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銀鮫珠頓時一顫,三人的氣息瞬間消失在所有修士神識中。 “他們也有銀鮫紗!” “不、那是?!” 一片混亂里,南顏只覺后背上被啪地拍了一張御風符,隨即足下卷起長風,瞬息送到了百丈開外。 “同門的怎么辦?” “已傳音告知,下山處石山上是避禍方向,若只顧逃命,應(yīng)可無恙?!?/br> 但……若心懷貪婪,想上山再探,就生死各安天命了。 有御風符加身,速度近乎筑基初期,但饒是如此,靈力消耗也是巨大,尤其是南顏這邊,縱有遠超常人的靈力,但銀鮫珠護得三人通過沙蟲棲息區(qū)域,仍是力有不逮,僅僅四五十息間,靈力便幾乎告罄。 不過所幸他們跑得快,不多時,便看到前面有一排排宛若迷宮的巨大的石林,上方飄蕩著暗紅色的詭霧。 嵇煬毫不猶豫踏入石林中,找了個僻靜的地方把兩人放下暫時休整,給南顏了瓶自煉的丹藥讓她恢復(fù)靈力,接著掌翻術(shù)式,畫下道道玄奧符文融入穆戰(zhàn)霆身上禁制中。 片刻后,剛剛那鄧跋老者給穆戰(zhàn)霆隨手布下的禁制便散了開去。 “你也太神出鬼沒了,筑基后期的禁制你也能解?” 南顏已經(jīng)不想在噴穆戰(zhàn)霆的成語水平了,調(diào)息片刻后,讓靈力恢復(fù)泰半,仰頭問嵇煬:“少蒼,剛剛那些沙蟲是?” “殷琊自從指向絕跡崖開始,應(yīng)就在謀劃讓我等為他擋沙蟲。他動作雖細微,但還是有所紕漏,聯(lián)想起沙蟲無目,我那時便猜想他是要以銀鮫紗自保獨攬寶山。不過他雖懷惡念,但到底是給我們留了條生路,他既連我都傳音指了安全退路了,你們也應(yīng)當收到了吧。” 南顏和穆戰(zhàn)霆都點了點頭,嵇煬又道:“此地乃絕跡崖前最后一道險關(guān),面前這石林層巒疊嶂,據(jù)說是化神期大能在此地斗法,使用土系神通留下的痕跡,石林內(nèi)迷宮重重,而且……其中應(yīng)是有陰祝?!?/br> 提到陰祝,三人皆神色肅穆,適才那小云車威勢驚天,一劍足可斬百萬筑基,仍無法殺除陰祝,何況他們?nèi)齻€尚未筑基者。 想到這兒,南顏背后有點發(fā)涼,道:“可少蒼……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娘給我的珍珠是銀鮫珠,可以遮蓋氣息的?” 嵇煬卻是輕聲反問道:“生氣了嗎?我瞞你的不止這一件事?!?/br> 南顏:“……不敢不敢?!?/br> 她之前七佛造業(yè)書的事還沒解釋清楚,自然也沒什么理由要求對方什么事都一一交代……也就是不太喜歡這種不坦誠的感覺而已。 嵇煬卻又道:“若我活到可坦誠一切之時,我自會告知你。這片石林中同樣有寶物無數(shù),不過殷琊目既然明確,我想他想要的東西應(yīng)在石林之后的崖峰。不妨再多想一想,當時他為圖謀戰(zhàn)霆身上某樣?xùn)|西刻意相交,能讓他暫時放棄此物、又費盡周折追尋的,其分量不言而喻。” 南顏和穆戰(zhàn)霆聽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呢?” 嵇煬道:“我日前趁他喝醉時,在他身上下了追蹤符?!?/br> “你果然還是動手腳了??!” 嵇煬重申道:“君子愛財,取之有道?!?/br> 南顏不禁痛心道:“歪門邪道?!?/br> 穆戰(zhàn)霆:“旁門左道。” 嵇煬和南顏雙雙看向穆戰(zhàn)霆。 ……竟然用對了一次,看來師門的斷絕還是讓他長大了。 三人又調(diào)息了小半刻,重整旗鼓,由于石林頂上都是詭霧,雖有銀鮫珠,卻不敢在詭霧中托大,只順著追蹤符留下的氣息追去。 石林極大,兩側(cè)的石山好似有特別的隔音之效,四下一片死寂,偶爾有陰風刮過,讓人不禁有些戰(zhàn)栗。 “有陰祝?!?