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孟盈人在龍蛇衛(wèi),低聲不滿道:“前線給龍宣衛(wèi)的資源是足夠的,何況這是在龍都,又不需要他們出戰(zhàn)……” 那龍宣衛(wèi)的元嬰修士聽那醫(yī)署的藥師連連解釋,神識一掃便發(fā)現了門口樹下的南顏,隨后走過去對南顏道:“你是卯洲的佛修?” 南顏點頭:“沒錯?!?/br> 元嬰修士道:“此地尸臭難聞,我?guī)煹鼙皇緜酥割^,痛楚難當,你就跟我走吧?!?/br> 他說完就轉身打算離開,可走了兩步發(fā)現南顏沒有動,皺眉道:“你愣著做什么?” 南顏垂眸道:“此地還有其他醫(yī)署的修士待貧尼為之祛毒,前輩可留個地址,晚輩稍后便往拜訪?!?/br> 元嬰修士眉毛一挑,道:“龍宣衛(wèi)對佛修的診金可比這些下階修士高了不止多少!” “外物終有數,功德自無量,望前輩諒解。”南顏說完,轉身朝另一處醫(yī)署走去。 “區(qū)區(qū)結丹,敢無視于我?!” 孟盈緊張地看著這一幕,見那元嬰修士著惱,一掌向南顏后背拍來,眼尾掃見遠處一些龍獅衛(wèi)的修士正朝這邊趕,一咬牙心道賭了,就合身朝南顏撲上去。 “真圓前輩小心!” 電光火石間,南顏頭上一枚骨笄發(fā)出濛濛白光,連孟盈一起籠罩住,那元嬰一掌落在白光上,竟巋然不動。 元嬰修士愕然,這一掌他雖只用了兩成力,但絕對能重創(chuàng)一個結丹修士,沒想到她身上竟還帶著這樣的法寶,驚疑間,身后一道灼灼烈焰朝他襲來。 “玄嚴老兒!你敢搶龍獅衛(wèi)的人!” 元嬰修士回身一擋,豈料這火能奇異,落而不散,迅速燒穿護身靈氣落到他法衣上,逼得他不得不脫去外衣,免得燒到rou身。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穆戰(zhàn)霆,他此刻額上打著繃帶,但神色仍精氣飽滿,帶著一群面色不善的龍獅衛(wèi)修士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又是你!天天搶靈石搶靈藥,現在連和尚都不放過!有本事你拿著龍宣衛(wèi)的賬本咱們去龍主面前一爭雌雄!” 那玄嚴真人冷哼道:“戰(zhàn)事在即,老夫只不過是為了大局,要求合理調配而已。罷了,既然帝子為了區(qū)區(qū)下階修士向元嬰修士動手,老夫也不好再說什么,今日之事老夫自會報與眾龍宣衛(wèi)道友!” 他說完,竟也不糾纏,直接拂袖而去。 旁邊的龍獅衛(wèi)道:“帝子不該與他爭這些,他是特地來尋釁,讓你山海禁決結嬰后難以接手龍宣衛(wèi)?!?/br> “那都是數年之后的事了,先不管他,都散了吧?!?/br> 穆戰(zhàn)霆本是聽說有人來他龍獅衛(wèi)找事,立馬從病榻上跳起來就往這邊趕,沒想到被找事是南顏,走過去正想問她怎么回事,忽見她扶著一個臉色煞白的女修。 那女修見了他,泫然欲泣道:“穆師兄……” 穆戰(zhàn)霆聽到這個稱呼,整個人一震,往死里回憶了一下無果,用神識問南顏道,“誰?” 南顏提醒道:“就是以前在仰月宗,住我附近的那個孟盈jiejie,咱們一起過山門的。” 