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妖魔身負(fù)法力,與人不同,加以鬼所負(fù)怨氣,生出來的鬼妖不但具有實(shí)體,且威力巨大,可抽人魂魄以自飼,將活人變成一樣的傀儡。 為防鬼妖作亂,仙界聯(lián)合新上任的魔君、鬼君和妖王,誅殺鬼妖,命令禁止鬼界與外族通婚,現(xiàn)存的鬼妖屈指可數(shù),他們藏匿于六界角落,哄騙著單純的凡人,以各種心愿為條件,換取他們的魂魄,茍延殘喘著。 涼玉覺得不寒而栗:“她身邊……竟然有鬼妖?!?/br> 這鬼妖是哪里來的,怎么找到了鄭貴妃?為什么將她帶到這里來,同多勒的霧松宮又有什么關(guān)系? 朗月在哪里,又究竟為什么要把他們約到這里來? 涼玉與鳳桐對視一眼,隱了身形,化煙從霧松宮的窗縫中飄了進(jìn)去。 屋里黑壓壓的一片,翻涌著洶涌的妖氣,涼玉揚(yáng)袖一翻,點(diǎn)了大殿中的一排燭火。 昏黃的光暈閃爍間,只見巨大的白絲刺繡屏風(fēng)上濺滿了黑紅的血點(diǎn),地板上橫七豎八地倒了許多人,有穿盔甲的侍衛(wèi),也有只穿著中衣的宮女,人人五指張開,向上呈翻起呈爪狀,面容驚恐,臉上一團(tuán)彌漫不去的黑氣,連尸體都僵硬了。 她倒吸一口冷氣:這足算得上是大開殺戒了。 涼玉提起裙子,小心地查看了一周,沒有找到衣著華貴的年輕女子的尸體。鳳桐看著那屏風(fēng)上的血跡,“想來賀蘭多勒是活著被帶走的?!?/br> 是了,鬼妖殺人,可直接抽出魂魄,像殺死地板上這些人一樣,沒必要見血,那么這些血跡……她皺了皺眉頭,“是鄭貴妃?” 殿門開始噼啪作響,女子的手掌機(jī)械地拍在厚重的門上,發(fā)出金屬鈍重的回聲。涼玉急促道:“既然她仍在此地,那么活著的多勒……”她望向那條通往地牢的暗門,此刻隱在黑暗中,向下一看,地上兩滴圓滾滾的血跡,被拉出一道長印,已經(jīng)干涸。 鳳桐將碧鳶劍倒置手中,以劍鞘畫符于門上,門外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想來是失去意識的鄭妃被驟力擊倒,仰面摔在地上。 他一手拉住了想要往暗門走去的涼玉,眼里有些薄怒:“如果多勒在下面,鬼妖必然同在。假如多勒是餌,你怎么辦?” 涼玉還未開口,忽然越過他背后看到一道小小的白光閃過,將他漆黑發(fā)絲都映得寒涼,外面驚起閃電,轟隆隆的雷聲有如龐然大物轟然倒塌,鋪天蓋地而來。 來芷蘭行宮兩次,竟然都是電閃雷鳴。 她本能地走到跟前,一枝沾著露水的白色花朵,咕嚕嚕從楠木桌上翻到地上,摔出肆虐的水痕。她撿起來拿在手里,花瓣潔白如玉,枝干上一枚葉子柔軟光潔,葉脈一縷一縷,像姑娘軟軟的發(fā)絲。 “人間二月初四,百花只有素馨和迎春,怎么會……”她心中忽然有一陣不好的預(yù)感。 竟然是玉簪花。 “玉簪,撥月喜歡玉簪?!?/br> 不知何時(shí)起,年畫兒只酷愛畫玉簪,滿滿當(dāng)當(dāng)堆滿了書桌。冬天到了,錦冬給年畫兒套上厚厚的襖子,她伸出小手小心地摸著瓶里插的最后一枝玉簪花,花瓣蔫萎打著卷,橫亙著泛黃的道道折痕,她嘴角向下一掉,眼看又要哭了。 鳴夏束手無策了,求救似的看著涼玉:“今年咱們園子里的玉簪花,專程請花匠來搭了個(gè)小暖棚來,已經(jīng)開得比往日時(shí)間長很多了。只是這天氣要冷,花兒要謝——沒辦法?!?/br> 涼玉正吃著水果,聞言將年畫隨手抱在膝上,“哭什么,這一批謝了,明年還有新的。” 年畫半天不吭聲,壓低了聲音抽抽噎噎,忽然道:“奶奶,你摸摸花花好不好?”抓著她的手往瓶邊湊,“二jiejie嫁人那天,你摸了玉簪,花花就活了?!?