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于情于理,南顏都需要拜祭一番,便在中間的蒲團上跪了下來,道:“孫女南顏,為查究娘親是否還在世,打擾外祖母,望外祖母諒解?!?/br> 南顏磕下頭的瞬間,佛堂外的鳳凰忽然抬起頭來,轉(zhuǎn)頭望著外面,但沒有發(fā)聲。 這邊南顏誠懇地叩完三個頭后,起身雙手合十靠近香案,看向那上面空牌位前擺著的五只石盒。 赤帝直系的南氏一族血脈單薄,這五個石盒對應(yīng)的,應(yīng)該就是赤帝、丹楹妖后、云太妃、南嬈與南頤五人。 牌位上并未署名,南顏只能一一試來,她將手放在石盒上方,感受到這石盒也同樣有禁制。猶豫了片刻,把拇指送到唇邊咬了一下,將血滴在其中一個上,果然石盒一陣幽光閃過,自行打開,露出一顆如雞卵大小、散發(fā)著明亮光澤的命玉。 “這塊是舅舅的……”命玉上刻著南頤的姓名,南顏略有寬慰,連忙把血滴在下一個石盒上,打開后,發(fā)現(xiàn)這一塊命玉比起南頤那塊,內(nèi)中已呈現(xiàn)一股灰霧之色,上面刻著“云湘子”,乃是云太妃的命玉。 南顏有些惋惜,喃喃道:“看來云太妃的壽元快到了?!?/br> 南顏加快動作,把血涂到剩下兩個空牌位前的石盒上,打開之后,雖然有所準備了,眼前還是一酸。 兩個石盒中的命玉,一個裂開,另一個徹底粉碎。 門外的鳳凰同感,頭顱探入佛堂中,看見命玉的情狀,發(fā)出一聲悲鳴,藍翡般的雙眼涌出一滴滴淚水。 “娘……是真的走了?!?/br> 這些年修佛修心,為的就是讓心境平和,不受紅塵所擾??舍葆灏胧?,還是從紅塵中來,到紅塵中去。 半晌,南顏跪在香案前,重新磕了三個頭,忍下心頭那滴紅塵淚,小心地將那刻著南嬈兩字的命玉收起,隨后看向粉碎的那快。 那塊命玉旁的牌位要較所有的牌位都大些,放在最中央,不難想到,這是她那位蓋世英雄的外祖父。 “可赤帝并未在人間盡陽壽,而是飛升了……飛升的話,命玉會粉碎嗎?” 帶著疑惑,南顏一邊想一邊把所有石盒蓋好,細細擦掉上面沾著的血跡,做完這些,她剛想去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線索,忽然后領(lǐng)一緊,整個人被鳳凰從佛堂里叼了出去。 一臉茫然間,鳳凰已把她丟在優(yōu)曇花叢中,然后又是像孵蛋一樣把她整個人壓在腹部下。 南顏:“……” 南顏這回學(xué)乖了,知道鳳凰這么做必有緣由,小心地屏氣斂息,果然下一刻,洞府中多了一道氣息。 “誰人進了南嬈的洞府!” 一道強橫神識橫掃整個洞府,掃到南顏這里來時,她感到鳳凰的羽毛似有奇效,將她的氣息完全擋住,任憑那道神識來回掃動,仍無法發(fā)現(xiàn)她。 隨后,一道急急的腳步聲傳來,南顏撥開一條羽毛的細縫,只見一條赭石色繡著鸞鳥的裙裳,裙裳的主人暴怒地踏入后院,一雙冷厲的眸子掃了掃四周,看見鳳凰臥在佛堂邊假寐,狐疑上前。 “鳳尊,可是你主人回來了?”正是云太妃的聲音。 鳳凰睜開眼,眸子里映出云太妃憤怒的面容,輕輕搖了搖頭,隨后又好似困倦了似的閉上眼。 云太妃全然不似剛剛宴會上那般優(yōu)雅得體,面色陰沉,雙手緊握,手背上露出青筋暴露,幾步上前,推門走入佛堂。 良久,南顏聽見云太妃在佛堂里冷笑一聲,立即豎起耳朵去聽。 “南決云、丹楹,都這么多年了,你們就不能讓我安寧地過完余下的壽元?” 云太妃似乎十分焦躁,手指一一在五個石盒上撫過,停在南嬈的石盒前。 “丹楹,我昨夜又夢到你了,一見到你女兒,就想起那年你們賜我的種種侮辱,她和你一樣,都有不少為她思之若狂的人。便是昨日,辰洲那年輕的龍主又派人來,說想見見她……我又怎能允?” 南顏呼吸緊張起來,她要是打開石盒發(fā)現(xiàn)南嬈的命玉不在,一定會發(fā)現(xiàn)她的。 所幸云太妃也只是略一停留,隨后打開了南頤的石盒,拿起其中明亮溫潤的命玉,目光一時懷念,一時猙獰。 “吾兒,你是母妃屬意的赤帝瑤宮的繼任者……為何,偏偏為何要學(xué)你父親,喜歡上一個下賤的妖物!”云太妃咬著牙說出這番話,似要將命玉捏碎,片刻后,又自言自語道,“不過,現(xiàn)在好了,這赤帝瑤宮里所有的妖物都沒有了……前所未有地干凈,母妃等你回來,會給你安排好一切。” 