穆戰(zhàn)霆恍然道:“原來是你,你怎會在辰洲?” 孟盈見昔日的同宗棄徒已長成個英挺的青年,頓時心中激越,道:“我為辰巳之戰(zhàn)而來,沒想到能遇到穆師兄?!?/br> 南顏雖然是個和尚,但以前也是飽覽群書,聞弦歌而知雅意道:“孟道友剛剛為我擋了一掌,想來被余波震傷了,你看……” 穆戰(zhàn)霆特別灑脫地擺擺手道:“你是不是傻,你再硬能比佛修硬?下次再遇上了你就讓她扛,死不了的。” 南顏心想,貧尼日你個腿兒。 南顏感到一陣窒息,靈力恢復了小半后,面無表情地說還要去為其他中了尸毒的修士驅散,便扔下穆戰(zhàn)霆離開了。 孟盈一陣欣喜,自覺要把握機會,雖然他們倆之前沒什么交集,但她巧舌機辯,搜腸刮肚地回憶起了過去。 “……說來也不好意思,當年年少無知,連喜歡上的人也沒能表白心意,以至于后來分開了,只能后悔莫及。”孟盈羞澀道。 穆戰(zhàn)霆被拉著敘了好久的舊,一路都只能點頭,道:“這也沒什么,小時候誰看得準將來是人是鬼,也許那人長大了就丑態(tài)畢露了呢?” 孟盈目光滿溢著一汪水,用一種練習了多年的溫婉聲調問道:“你覺得你丑嗎?” 穆戰(zhàn)霆:“放屁!老子才貌雙全!” “……”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九獄 玄嚴道人從醫(yī)署離開后并沒有回到龍宣衛(wèi), 而是兜兜轉轉來到了龍都中一處豪奢的洞府里。 “真人辛苦了,請?!?/br> 一個俏麗的女修迎上來,玄嚴真人一把把那女修摟在懷里調笑了片刻,指著旁邊柱子上散發(fā)著沁人香味的燈,道:“怎么連鮫油燈都點上了,秦道友今天有貴客? 女修嬌笑道:“是位外洲來的客人, 要談些丹石上的事。” 玄嚴道人聽了心里暗暗揣測,辰洲是宗族制最重的地方, 如今雖無人敢違背敖氏的統治,但因龍主本人無血脈, 穆戰(zhàn)霆的存在就引起了諸多氏族的不滿, 秦家就是其中一個。 他同這龍都的秦家頗有深交,數度在四衛(wèi)中尋釁挑撥穆戰(zhàn)霆與龍都中元嬰修士的關系, 也是受秦家與其他一些氏族門庭的暗示。 這洞府是秦家的家主會見一些不方便見光的客人的秘地,里面馴養(yǎng)了不少爐鼎, 玄嚴道人也是其中的???。 與那女修說笑著轉過一處回廊, 便到了一處秘殿。 秘殿正中央有一個香池,池中三四名美人衣衫輕薄地浸在其中, 眼媚得宛如妖物一般望著不遠處酒案邊閑坐的年輕外客。 主位上斜躺著一個體態(tài)臃腫的肥胖老者道:“……隱小友當真不像個年輕人,老夫這洞府里的美人美酒不說天下無雙,也是世間少見, 小友來了只談生意, 看都不看老夫的美人一眼, 未免太不近人情。巳洲那樁生意你助我秦家尤多, 這洞府里的美人只要你看得上的,盡管開口便是。” 年輕的客人聞言,輕聲慢語地婉拒道:“人說,美酒傷身尤可救,美人傷心無藥醫(yī)。前輩的美酒甘醇,舍身一醉無妨,可美人卻是萬不敢消受的?!?/br> 秦家族長膝頭背后環(huán)繞著的貌美的侍妾,聞言都幽怨地看向那年輕客人。 秦家族長笑道:“你是被美人傷過心嗎?” 