜鵲兒一直跟繼王妃住在一起，也是一樣的人手。

    這月錢都領(lǐng)了十幾年的，繼王妃不過掃了一眼便知道數(shù)目。

    “收起來吧?！崩^王妃吩咐道，錦香拿了東西便往里屋去了。

    繼王妃笑道：“當初王爺提了我做王妃，我說不敢跟jiejie比肩，主動把月錢減到了兩百兩，原本王妃的十二個丫鬟，也被我減到了六個。這十幾年下來，王爺雖不是真心愛我，從生下喜鵲兒之后也從來不到我屋里來，可是也多了幾分看重。再說王府里頭個人的吃穿用度都有朝廷管著，這月例銀子哪兒能花完呢？”

    施mama想起這些年她們在外頭的生意來，連帶她男人也賺了個夠，便悄無聲息就到了她背后，給她捶起肩膀來。

    “王妃說的是，這府里再沒有人能比您看的透了。”只是說出來便又想起住進主院那一位，名下可是配了八個大丫鬟八個小丫鬟，連管事的嬤嬤都是羅mama。

    施mama也是管事的嬤嬤，可是跟羅mama不能比，她一個月才五兩銀子，先王妃在的時候羅mama便是十兩的月錢了，等到先王妃去了，羅mama一個月就變成了二十兩。

    施mama有點怏怏的，而且看繼王妃的臉色，也是想到了這一點，便道：“說起來世子妃屋里也不過才六個丫鬟，她屋里就有八個，若是我，我也得嫉妒她。”

    繼王妃笑了笑，“有了世子爺，她的消息比咱們靈通?！?/br>
    錦香又從里頭出來，繼王妃問道：“她是多少月錢？”這話聽的有點忐忑。

    現(xiàn)在王府里頭，玖荷沒來之前就三個人，繼王妃，喜鵲兒還有世子妃，三個人的月錢都是一樣，每月兩百兩。

    王爺雖然還有幾個妾，不過都已經(jīng)年老色衰，整日的念經(jīng)燒香，連門都不出了。這樣的人自然是不被繼王妃放在眼里的。

    當然除了月錢，便是每人每季二十身的衣裳，五副頭面，當然想要多的也有，自己拿銀子來做便是。

    不過王妃原本的份例是五百兩，每季四十身衣裳，繼王妃不敢拿這么多，主動減到了兩百兩，衣裳也只有二十身了。

    繼王妃看著錦香，柔聲細氣道：“她才回來，按說是該多一些的，前兩日我給王爺請安的時候還曾提了這事兒，還當著王爺給她送去一盒銀錁子呢?！?/br>
    錦香這才敢說話，不過聲音小到繼王妃差點就聽不清了。

    “五百兩?！卞\香道：“說是王爺親自拿對牌去庫房支的銀子，王公公親自點了人抬著箱子給送去的。”

    “什么！”再說不在乎，可是聽見她又被人生生壓了一頭，怎么都釋懷不了，當即眉頭就瞪了起來。

    施mama急忙在她背上撫了兩下，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沒兩年就得出門去了！”

    繼王妃深吸了兩口氣，厲聲道：“箱子又是怎么回事兒！五百兩銀子怎么也不用箱子裝，也不用叫人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