/br> 拂月出嫁那一日,她身負(fù)花神命格,觸碰到新娘頭上簪花,便使花朵舒展開來,這一幕讓小年畫看到了。泄露仙蹤不是什么好事,涼玉嘆一口氣,見她眼里一片赤誠,心中不忍,便接過她手里的筆,在筆尖上施了個(gè)小小法術(shù)。 “你看,奶奶不摸花花,摸你的筆,以后你畫出來的花花就是活的?!?/br> 撥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上一如既往的筆,又看了看涼玉,破涕為笑:“撥月畫的花花是活的?!?/br> 年畫兒有個(gè)特點(diǎn),那就是無條件相信奶奶的話,她自始至終堅(jiān)信奶奶不會騙她,因此即使畫出來的玉簪跟以往沒什么兩樣,她也毫無怨言,每天樂呵呵地沉浸于畫畫。 紙上花朵有幾千種姿態(tài),栩栩如生,但凡人氣運(yùn)有限,想要觸發(fā)筆上法術(shù),也絕不是一件輕易的事,何況撥月心智不全。讀書萬卷下筆有神,法術(shù)也是一樣,要懷著赤誠之心cao練百遍,才可能看到意外之喜,當(dāng)時(shí)涼玉贈她這個(gè)法術(shù),也暗含著這樣的苦心。 可是現(xiàn)在…… 玉簪在她手里一轉(zhuǎn),她雙掌合十,重重一拍,光芒從她指縫間迸出,在攤開手時(shí),掌心已經(jīng)空空如也。 她半跪在地上,四處搜尋,手摸到楠木桌子下面,有凸凹不平的刻痕。 她心中一沉,鉆到桌子下面,借掌心的一團(tuán)火光去看,粗糙的桌子底,斑斑駁駁的漆面上,用石頭深深淺淺地刻著一朵帶著露水的玉簪。 鳳桐將滿身塵土的涼玉從桌子下面拖出來,她坐在地上,雙眼發(fā)紅:“這是調(diào)虎離山!” 他嘆了口氣:“撥月也是餌?!苯柚厣系难?,揚(yáng)袖一揮,鏡面之上浮現(xiàn)出應(yīng)王府熟悉的場景。本應(yīng)在沉睡中的應(yīng)王府,燈火通明,鳴夏披著衣服,手上提了一盞血紅的燈籠,四下叫喊:“三小姐,三小姐——” 啼春持劍守在一遍,錦冬嚇得聲音也抖了起來:“jiejie……老太太也不見了……” 他抹去幻景,一手將面無血色的涼玉帶了起來,看了一眼籠在陰影里通向地牢的暗門:“別慌,我們下去找。” 他回過頭,劍鞘劃過沉重的殿門,發(fā)出尖銳的聲響,淡紫色光芒大盛,從門中央涌出,是活印的式樣。 涼玉記得,上一次下地牢,她便是這樣手腳僵硬。鳳桐的溫度不住地通過掌心傳遞給她,她才勉強(qiáng)打起精神,抽出朗月送來的手帕,分元神而入,這一次暢通無阻,他的氣息就在周圍……無處不在。 她沒有再向前,默然退了出來,心中一片涼意:被套了,朗月果然又騙了她一次。 下方是濃重的黑暗,彌漫著陳腐的氣息,一點(diǎn)稀薄的血腥,若有若無地?fù)皆谄渲小?/br> 鳳桐敏銳地停住了,側(cè)身擋在她前面。 眼前并不是記憶中那個(gè)狹小陰暗的地牢,眼前場景飛速變換,猶如片片雪花飛速旋轉(zhuǎn),聚攏,拼湊在四面八方——不出片刻,眼前便明亮起來,那是……桑丘? 如果不是遠(yuǎn)方矗立的望天樹遮天蔽日,涼玉幾乎認(rèn)不出眼前這是桑丘。 那時(shí)桑丘還不是青草離離、綿延萬里的模樣,漫山遍野巨石嶙峋,石縫間生著潑墨似的荒草,除卻候鳥高飛,渺無人煙。 遠(yuǎn)處的斷崖上,黑壓壓站了一群人,居高臨下向這邊望來,盔甲上反映出青色的冷光。 鳳桐望見此景,臉色猛然蒼白。 第65章 六虛幻境(上) “……褫奪神職,貶為地仙,蓮花塔即日閉鎖,三千童子盡數(shù)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