木制機關的手指輕輕叩在酒盞邊,他好似想到什么有趣之事,笑了笑,輕聲慢語道:“第一次被人挖走心時,只覺滿腔恨怒,可后來多年過去,第二次被人取了心去,反而只會惦念了。” 玄嚴道人踏入洞府中,仔細觀察那人,看不出個所以然,便問道:“秦兄,這位是?” “玄嚴且坐,老夫來為你引薦引薦……這位是天邪道副宗主的高徒,日前那神棺宗進入戰(zhàn)場前,讓我等未雨綢繆在龍庭大出風頭的就是他。” 玄嚴道人雖然是龍宣衛(wèi),但這種場合本就十分曖昧,聞言道:“哦?竟看不出這位小友是禍無極前輩的高徒,不知來龍都是做什么的?” 秦家族長代他搶話道:“小友是代表禍無極前輩來,玄嚴兄可能不曉得,禍無極前輩出封妖大陣前,本來看中了一團大日火精,沒想到卻被那姓穆的小子奪走,若不是這位高徒機敏,恐怕那穆小子已帶著火精所產的燬鐵回到龍都,以后怕是再無人可撼動他的地位!” 提到燬鐵,玄嚴道人微微色變:“難怪我今日受那穆小子一擊,便覺得那火焰十分古怪,原來竟是大日火精這種稀世珍寶!那若等到他結嬰成功,豈非可凌駕于諸元嬰同道之上?” 秦家族長聞言,推開膝上的美人,面色陰沉下來:“不過是個來歷不明的凡洲修士,龍主未免過于偏心!” 嵇煬摩挲著酒盞邊緣,抬眸見兩個元嬰修士憤憤不平,道:“縱然是帝子,如今也不過是個結丹修士,本來家?guī)熍c他素有仇怨,二位前輩若能狠下心來,我這兒倒是有個計策?!?/br> 秦家族長有些意動,但也不敢表露出來,道:“這……不太好吧,我們兩洲毗鄰,本就有所摩擦,若讓龍主查到我秦家與謀害帝子有關……” “怕什么!”玄嚴道人道,“那帝子才結丹就如此囂張,不將我們元嬰長輩放在眼里,待他成嬰后,豈不是更沒有我們的活路?為了辰洲將來不落外人之手,我看就當斷則斷,隱小友有什么妙策,只管說來!” 嵇煬微微垂眸,道:“此事……涉及巳洲一項秘密大計,還請二位前輩發(fā)下心魔誓言。” 兩個元嬰修士心中一動,到他們這種地步,多知道些總不會錯,便痛快發(fā)誓,催促他快些透露。 “巳洲近來發(fā)現一處鬼域,據說是森羅祖師開辟巳洲時所留下的戰(zhàn)場,戰(zhàn)場中有化神修士的殘魂無數,巳洲曾有一個元嬰修士誤入其中,出來時,竟可借道化神?!闭f到這,嵇煬便聽到那兩個元嬰的呼吸瞬間就粗重起來,繼續(xù)道,“家?guī)煹湡o極親自進入那鬼域后,便說這是一處前所未有的機緣之地,暗中召集巳洲各大宗門的元嬰修士,約于某日一齊進入其中借道化神。諸洲的帝子都是天縱奇才,雖然不一定要借道化神,但他地位薄弱,想鞏固地位就不會放過這份戰(zhàn)功……到時二位前輩可cao手一番,說那秘境是為結丹修士用的,以他的性子必會孤軍深入?!?/br> 待一入其中,他就會發(fā)現,里面全都是元嬰期的魔修! 玄嚴越想越覺得可行,道:“左右是他主動進入那秘境,龍主就算查也查不到我們頭上!隱小友,便這么做!” 嵇煬起身取出一只偃甲鳥,道:“好,鬼域出現之地離岐天原不遠,到時以此偃甲鳥為信,我會為前輩指明方向?!?/br> 他說完,便托詞另有他事離開了。 秦家族長目送嵇煬離去,冷笑道:“區(qū)區(qū)心魔誓,也想困束元嬰修士,笑話?!?/br> “他說的若是真的,那這可是大機緣!”