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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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 須彌黿痛叫一聲,不得不張開巨口,而里面剛剛脫困的南顏抓緊時間沖了出來。 “沒事?” 剛剛消耗了幾乎全部靈力鎮(zhèn)封住那顆六合道心,南顏臉色發(fā)白,壓下喉頭那一點腥甜,道:“無妨,父親這邊如何了?” 倒也不用她問,就在海域外封禁被斬破的瞬間,局面早已是十面埋伏。 敖廣寒也不管那頭召喚出的巨龍與須彌黿的戰(zhàn)況,徑直飛向應(yīng)則唯與寂明的戰(zhàn)圈,冷覷了一眼寂明,方對應(yīng)則唯道—— “當(dāng)年射殺九幽邪沌,用了三支燬鐵箭,射殺妖族之皇,耗五支燬鐵箭?!卑綇V寒抬手,面前列出整整十二支燬鐵箭。 這些燬鐵箭出現(xiàn)的剎那,四周空氣皆為之扭曲,連敖廣寒所在之地百里內(nèi),一時間都不敢有任何人與他并肩而立。 “十二支燬鐵箭,送你上路,也算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了。” 空中涌動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般落在應(yīng)則唯身上,再再昭示一代梟雄大勢已去。 而下一刻,應(yīng)則唯卻忽然笑了起來,常年如陷混沌的灰色眼瞳一時間竟好似有了常人般的神采。 “多謝諸位盛情難卻,我也合該……有所回禮?!?/br> 一股不祥的預(yù)感涌現(xiàn)而出,就在應(yīng)則唯話音落下的瞬間,敖廣寒揚手便是張弓搭三箭,燬鐵箭離弦飛出的瞬間,整個天地驀然震動。 “吾道生天地,天地為熔爐?!?/br> 燬鐵箭至,無可比擬的破滅之息撞在應(yīng)則唯身外,兩支不斷旋轉(zhuǎn)后,化作黑洞,而后發(fā)一支,成功穿過了他的護體靈氣,入肩半寸便猝然消失。 饒是如此,燬鐵箭也開始侵蝕他后肩處的rou身,若是常人早已痛不欲生,但應(yīng)則唯卻仍是毫無所動,指天而立,低聲道—— “道化天地,煉諸眾生,莫敢不從?!?/br> 遠處的人驚叫出聲—— “那是!” 包括凡洲在內(nèi),整整十二個部洲的縮影驀然浮現(xiàn)在天空中,敖廣寒見狀,震怒道:“你瘋了!” 六支燬鐵箭毀天滅地般朝他飛去,而應(yīng)則唯卻篤定了心意要繼續(xù)施法下去,足下影子三分,神髓三身像朝著燬鐵箭直接迎上。 這三身像是倉促施為,道儒雙身攔下兩箭便灰飛煙滅,余下一箭,氣勢萬鈞地滅殺魔身像后,直接穿透應(yīng)則唯后心。 應(yīng)則唯身形微晃,但其術(shù)已成,笑著念出最后一句:“獻祭蒼生,召引酆都,降!” 一座古老的城池帶著蠻荒般的氣息從天空幽暗處徐徐出現(xiàn),它宛如一頭饑腸轆轆的餓獸,死死地盯著那獻祭而來的十二洲眾生。 人間多見生民苦,冥府猶聞蒼生哭。 寂明閉目輕禱,喃喃佛言,如金雨銀風(fēng),飛散的菩提葉,隨風(fēng)逆飛而上,那酆都降臨之勢竟為之一緩。 他自問了斷佛門尊者的責(zé)任,但卻也無法坐視酆都吞噬十二洲眾生,而就在他憑一己之力攔阻酆都時,便已知曉這樣的局面下,應(yīng)則唯又奪回了主動權(quán)。 “……渡生蓮華印,倒也是拼命了?!?