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見他起身,對方懶洋洋地說:“今兒個休沐,不多睡一會么?” “不了,今兒個有個朋友要見?!彪m然外頭很冷,他還是得忍痛離開自己溫暖的被窩。 皇帝現(xiàn)在是看著大好了,可魏寧很清楚,對方活不過三個年頭。 還有不到三個月,看起來大好的皇帝就會倒下,然后開始纏綿床榻,皇子們爭權(quán)奪利也從暗處轉(zhuǎn)為明面,一直到新皇登基之前,這將會是京城中最亂的時候。 越亂,他越能夠趁機積蓄自己的力量。 魏寧穿衣服穿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昨兒個我沒有說什么吧?” 他還記得自己上回醉酒好像犯了蠢,就不知道昨天有沒有說什么胡話。 徐元嘉慵懶地舒展了一下身體,打了個哈欠,然后說:“沒有?!?/br> “真的沒有嗎?”他俯下身來,看到徐元嘉身上磕碰到的青紫,“這個是怎么回事?” 他難道昨天晚上同徐元嘉睡覺了?完全就沒有半點印象啊,而且身上也是清清爽爽的。 “沒什么,我自己不小心磕碰到了床腳?!?/br> 魏寧皺了皺眉,徐元嘉就是嬌氣:“你記得讓翡翠他們縫幾個套子,把這些尖銳的地方包起來?!?/br> “知道了,快去吧,我等你早些回來,還有,在外面不要喝酒。”正好他也有些私事要辦,至于昨天的事情,他是不會同魏寧說的。 魏寧羞窘的樣子固然好看,但一旦把真相說出來,就意味著沒有下一回了。 他嘴上勸著魏寧少喝兩杯,卻總是在魏寧酒杯中空了之后給他滿上,就是因為沒有提防,魏寧才會不知不覺的喝了一杯又一杯。 醉酒的魏寧也很可愛,當(dāng)然,只能他一個人看。 作者有話要說: 徐元嘉:我是龍 魏寧:那我是什么 徐元嘉:龍的寶物,因為我每天要枕著你睡覺 第87章 魏寧一大早出去, 傍晚才回來,差不多剛好掐準(zhǔn)了飯點。 晚飯照舊是四菜一湯, 今兒個多添了一個, 一只油紙包著的, 香噴噴的脆皮烤鴨。 都不需要廚房再做處理, 烤鴨還冒著熱氣。 徐元嘉比他回來的還晚一點, 飯菜都擺上了,魏寧趕緊喊他:“來來來,你回來的可剛好,嘗嘗看這個?!?/br> “我還沒凈手?!辩炅ⅠR端上一盆干凈的水供徐元嘉洗手。 魏寧等不及,自己用一雙筷子夾了片好的rou,送到徐元嘉嘴邊:“來張嘴?!?/br> 徐元嘉其實不是很喜歡吃這種油膩的東西, 但魏寧給他夾的, 他肯定不會拒絕。 慢慢咀嚼了一會,他才說:“今兒個你去城東了?” 魏寧問他:“你怎么知道?” “這鴨子是城東出的新品,頗為受人歡迎。” 也是,徐元嘉一向心細如發(fā), 但魏寧還是心有疑惑:“這才開了幾天的店,我都沒嘗過,你怎么就知道了?” 徐元嘉這是成了精吧, 明明和他的行程出入不大,時間也都是那么點,結(jié)果呢,對方的消息比他還靈通些。 徐元嘉擦干凈手上的水珠, 朝著魏寧一笑:“我也是今兒個才知道的,咱們名下也有不少做吃食的鋪子,我想著取取經(jīng),正好去那邊把各種新出的點心吃食都嘗了嘗?!?/br> 民以食為天,甭管是銀樓或者是布莊,能接觸到的人都很少,客人也基本都是沖著東西來,不會透露太多閑話。 但酒樓茶館則不同,走南闖北的人,停下來歇歇腳,喝一壺茶,少有一聲不吭的。 雖然魏寧名下的這家酒樓帶來的回報并不夠豐厚,徐元嘉還是頗為重視這些產(chǎn)業(yè),他今兒個過去,便是聽一聽這些日子民間關(guān)于那些達官顯貴的傳聞,順帶著想辦法提高一下酒樓的生意。 “那你豈不是吃過了?!