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公主,你和池公子落入水之后,便有二十多個身穿南莊下人服飾的人忽然從四個方向涌來,有的人里拿著劍,有人拿著彎刀沖上來。我想他們定然有人接應(yīng),我們南莊里定然出了叛徒。”夏槐想到這里便不由一陣后怕。 從前在話本里,那些刺客皆蒙著面,身穿黑衣,可是這些人卻偽裝成他們最熟悉的人,若非主動引出來,根本難以識別。 “夏槐,我們這邊的人有沒有死傷?” 臨近現(xiàn)場的時候,妣云羅腳步忽然頓了一下,問道。 “因為有另外一批人幫忙,所以只有幾個人受了點輕傷,并無大礙?!?/br> “哦?!卞屏_暗暗的松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卻發(fā)現(xiàn)池硯雙眸含笑地盯著她看。 妣云羅冷哼一聲,別過臉去,加快了腳步,耳朵有一點泛紅。 池硯見了,心里有些不舍,但還是提起了心神,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刺客大多是死士,一旦刺殺失敗,便會立即自殺,絕不會令人捉住。 可是當妣云羅出現(xiàn)在溫泉邊時,那些人被綁著,跪在地上,眼神里卻含著懼怕。 “說,是何人派你們來的?”妣云羅她其實根本不想問這句臺詞,因為她心里也有些起疑,覺得事情未免太過簡單。 “是八公主,是她讓我們來刺殺你的,求公主饒我們一條生路?!?/br> “是八公主嫉妒你和池公子……” 妣云羅聽著這些整齊劃一的回答,搖了搖頭,對著自己的暗衛(wèi)道:“拖到地牢里關(guān)著去。” 天色已經(jīng)昏黃,有點暗了,妣云羅被冷風(fēng)吹著,說完這句話,感覺有點冷,剛想轉(zhuǎn)身。 “嗖嗖嗖——”聲破空之響傳來,似乎一下子就到了耳邊,令她脊背一寒。 這時,一個堅硬的胸膛忽然貼了過來,猛地將她抱住,緊接著耳邊便傳來了噗呲幾聲,利器刺入rou體的聲音,以及一聲細微的悶哼。 “池公子——”夏槐甚至沒看清那支箭是從何處飛來,只來的及驚叫一聲,便見到池硯后背被射了的箭,鮮血以眼見的速度染濕了衣服,夏槐驚恐的捂住了嘴,眼睛里嚇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站在遠處,方照里拿著弓箭,他的箭才剛剛搭起來,而站在他的身邊,陳玉瞪大了眼睛,嘴唇顫抖了一下,氣火攻心道:“臭小子,氣死我了!” 說將,兩眼一翻,就暈倒在了地上。 “陳玉師爺?!狈秸绽锬弥?,一下子傻眼了。 “你老添什么亂?!狈秸栈剡^神來,趕緊丟下里的弓箭,去掐陳玉的人。 這邊,妣云羅聽到夏槐的嗚咽聲,渾身僵硬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小師妹,閉上眼睛,不要看?!背爻幰Ьo牙關(guān),疼得面色扭曲在一起。 “閉嘴?!卞屏_握緊了拳頭,轉(zhuǎn)過身來,對下面的人吼了一聲道:“夏槐,叫大夫,你們過來扶著他側(cè)身躺下,不要動那只箭。” “小師妹,我……我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心悅你,想要娶你,”池硯躺在上,喘息著,他仰望著妣云羅的側(cè)臉,發(fā)現(xiàn)她并沒有如他想像那樣哭泣,或者方寸大亂,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雙眼有些空洞的盯著他。 這一秒,池硯忽然心疼得無以復(fù)加,驀然想起母親去世那一刻,宛如五雷轟頂一樣的感受。 整個世界上,同他最親近的人離開了世界。 “小師妹,你……你不是說瀕臨死亡的時候,兩個人那個會有無以倫比的快感么?可是我沒有力氣了……”池硯說完,雙眼便緩緩閉上。 妣云羅呆呆地望著池硯,他背上的只箭有一支極其靠近心臟,她輕輕眨了眨眼睛,感覺眼前出現(xiàn)了重影,她似乎又恍然回到了那天,父親搶救不及,無聲無息躺在森冷病床上那一刻。 “師兄,只要你活下來,無論什么樣的承諾,我都會答應(yīng)你一個?!卞屏_并不清楚池硯到底對她有多重要,她只是不想欠他,也不想讓他停留在她的記憶里,然后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漸漸忘記他的不好,只記得他的的好,他會在她的心里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完美。 