/br> 南顏聽到神識傳音的瞬間,就催動銀鮫珠再次掩蓋三人的氣息,這一次,那路過的陰祝沒有停留,從他們上方三十尺處悠悠飄過,消失在遠處的拐角處。 陰祝走后足有一刻鐘,三人才敢動。 石林內(nèi)寶物不少,有合心意的,南顏也會暫時停下來,喚一支冰錐鑿取石壁上的靈礦。 “難怪說此地乃是寶山,乾坤囊都快撐不下了。” 南顏挖得手酸,從石林上挖鑿下的靈礦,足可供她不斷練習(xí)成為相當于筑基期的煉器師。 不一會兒,南顏在挖取一塊碧玉巖時,體內(nèi)七佛造業(yè)書心法微微一動,忽感遠處有魔氣靠近,十分強大,連忙拽上嵇煬和穆戰(zhàn)霆躲進一側(cè)的石縫里,用砂石一掩洞口,放出銀鮫珠隱蔽氣息。 約過了百息后,只聽得石林另一邊,傳來一聲沉怒。 “正道修士竟也學(xué)會耍起了花招,你若是敢騙老夫,老夫必讓你嘗嘗抽魂煉魄之苦!” 正是那鄧跋老者的聲音,南顏心中一凜,這老者實力遠超想象,竟能在如此多的沙蟲包圍之下脫身而出,還進入了石林。 但另一個聲音卻讓他們?nèi)藶橹汇丁?/br> “晚輩……不敢欺騙前輩,那叛、那穆戰(zhàn)霆原先是我仰月宗內(nèi)門之恥,此次穢谷試煉又硬貼著宗門渡空舟而來,宗門厚待于他,曾為他鑄有本命牌,我是內(nèi)門大師兄,可催動同宗命牌為前輩指引?!狈说穆曇艏瓤謶钟终~媚。 命牌是一個宗門中重要的修士必有之物,尤其是外出的弟子,都會隨身攜帶一塊命牌,與宗門中的命牌相對應(yīng),弟子若在外面隕落,宗門中的命牌也會破裂,以便門人知道弟子的生死。 而命牌不止是可昭示生死,同門之間也可有所感應(yīng)。 縱有銀鮫珠,只要符浪的命牌在這附近感應(yīng)到了同門,等南顏靈力耗盡,必會發(fā)現(xiàn)他們。 南顏直接在神識里怒道:“剛剛既該趁機下黑手摁死這狗東西!” 此時魔修們離他們還算遠,穆戰(zhàn)霆立即起身,卻被南顏死死抓住,面色猙獰:“你別告訴我你想一個人引開他們?!” 嵇煬也搖了搖頭道:“戰(zhàn)霆,慎思之?!?/br> 穆戰(zhàn)霆徐徐呼出一口氣,一臉無所畏懼,負手道:“我繼續(xù)在這兒,咱們仨都要完,出去的話還有一點機會。除非你們想和我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同歸于盡。” 南顏暴躁了:“誰要跟你同歸于盡,你要死出了穢谷再死!話本里的故事我看夠了,別在我眼前再演一回!” ……她是怕了,怕再失去什么人。 嵇煬按住南顏,略一想,道:“我有一個折中的辦法,阿顏你以銀鮫珠將戰(zhàn)霆全身靈力洗練,他雖不能躲過陰祝,但應(yīng)可躲過筑基期神識探查,洗練完畢后,戰(zhàn)霆沿原路出石林,然后一路向東,自稱仰月宗弟子,只要和任意正道修士匯合,應(yīng)就安全了?!?/br> 穆戰(zhàn)霆對南顏教育道:“你看還是嵇煬腦子好使,你個豬腦花?!?/br> 南顏哼哧一聲,一邊給穆戰(zhàn)霆洗練靈力,一邊道:“我可是天命之子,你等凡夫俗子走了千萬別回來,山上的寶物和狐貍精我們就都笑納了?!?/br> 洗練完畢后,穆戰(zhàn)霆最后狠揉了一把南顏的腦殼,對嵇煬道:“就這一個meimei,她交給你了?!?/br> “謹諾之?!憋鸁瑧?yīng)道。 穆戰(zhàn)霆走得很快,等到他消失是神識探查范圍后,南顏抓緊了嵇煬的衣角。 “少蒼,我有點害怕,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來?我起初也只是恨昏了頭,想看看那些魔修有沒有帶走我娘的遺體……” 外面魔修的聲音越靠越近,似乎因為穆戰(zhàn)霆的感應(yīng)越來越遠,魔修們開始暴躁不堪地抽打起了符浪。 