蔽簩幇咽⒅绝喌谋P子往自己的方向扒拉一下,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感覺自己吃虧了。 徐元嘉看他動作,又說:“只是嘗了一口,還是上午吃的,我感覺他們買的不如子規(guī)帶來的好吃?!?/br> 魏寧十分豪氣地把盤子往徐元嘉的方向推了推,頗為自得地說:“那是當(dāng)然,也不看這是誰買的東西。” 徐元嘉含笑不說話,他坐下來之后,離魏寧近了,便察覺,除卻食物的香氣之外,這屋內(nèi)還有另外一種香氣。 清雅并不霸道,但很有存在感。這樣的香氣,如果不是長時間待在某一處,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能停留在魏寧的身上。 “子規(guī)今日可是去了道觀?” 魏寧臉上露出了笑容,這一次徐元嘉猜錯了:“不對哦,我沒有去道觀?!?/br> 道觀這種地方,太扎眼了,而且很容易就能碰到熟悉他的人。 “那你今日見的朋友,可是道士一類的?” 好吧,徐元嘉還是猜對了,魏寧有點郁悶:“的確是,你怎么猜出來的?” 徐元嘉便說:“子規(guī)的身上沾上了道士常用的香料的味道,你知道,前些時候我補了一番香料的知識。” 貴族之間很流行用香,想要在這些王公貴族之間混得如魚得水,光有一張漂亮的皮囊顯然不夠,比起容貌,男人的才學(xué)和能力才更為讓人看重。 徐元嘉并不打算卑躬屈膝地去討好什么人,但貴族們該懂得的常識,他必須都要懂,之所以向魏寧解釋,那是他不希望魏寧誤會自己安排人跟蹤他,雖然有時候他的確會冒出這樣的念頭,但絕大多數(shù)時候,理智告訴徐元嘉,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喜歡自己的另一半這樣做。 沒有人會想要在親近的人眼中變成一個異類怪胎,這一點徐元嘉和普通人并沒有什么差別。 外面的人怎么想,他并不大在乎,反正看他不順眼的,日后都不會有好下場,但魏寧的想法,他在乎。 魏寧壓根就沒有多想,他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如果真的有人在后頭查他,他肯定第一時間就能發(fā)現(xiàn)甩掉人。 用腳趾頭想一想,徐元嘉能夠猜對,那肯定是他推斷出來的,畢竟徐元嘉在他心里一直很厲害。 上一世的時候,他們并不親近,他就覺得這個寒門出身爬上來的徐左相很厲害,這一世徐元嘉近在咫尺,徐元嘉的厲害具象化了。 對現(xiàn)在的魏寧而言,可能在徐元嘉身上發(fā)生什么逆天的事情,他也不會覺得有什么奇怪。 不得不說,兩個人的想法完全接不到一個頻道上,但在某些方面總是意外的和諧。 對于那位神秘的道士朋友,魏寧只笑了笑,沒有提太多關(guān)于他的事情。 生活嘛,偶爾要留一點懸念,這樣發(fā)現(xiàn)的時候才比較驚喜,要是什么事情都提前知道了,那就太沒有意思了。 如魏寧記憶里的那樣,皇帝“回光返照”了幾個月,再一次突然暈厥過去,這一次的皇帝,并沒有像上一回那樣五六日才醒,而是短短兩日便蘇醒過來。 但他的鼻眼出現(xiàn)了一定程度的歪斜,走起路來一深一淺。 皇帝年輕的時候生得很英俊,因為保養(yǎng)得當(dāng),過了知天命年紀(jì)的他,依舊能夠算得上一個美男子。 雖然有點老,卻依舊風(fēng)度翩翩,氣度不凡,還能引得新入宮小姑娘傾心。 可生了這場大病之后,他迅速得消瘦下來,整個人沒了元氣,變得衰老,易怒,面目可憎。 皇帝的脾氣越發(fā)不好了,因為走路有些坡腳,踩在地上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人在看著他,然后偷偷的在背后取笑他。 