這句話里的恨意,讓南頤聽著十分心驚……她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云太妃又在佛堂中仃立了片刻,暴躁的情緒終于緩下,忽然外面?zhèn)鱽硪宦暭鼻小?/br> “稟告太妃?!?/br> 云太妃定了定神,道:“何事驚慌?” “封妖大陣……少君自行從封妖大陣脫身而出了!” 云太妃瞳孔一縮,纏聲道:“當真?!” “沒錯,是封妖大陣周圍的城池傳來的消息,不少修士都見到了,待少君恢復(fù)修為,應(yīng)會回到西皇山?!?/br> 化神修士可短暫撕裂虛空挪移,眨眼可出現(xiàn)在千里之外,只要南頤想,眨眼間便可從封妖大陣回到西皇山。 云太妃握緊命玉,道:“他果真料事如神,此事傳出,有辱赤帝瑤宮聲名,只能又欠他一個人情……罷了,來日再還他?!?/br> 言罷,云太妃身影消失在洞府內(nèi)。 四下靜肅,鳳凰從南顏身上起開,拿翅膀輕輕拍了拍她的頭。 不得不說南顏此刻是頭疼的,這位太妃對妖族、對南嬈顯然抱著成見,估計也不想看到她出現(xiàn)。 畢竟在儒修的宗法里,像她這種就屬于來路不明的私生女,莫說認下,不派人追殺她維護名聲就算是好的了。 而且,聽云太妃的言下之意,她很有可能也參與到了當年之事中,姣娘的事且不論,很可能她早就知道南嬈已身故,連龍主派人來問也推脫說不知。 想到這兒,南顏感到一陣無力,現(xiàn)在她只能盡量所搜集些證據(jù),好在下個月龍都一會中拿出來佐證,命玉是其一,而她自己,則更是證明。 南顏面露疲憊之色,抱住了鳳凰的翅膀,小聲道:“鳳凰前輩,您以前一定陪我娘很久了吧?!?/br> 鳳凰溫柔地蹭了蹭她的腦袋,發(fā)出一聲低低的悲鳴。 “來之前,我還在想,娘要是還在世,找到了之后我們就回凡洲,找個小城住下來,我化緣養(yǎng)她,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南顏說著說著,聲音小了下來,悶聲道,“我也好想她啊……” 呢喃傾訴了許久,南顏將一肚子的話都同鳳凰說了出來,最后想到時間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別。 “前輩,我本是潛進來了,這便要走了,以后若有機會再見吧?!蹦项佅蝤P凰行了一禮,正要轉(zhuǎn)身離去時,鳳凰好像舍不得她,又拿雙翼把南顏裹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南顏抬頭確認道:“前輩,你總是裹著我,是覺得我冷嗎?” 鳳凰點點頭,轉(zhuǎn)身朝一座樓閣飛去,片刻后,叼回來一件鑲著毛領(lǐng)的錦裘搭在南顏身上。 南顏現(xiàn)在一身春衫單薄,多半在這頭鳳凰看來,她就是一頭需要好好保暖的幼崽,所以才會總想孵著她。 鳳凰看她發(fā)呆,又叫了兩聲,一定要讓她把衣服穿好。 南顏哭笑不得地穿好鳳凰給的錦裘,再次告別后,離開了南嬈的洞府。 …… 赤帝瑤宮前殿,‘天’字戰(zhàn)臺之上,戰(zhàn)興正酣。 這一場,圍觀的人亦是最多的,因為參戰(zhàn)的是云太妃看重的族人,申洲的帝子。 儒修與其他流派的修士不同,修文修志,起招動念間,只要吟誦招式名稱,威力便會有極大的加成。 “帝子,這是我最后一式,怒江劍陣,你可接好了?!迸c云念對陣的乃是一位修煉劍陣的劍修,此時劍陣一展,殺伐凌厲之氣充滿戰(zhàn)臺,赫勢殺向?qū)γ妗?/br> 劍修的殺傷之力位于諸道之首,面對這般攻勢,云念紋風不動,拋出一桿玉筆,凌空書寫。 “晴寫山河,一定風濤?!笔畮讱q的少年人,聲音清朗,光風霽月,一語言罷,字墨化一片山河幻景,不僅阻擋住那劍陣攻勢,還幻化作一座山岳,向那劍修壓下。 劍修嘗試擋下那山岳,卻發(fā)現(xiàn)那山岳重于千鈞,無法阻擋,只能連聲告饒:“停!我認輸,我認輸!” 云念也及時收手,朝對方行禮道:“道友承讓?!?/br> 臺下一片叫好聲,觀戰(zhàn)的有元嬰大修士,也紛紛微笑點頭。 “帝子不止實力過人,武德亦可服人,難怪太妃喜愛?!?