一聲聲慘叫傳來,嵇煬把南顏抱在懷里一下下安撫著她的頭發(fā),神識中低聲細語:“你知不知道子洲上每至中夜時,天上便會出現(xiàn)一條魂河?” “那是什么?” “是為因諸多不幸慘死于求長生之路上的修者,他們死時執(zhí)念不滅,不愿轉(zhuǎn)世修重渡凡塵,就會被魂河接引入天上,只要天道不滅,他們相信,徘徊在魂河中,終有一日可得見這世間有一個人,將虛空破碎。” “……” 嵇煬繼續(xù)道:“我并非不畏死,只是如果為了周全性命,讓求道之路舉步維艱,倒不如孤注一擲。” “可我是真的害怕,就覺得,忽然所有人都離開了?!?/br> “至少我不會讓你死在我之前,若到最后你仍走不完這條路,也無需畏懼,我會在泉下等你十年?!?/br> 他的語氣宛如早已勘透世事,分明十分平淡,卻讓人不免悲涼。 南顏似有所感,想抬頭厘清他好似籠罩在某種迷霧中的神情時,外面的喧嘩聲瞬間大了起來。 突然,絕跡崖山頂?shù)膸p峰的云層上浮出幾個暗紅血字,那血字分明不在眼前,卻猛然烙印在每個人神識中。 ——我是殺生造業(yè)佛,悟得禪機獻魔羅! 又是七佛造業(yè)書,不是殷琊騙他們的嗎?怎會當真應(yīng)驗在此地?! 外門的魔修頓時沸騰起來。 “我魔道昭昭之日即將來臨!道統(tǒng)之爭,終究是魔高一丈!” 鄧跋老者聲音激動得顫抖起來,旁邊蝶綰雖同樣激動,但仍謹慎道:“鄧老頭,我看你也不想縱放那三個小兒手里的至寶,不如我們分頭攔截如何?你去峰頂求魔經(jīng),我去帶這拿命牌的小子截殺他們?!?/br> 鄧跋冷靜下來后,冷笑道:“蝶綰你是個什么性子老夫清楚得很,有了那至寶在手,天下五成秘境可如入無人之地,你得手后怕是會立即脫離神棺宗,逃往其他洲做散修,憑此寶在手,假以時日便可成就元嬰?!?/br> “嘖,你怎這般想我,我對魔經(jīng)可也眼饞得很呢?!?/br> “這樣,我和這拿命牌的小子追擊那三個懷金小兒,你帶其余弟子向峰頂進發(fā),一旦有所得,須得當場刻印玉符秘藏。” 蝶綰似有不甘,但仍是不敢違抗鄧跋,冷哼一聲,帶著人離去了。 “崖頂是……” 嵇煬同樣得見那句魔氣滔天的讖句,單單一眼望去,便覺心神劇震,無需任何證實,他便可斷言此句若為新道統(tǒng)之始,必是人間逆道無誤。 修界五逆,道生天最不容逆道。 “少蒼?!?/br> 南顏聲出茫然,嵇煬低頭一看,竟見她目光呆滯,眼瞳中竟泛出金芒。 “我好像看見我娘的影子了,她就在那邊……就在崖頂那邊?!?/br> ☆、第20章 第二十章 逢生 “那是……” 嵇煬自奪舍重修以來,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恢復(fù)修為,而是重修一雙觀微道眼。 這雙眼不止可以看破同階修者的真身,判斷他所修是正是魔、外貌是真是幻,還可以穿透迷障,看到現(xiàn)在眼前這重重詭霧后,山巔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迷霧后的天穹,隱約在一面光潔如鏡面的石壁上,正泛出血色光芒,同時有影像從石壁浮出投射在濃云之上。 影像十分模糊,隱約只看見是一男一女兩個人,立在絕跡崖旁,女修者正雙掌用出浩力,似要加固絕跡崖下的封印,但隨后,背后那男人按劍出鞘,似有所掙扎,可不到一息,仍是寒劍出鞘,一劍刺穿女修者的后心,同時五指成爪,趁機挖出她的一顆仿若琉璃石般的心臟,在女子愕然神情中,又是一掌拍出,把女子打下懸崖后,男子脫力般跪于懸崖上。 嵇煬正待看得更加分明,可那影像卻只持續(xù)到此,隨后天外忽來一道劍氣,打散映出影像的濃云,隨后光芒收斂。 “娘?” 南顏這才恍然回神,雙目不再茫然,揉了揉腦袋,還以為自己突然發(fā)夢,懵道:“我是不是睡著了?” 她是對嵇煬說的,等她抬頭看對方時,嵇煬卻捂住了她的眼睛。 “你怎么了?” “阿顏。”嵇煬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在她耳邊低啞道,“你姓南,是隨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