看到宮人在竊竊私語,或者是在低聲淺笑,他也覺得這些低賤的奴才取笑的是他這個皇帝。 理智上他是知道這些人不敢,但現(xiàn)在的皇帝哪有理智可言。 便是平日里在頗得皇帝看重的大內(nèi)總管兼掌印太監(jiān)裴公公,這段時日也挨了一兩回板子。 皇帝身邊的本來是件好差事,現(xiàn)在卻是人人避之不及,生怕自己哪個表情和動作惹了注意到的皇帝不高興,前一刻還在笑,下一刻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們這樣的宮人地位低賤,死了也是被扔到亂墳崗讓野狗和禿鷲啃食。 皇帝脾氣不好,最先遭殃的就是他身邊這些屬官,莫說是地位低微的宮女,連帶著官至四品的徐元嘉,都被發(fā)怒中的皇帝無緣無故地給罰了好幾回。 伴君如伴虎,魏寧上朝的時候,明顯感覺當(dāng)今圣上脾氣差了許多。 這一點可以理解,老話說的好,久病床前無孝子,被病痛折磨的人脾氣會比平常差許多。 如今皇帝病得這樣厲害,他本就是天子,根本不需要什么顧忌和收斂。 徐元嘉倒是淡然,反過來安慰魏寧:“我只是受了一些責(zé)罵,陛下并沒有對我動手?!?/br> 他到底也是個四品官員,皇帝也還沒有完全老糊涂。 而且就像是魏寧說的那樣,他學(xué)太平長公主行事,皇帝看著他,便很容易覺得徐元嘉同他那早逝的溫柔長姐有幾分相似。 如果長姐還在,兒子可能也會和徐元嘉差不多年紀(jì)。 想到這一點,皇帝就不會拿徐元嘉怎么樣。 他越是身體不好,越是相信鬼神。 皇帝年輕時候天不怕地不怕的,結(jié)果現(xiàn)在老了,反倒害怕自己被牛頭馬面這樣的鬼差帶走。 皇帝求神拜佛,然后開始迷戀起了丹藥。 京城里頭,來了個衣袂飄飄仙風(fēng)道骨的仕道長,名喚丹辰子,鶴發(fā)童顏,手中還有一味靈藥,名喚神仙散,吃了對身體大有裨益,甚至有機會長生不老。 皇帝現(xiàn)在最想要聽到的,就是長生不老。 他以前總覺得求仙問道的人傻,特別史書中記載,他有位先祖便是因為沉迷煉丹,結(jié)果年紀(jì)輕輕的被丹藥毒死,成了齊國史上最短命的皇帝之一。 但那不過是以前,人是會變的,現(xiàn)在,皇帝瘋狂迷戀上了道長丹辰子,更準(zhǔn)確的說,是丹辰子手中的神仙散。 服了一味丹藥以后,皇帝感覺自己身輕如燕,走路也不再一深一淺。 因為神仙散實在是太好用了,皇帝在宮中大興土木,為丹辰子修建了一座輝煌的道觀。 他甚至開始聽不得旁人說丹辰子的壞話,這個別人,包括他的皇后,也包括他的兒子。 就連著代王說了幾句,還只是暗示,皇帝都大發(fā)雷霆,然后勒令代王乖乖的去普濟寺待著,為他這個父王抄寫佛經(jīng)。 誰讓這些皇子一個個都唧唧歪歪的,就是看他這個父皇不順眼,想要取而代之。 好在丹辰子什么多余的事情也沒做,他成日便同皇帝待在一處,不然就是專心煉丹。 丹辰子這樣無害且無欲無求,皇帝對他無比信任,做什么大事,都要去丹辰子那求上一卦。 就連邊疆有胡人來犯,連破幾座城池,皇帝都通過丹辰子詢問了上天。 一開始其實也沒有詢問,但是皇帝連用了兩個老將,都打了敗仗,正因如此,他才去見了丹辰子。 丹辰子給他解的第一只簽,是皇帝御駕親征。 但他隨即又說:“陛下身份尊貴,若是離了朝堂,怕是人心動蕩,此次戰(zhàn)事,出征之人,也不是沒有代替品。” 皇帝便卜了第二卦,指向的,是一個姓魏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