/br> 應(yīng)則唯半身如陷火焚,然而毫無所覺,甚至眼底還帶著一絲瘋狂之意。 “寂明,當(dāng)年你護不了人,現(xiàn)在,你亦抗不了天?!彼洲D(zhuǎn)過身望向敖廣寒,道,“九日之后,我自會靠赤帝妖心重生,你又有多少燬鐵足夠殺我?” 不行,燬鐵箭如果不直接殺入要害,憑他的本事,足可堅持十天半個月。 敖廣寒暴怒,恨聲道:“殺你,足矣!” 六發(fā)燬鐵箭齊齊搭上,而應(yīng)則唯笑了一聲,身形一幻直接朝正在抵御酆都煉化眾生的寂明飛去。 殺機降臨,千鈞一發(fā)之際,南顏已堪堪趕至,攔在寂明身前。 “自投羅網(wǎng),孩子,愚昧?xí)兔?。?/br> 一口殘劍握在掌中,應(yīng)則唯毫不猶豫,一劍落在南顏掌外,天人第五衰的恐怖修為,一下子全數(shù)壓在南顏頭上。 “送命的是你?!?/br> 鮮血從嘴角涌出,南顏毫無懼色,因為她已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虛空中走出,恰好出現(xiàn)在應(yīng)則唯身后。 少蒼從不讓她失望,他什么時候都會把一切做得周全。 然而她沒料到的是,下一刻的血泓飛濺,讓她一直以來所謂的心安戛然而止。 “你——” 四野俱靜,嵇煬并沒有如之前無數(shù)個默契的約定一般,手刃敵人,而是站在應(yīng)則唯身后,為他擋下了余下的燬鐵箭,甚至都沒有任何攔阻,以至于這一劍,終究落在了南顏身上。 “古人言,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六合道心仿佛有靈一般,帶著掙扎不休的佛骨禪心回到應(yīng)則唯手上,他低頭看著這顆幾乎耗盡他所有心力去謀算的心,笑得略帶一絲蒼涼。 “想來你大約也不在乎我的嘉勉了,是嗎?少蒼?!?/br> 應(yīng)則唯說話的瞬間,便見嵇煬猛然回身,竟直接撞開他,一言不發(fā)地抱住已經(jīng)沒有生息的南顏。 ……真刺眼。 應(yīng)則唯眸底倒映出南顏那張與南嬈極為相似的面容,腦海里再度不可抑制地浮現(xiàn)出那年他殺南嬈取赤帝妖心的畫面。 南家,終于還是被他殺光了。 “嵇!煬!?。 ?/br> 滔天的恨怒自四面八方傳來,而同時,應(yīng)則唯合三心為一,整個蒼穹斗轉(zhuǎn)星移,俱入沉暗。 “我要殺了你??!” “別沖動,他合三心,已位比界主!” “那又怎么樣?!” “嵇煬、嵇煬!你在做什么?!那可是阿顏啊……” “等一下,他好像不太對——” …… 什么聲音? 南顏混混沌沌地聽到了什么,只覺得外面很嘈雜,漸漸地,隨著身體回溫,她又感到自己被什么人緊緊抱著。 “少蒼?” “嗯。” 南顏想抬頭看看他,卻被他按著不讓她動,很快她便嗅到一絲血腥味,還發(fā)現(xiàn)少蒼好像在發(fā)抖。 “你受傷了?” “……別動?!憋鸁曇糨p柔地說道,“我剛剛,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br> 南顏只覺得滿腦子都是混亂的片段,一時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地,做了什么,只訥訥道:“你做了什么事?” “我不想說,說了你會馬上被嚇跑?!?/br> 一切都如他所想地進行,他原本以為能接受的……可那一劍落下,他便只覺得半條性命沒了。 “……同、命、鎖?!睉?yīng)則唯一字一頓地說道,潰散的靈氣化作潑天冷雨,落在他眉間心上,卻澆不滅從他心口蔓延而出的炎流。 “你這樣的惡鬼,竟也有同命鎖?!?/br> 同命鎖,可代心系之人受致命一擊,應(yīng)則唯看似挖的是南顏的心,實則挖走的卻是嵇煬的心臟。 燬鐵箭再來十二支,也不一定能殺得了他,但致命一擊,卻是他急于融合三心,反倒落入了這關(guān)鍵的一局里。 “是啊,我這樣的惡鬼,也有想周全的人?!?/br> 嵇煬仍然是抱著南顏,把她按在他肩窩處,不讓她去看自己現(xiàn)在的傷勢,而他漸漸失焦的雙眼終倒映出應(yīng)則唯被燬鐵火焰吞噬的畫面,終于浮現(xiàn)一絲來自于漫長等待的笑意。 “我的心掛在別人處,你取走的,是燬鐵?!?/br>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命 “這東西叫同命鎖, 若是你覺得心上系著一個人,就把同命鎖給她。不過我倒是覺得這東西不祥,索性叫它一尸兩命鎖。” “我父親造出它時晚了一步?jīng)]能用上,到了我這一代,卻不曉得該給誰了,怎么?你想要?” “好了好了, 我知道你嫌我,多大的人了,我自然是識相的。不過話說回來,我釀的酒這么多, 你怎么就只喜歡蟬露悲?” “一種酒喝多了, 總會苦的?!?/br> 灼骨的火焰仿佛織成一張張曾敗在他手上的人臉, 他們或悲或怒, 或破口大罵,或苦苦哀求, 最后凝聚成一個擦肩而過的幻影。 “……你挖了這么多心, 可你自己的心呢?” 應(yīng)則唯徐徐環(huán)視四方,他馬上會被燬鐵之火焚燒殆盡, 而這些死敵卻沒有一個人為此而歡呼。 如果有什么人是最想殺他的, 敖廣寒必然是其中之一, 然而此時他亦沒有懷恨出手,只寒聲道—— “你對南嬈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毀我道心, 補我大業(yè)……殺她, 我并不后悔?!?/br> 常人受燬鐵焚身, 須臾間便灰飛煙滅,但應(yīng)則唯畢竟修為強橫,燬鐵之傷已無可挽回,但仍未當(dāng)場死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鬼氣已然開始潰散的嵇煬,道:“心藏燬鐵,我死后,你亦會神形俱滅。心藏燬鐵……心藏燬鐵…… 南顏臉上一片空白,她近距離接受過一小支燬鐵箭之威,曉得那是何等的痛苦,卻沒想到嵇煬為了等這一刻,竟將燬鐵藏在心里。 而同命鎖發(fā)動,燬鐵被取走的剎那,他也會同時被燬鐵燒得神形滅絕。 這樣的情,這樣的命……你要我怎么還? 滿溢的血腥已染透南顏半身,手指顫抖地抓緊了嵇煬的后背,道:“少蒼、少蒼……哥!龍主!你們救救他!救救他!” 早在南顏說話之前,穆戰(zhàn)霆和殷琊就已經(jīng)臉色難看地沖了過來,穆戰(zhàn)霆試圖以大日火精吸收殘余的燬鐵,但他埋心太久,五內(nèi)早已受燬鐵摧傷,即便強行吸納,也是杯水車薪。 “你到底——” “無妨?!憋鸁允遣辉缸屇项伩吹剿F(xiàn)在的模樣,回頭對著應(yīng)則唯笑了笑,“師尊,失去人心的你或許很強,可留戀紅塵的我,終究還是贏了?!?/br> 他這個徒弟,固執(zhí),偏激,不擇手段,他一直不愿這個徒弟像他,但仍是不得不承認他是世上同他最相像的存在。 可即便他們是如此相似,他們將死時,一個舉世皆敵,一個卻有相知相守之人團團相護。 “放棄位列仙神,溺心于紅塵,可值得?”應(yīng)則唯凝眸問道。 “眾生寒來暑往,本無恒強,便是神,也終將會隕落?!憋鸁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