/br> 云念雖說從小被夸到大,但平日里謹守分寸,不敢有半分驕橫跋扈,一一見禮后,便去了其他戰(zhàn)臺觀戰(zhàn),走著走著,玄字戰(zhàn)臺處一聲聲驚呼傳來。 誒?那不是那位佛修jiejie在的戰(zhàn)臺嗎? 云念朝玄字戰(zhàn)臺望去,他看去的瞬間,臺上一聲轟然驚爆,佛光萬丈,一個人帶著一臉不可置信得從戰(zhàn)臺上飛了傳來落在他面前。 戰(zhàn)臺邊站著一個頭發(fā)好似被什么東西啄亂了一般的女佛修,吊打了對手之后,莫名其妙吐出一口血。 “道友內(nèi)勁精悍,竟逼貧尼使出絕命一擊,貧尼佩服?!?/br> 被打出去的修士一臉茫然地被抬走,云念才聽旁邊其他觀戰(zhàn)的修士小聲道—— “我已經(jīng)不相信這尼姑了,她每次都是把對方壓著打,每次都說自己出了絕命一擊,然后吐一口血,好像油盡燈枯了一樣?!?/br> “然后下一把繼續(xù)把對方吊著打?!?/br> “是啊,也不知道這人什么來頭?!?/br> 云念發(fā)懵,他們在說什么,為什么他都聽不懂? 說話間,忽然一位元嬰修士在戰(zhàn)臺上現(xiàn)身,一臉焦急道:“不知有哪位道友愿意向辰洲帝子下戰(zhàn)書,邀請他來參與武斗?若有把握得勝,赤帝瑤宮可補償?shù)烙讶吻觎`獸精!” 千年靈獸精,妖獸開靈進階最好的寶物,就算對妖族也有極大進益。 云念心中一動,他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元嬰修士急切地想要他們把穆戰(zhàn)霆拉來武斗,但他也想和辰洲天驕切磋切磋,好讓自己知道和諸洲天驕的差距。 “我愿……” 他話還沒說完,玄字戰(zhàn)臺上的女尼一封戰(zhàn)書已刷刷寫好,丟給那元嬰修士,一臉剛毅決絕,宛如為民除害。 “貧尼雖與他同來,平日里也多有宿怨,您說,打成幾成熟?”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墨行徵 儒修是一類很維護面子的修士, 看在穆戰(zhàn)霆是辰洲帝子的份上,尤其是他背后還站著一個脾氣很差的龍主, 誰都沒敢第一個罵出來。 于是后果就是穆戰(zhàn)霆文斗無敵手后,徹底膨脹, 文思奔他娘的涌,殿內(nèi)除了那位子洲的道生天來的墨行徵, 其他人都借口出去透氣離開了。 而墨行徵也不愧是堂堂道生天的嫡傳,眾人都作鳥獸散, 他還四平八穩(wěn)地站在殿上,對著穆戰(zhàn)霆這么一朵文苑奇葩也能笑得出來。 “穆兄, 我道生天也算是儒道合流, 詩詞一道雖不如云太妃的母族申洲,平日里也算薄有文名,今天卻是大開眼界了?!?/br> 穆戰(zhàn)霆此刻只覺頭頂文曲星光耀四方, 飄飄乎不知所以:“墨兄也修儒?我就說一看墨兄, 就覺得是深謀遠慮之人,機會難得,我們不妨也來切磋——” “且慢?!蹦嗅鐝娦修D(zhuǎn)移話題, 道,“穆兄才氣沖牛斗,墨某佩服, 只是俗話說小作怡情, 大作傷身, 依我看這殿中文魁已非穆兄莫屬, 那赤帝出征圖也亟待有緣者前往感悟。” 提到修煉提升諸事,穆戰(zhàn)霆文思戛然而止,感興趣道:“墨兄師從道生天,知天下事,不知對赤帝出征圖有何了解?” 此時殿外有個修士拼命給墨行徵打眼色,墨行徵看見后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隨后道:“想來穆兄應(yīng)知千年前,為我人族修士開疆拓土的那些傳奇人物,我子洲道尊歲寒子,寅洲赤帝,辰洲的老龍主及龍后,卯洲佛懺主,包括巳洲那未飛升便隕落于佛懺主之手的魔修宗師森羅,合稱伐界六尊?!?/br> 老一輩的歷史,穆戰(zhàn)霆當上帝子以來便已聽得耳朵都起繭了,道:“我知道,伐界六尊中,赤帝單槍匹馬滅了當時最大的敵人妖國,故而世人因此斷言說,赤帝是六尊中最強的存在。” “沒錯,這赤帝出征圖,也是有所來歷,乃是描繪赤帝當年北征妖國的一幅長卷,若有緣人得見,可從其中悟出赤帝遺式?!蹦嗅缬值?,“太妃此番動用此圖,其實也是為了給她侄兒申洲帝子一個機緣。” 赤帝遺式! 穆戰(zhàn)霆也正是為此而來,又疑惑道:“墨兄既然知道這么多,為何不索性參與文斗武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