死亡,是死者的終結(jié)點,但卻不是活著的人。 妣云羅恨極了這種帶著無法換回,心懷歉疚遺憾的日子。 “剛才,你為什么要那么多事,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若失算,死便死了?!?/br> 妣云羅眼眶發(fā)紅地看著池硯,渾身散發(fā)著冷氣,讓夏槐勸也不敢上前去勸。 等了一會兒,直到暗衛(wèi)把數(shù)民醫(yī)者帶來,為池硯檢查傷勢。 這幾名醫(yī)者都是妣云羅精挑細選,網(wǎng)絡(luò)而來,有時候,她也將現(xiàn)代的一些醫(yī)學(xué)理念同他們交流。 此刻見他們拿著剪刀,白色繃帶、醫(yī)用酒精、麻藥等,法熟練地給池硯取箭,然后止血,并縫合傷口,妣云羅停止跳動的心,漸漸復(fù)蘇了過來。 “公主,我等給很多傷兵治療過箭傷,通過你的提點,甚至救活過心臟箭的人,池公子他的箭傷并沒有傷及心臟,暫無性命之憂,不過有一只傷及了肺腑,若傷口感染,引起高燒,很可能會終身患上咳疾?!?/br> “嗯,聶大夫,我相信你們,您們盡力救治,盡量不要留下后患?!?/br> 妣云羅很快就冷靜了下了,語氣不急不緩,并沒有給大夫施加太多壓力。 “公主,我定會盡力讓池公子保住健康。” 聶大夫說完,同余下的兩個人商議了一下,那兩人點了點頭,幾人合作之下,終于在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后,把池硯的傷處理好了。 “你們把池公子抬到我的藥廬去,我要親自看著?!甭櫥瓷V笓]著藥仆,將池硯挪到擔架上,回過頭來,望著妣云羅,望著她年紀輕輕,便如此鎮(zhèn)定,能擔起眾多大事,不由關(guān)切道:“公主,外面冷,您受了驚嚇,我讓夏槐給你熬藥,壓壓驚,今晚好好休息。” “嗯?!卞屏_瞇著眼點了點頭,最后看了一眼池硯,帶著夏槐回了住處。 * 燈火葳蕤,夏槐按照聶大夫的吩咐,給妣云羅點了安神香,還端來了凝神靜氣的藥湯。 青煙裊裊升起,妣云羅聞到那股味道,卻反感的皺起了眉毛。 “夏槐,把香熄滅了吧?!彼穆曇敉钢稽c疲憊。 夏槐見狀,趕緊將用銅鉗把香剪滅了,不過卻沒忘記涼在一旁的安神湯。 “公主,你把這藥湯喝了,休息好了,明天才能好好守著池公子?!?/br> 安神湯的味道,并不好聞,妣云羅端過來喝,閉著氣喝完,只覺得嘴巴發(fā)苦,整個人更加精神了,一點也睡不著,腦袋里翻來復(fù)去,都是池硯受傷的樣子。 “公主,那個叛徒已經(jīng)被抓住,潛藏在暗處射箭之人,也有暗衛(wèi)去圍追了,現(xiàn)在,暫時不會出現(xiàn)了,”夏槐想著那危險無比的一幕,覺得自己光是在一旁看著,就覺得恐懼無比,公主定然也十分害怕。 “夏槐,你把燈芯剪短,把燈火調(diào)暗一些,就下去休息吧?!卞屏_蓋上被子,閉上了雙眼,瞧著像是要入睡了一般。 夏槐見狀,按照吩咐,把燭光弄暗了些,接著向著妣云羅行了一禮,便輕輕腳地退出去。 吱呀一聲,躺在床上,妣云羅聽到門口傳來的細微的關(guān)門聲,便立馬睜開了眼睛。 池硯以命相救這件事,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妣云羅回想過往種種,似乎她一直害怕接受他的好,所以一直無視他,對他冷漠以待。 她緊緊地枯坐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早,聶懷桑派人來告,說池硯醒過來一刻,又昏睡了過去。 妣云羅聞言,只是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便立馬換上宮裝,命人將地牢里那二十多個刺客和那個叛徒提了出來。 清晨,外面的地上鋪滿了一層寒霜,襯托得妣云羅臉上更是沒有一絲溫度。 她踩在冰凍的凋零的樹葉上,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響聲,正要抬腳跨上馬車,方照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身后還帶了兩個刺客,他們被喂了麻藥,還用布塞堵住了嘴。 “干娘,你帶著那些人是要去晉宮,找八公主算賬么,可他們明顯是受人指使,刻意栽贓陷害八公主,你可千萬別上當。”方照指著身后的兩人,道:“這兩個人才是真正的刺客,他們被師傅和我們的人合力抓出來了?!?/br> 妣云羅聞言,將跨上馬凳地右腳收了回來,然后拖著曳地的長裙,緩緩地走到了那兩個刺客面前。 “反正也不會開口,留著也不過浪費糧食。”妣云羅眼里綻放出一道寒光,接著便側(cè)身,將夏槐腰間的長劍拔了出來。 “干娘,你……”方照不解地睜大了眼,想要阻止妣云羅,但對上她幽冷的眸子,便定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將長劍橫在那兩人脖子上,一個一個的殺死。 整個過程,妣云羅竟然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宛若殺雞宰牛一樣稀松平常,瞧得方照心里只冒寒意。 “干……干娘,你吩咐下人就好了,干嘛自己動?!?/br> 方照心有戚戚勸道。 “傷我之人,為何要交給別人動?!卞屏_將利劍插回夏槐腰間的刀鞘,便繼續(xù)抬腳,上了馬車。 “干娘,傷你的另有其人,你為何還要去宮里找八公主的麻煩?” 方照并不知道池硯已經(jīng)醒過來,所以他望著妣云羅,一點也不明白她的舉動。 他師傅池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應(yīng)該放一放,直到他醒來再說,否則若出現(xiàn)意外,連最后一面也沒見著,豈不是要終生遺憾。 “干娘就是太理智冷靜了!” 方照在原地嘀嘀咕咕,但任憑他再怎么惋惜,妣云羅所乘坐的馬車,還是踏著晨霜,遠遠地駛出了南莊。 第52章 去往晉宮的路上,妣云羅不停地思索著。 安排刺殺的人倒是破懂陽謀。先來一批刺客降低她的警戒,而最后幾處真正的暗箭,若能將她置之死地,那么妣凰娥便有嘴也說不清,必然會因此受到重責。 若她僥幸活下來,前面那批刺客只要到死咬定是妣凰娥殺她,她和妣凰娥都會因此撕破臉,打得不可開交。 只是可笑,她同妣凰娥之間早就已經(jīng)宣戰(zhàn),哪里還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既然別人都把證據(jù)送到她手上,她為何不用。 妣云羅嘴角勾起一摸冷笑,直到馬車停到宮門口,才淡下來。 晉宮,朱雀臺。 晉晟王于方寒的服侍下,穿了件朝服,來到主殿,和郗哲商量封地的事,妣凰娥與妣水玥借涂畔宮一事,坐在一旁靜靜聆聽著。 當年,先王留下的子嗣,絕大多數(shù)已經(jīng)有了封邑,只有三四個年幼者,被留在晉宮里。 如今,離先帝去世之時,已經(jīng)過了□□年,他們之中,其中三個都已經(jīng)長大成人,只有姜氏生的妣雅南如今虛滿十歲,離冊封之時,還有三年。 “大王,我大晉未封之地,一處在廖國附近,這原本是該封給榮王之地,可是當年……” 榮王與虞姬是整個晉宮的禁忌,郗哲提了一下,便略過,指著地圖接著說道:“另外幾處皆在偏西一點的瓊州三郡。它們左鄰魏國,右靠戴越之地,皆為十分重要的關(guān)卡。依臣之見,三位郡王從小一起長大,封在這里,倒是可以守望相助,不過還是需要派得力的內(nèi)臣和武將隨往?!?/br> “嗯,就按照郗令伊說的辦?!睍x晟王對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等郗哲說完,他當即將目光移到妣凰娥和妣水玥身上。 聽說涂畔宮主樓已經(jīng)全部修建完畢,晉晟王想讓她們姐妹描述一下,先聽個樂呵,待改天挑選一個吉日,再過去看看。 “八妹……”他給方要開口,卻沒想妣凰娥忽然搶先道:“王兄,父王所有的子嗣都已經(jīng)有了封地,就只剩下雅南一個,不如一起封了吧,省得下次還要麻煩。” “這……”晉晟王想起當年虞姬和榮王的事,覺得有些虧欠他們,想了想便望向郗哲道:“不知郗令伊有何看法?” 妣雅南敕封這件事,妣水玥已經(jīng)同他說過,郗哲考慮她的艱難,今日才會有意說了一嘴,試探晉晟王的態(tài)度,如今見他像是同意了,便雙眼含笑地看了妣水玥一眼,才低下頭,指著廖國附近那塊地圖道:“大王,這塊地本來是該封給榮王,如今封給——” 郗哲話說到此處,一內(nèi)侍小跑了進來道:“稟告大王,七公主求見?!?/br> 聽到妣云羅來了,妣水玥握緊了拳頭,眼里閃過一絲陰霾;妣凰娥怒瞪著眼睛,仇視不已,郗哲輕輕蹙眉,面色不明;只有晉晟王心喜一笑,道:“寡人多日不見七妹,倒是甚為想念,快快有請?!?/br> “諾?!眱?nèi)侍小跑著出去,面帶笑容得將妣云羅請了近來。 妣云羅身穿一件暗紫色的外袍,渾身透著一股華貴的氣息,緩緩從外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