玄嚴捋著胡須,目光閃爍道,“我等可暗中通知在巳洲的釘子,甚至我們可偽裝成魔修偷偷潛入,掠取那上古化神修士的殘魂!” 秦家族長也頗為心動,道:“我的壽元還有一百八十年就將盡了,若能博得一個化神,哪怕是借道化神,也能再活五百年!玄嚴道友,此事不可外傳!” 玄嚴道人連忙保證,計定之后,匆匆離開秦家的秘密洞府,火速飛回了自己在龍獅衛(wèi)的洞府。 他一回到洞府,面色便嚴肅起來,進入一處密室,手一揚,催動一塊卦盤,正襟危坐道—— “辰洲暗子,請見本宗道天上師?!?/br> 卦盤里浮出一個模糊身影,聲音也同樣模糊:“玄嚴,辰洲出了什么變故?” “回稟上師,辰洲近來仍是沒有發(fā)現養(yǎng)魂池,倒是巳洲的養(yǎng)魂池有了消息,據說有人在巳洲發(fā)現一處鬼域,里面有大量化神修士殘魂,疑似……養(yǎng)魂池!” 里面所謂道天上師的身影微微顫抖,道:“若當真,至此天下九座養(yǎng)魂池,已現其五,只要一一奪下獄主帝冠,吾道生天千年大計即成矣!諸位同修,是時候出關備戰(zhàn)了!” 卦盤顫抖間,九把椅子浮現在虛空中,一道道恐怖的氣息滲出,連玄嚴元嬰中期的修為,都不禁跪伏在地,任渾身冷汗橫流。 里面?zhèn)鞒鰯档劳缆曇簟?/br> “子洲魂河天瀑——溟泉川!本宗坐鎮(zhèn)!” “未洲天鞘鬼淵,下泉川!本座前往掠下!” “山海禁決之酆泉川,老夫負責!” 一道道聲音代表這個修界最神秘最強悍的力量,每一個都不下于一洲之主。但就是這樣強大的存在,卻同時收聲,靜待著什么。 許久之后,有一個優(yōu)雅而淡漠的聲音道—— “稍晚些,凡洲穢谷,黃泉川……我親自來?!?/br> …… “……傳聞中啊,那地獄有九重,獄君攝天魔,下轄九座地獄,分別是衙、黃、寒、陰、幽、苦、下、溟,九座地獄司掌天下所有魂靈的歸處。” “有一天,這下九獄的獄主不滿獄君的統治,想聯合起來殺掉獄君,從此自己做主?!?/br> “但九座地獄的獄主都厲害得緊,誰都不服誰,其中的黃泉獄主就惱了,提起一口殺神屠魔的十丈大刀挨著個兒地屠其他的地獄,殺得哀鴻遍野、血流漂杵。等到全屠完了,那九獄就歸他管了,于是他又拖著那十丈大刀殺上了獄君的宮殿,那獄君正摟著他的王妃在一張二十丈見方的大床里……嘿嘿。” 臺下聽說書的修士不滿地朝臺上砸瓜子殼兒:“老子點的靈茶都涼了兩回了,你倒是說呀,那十丈大刀有沒有把獄君劈成兩截兒呀?” “不,我就想聽獄君和他的王妃在干嘛呢?” 說書人笑道:“那就請客官再給兩個靈石的茶水錢,晚輩說得正渴呢……” 道旁的茶館里正說著荒誕不經的冥府傳說,嵇煬的步子也只是稍慢了幾步,便一笑置之。 此時天色已晚,龍都的繁華這才顯出它應有的靡麗之態(tài)。 今日他這步棋要告一段落了,只等著那些循著魚餌而來的肥魚上鉤,對方的行動就會陷入到他的步調中。 道生天心心念念想奪取的那處幽泉川……會不會是那位玄宰的折戟之地呢? 他應該是愉快的,但總覺得缺了點什么。 嵇煬信步走上街頭,恰好今夜是個滿月,此刻街上人群熙攘,靈光湛然的燈籠在龍都上方如星子般浮浮沉沉,直到周圍的行人漸漸都變成了成雙成對的男男女女,他方才了然到底身邊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