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皇后雖然沒有什么身體上的床上,也未如對方所愿毒發(fā)身亡,可皇后的神鳥卻最終護主殞命,令皇后痛不欲生。 憑瀾想到這里,道:“娘娘且放心,這事也是激怒了太后,太后自不會放過這人?!?/br> 李令姝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這個話題。 不過她還是強打起精神,讓蘇果給她更衣梳頭,換了一身較為素靜的身裙,李令姝便帶著小腮紅出了宮。 今日是小腮紅的頭七。 人講究入土為安,作為李令姝親人的小腮紅,李令姝也希望它能入土為安。 奉先殿在外五所邊,跟它只隔了一道墻,是最靠近前朝的位置。 從南華殿往奉先殿行去,怎么也要小半個時辰,一路上李令姝都很沉默。 憑瀾看她依舊不是很釋懷,便低聲給她講:“娘娘,一會兒去奉先殿,要先去祖祠祭拜歷代皇帝皇后,祖祠之后才是神壇,臣打聽過,小腮紅的父母都埋葬在那里?!?/br> 神鳥雖說壽命很長,可也會有生老病死,小腮紅的父母很早就過世了,自然也就埋葬在神壇里。 李令姝微微安心:“那就好。” 待到了奉先殿,李令姝先進了祖祠,恭恭敬敬給大越歷代的帝后靈位行大禮。待禮成,憑瀾便上前扶起她,同她一起往外行去。 李令姝低聲問:“陛下的生母姓謝?” 因著太后健在,宮里的宮人們都很避諱說陛下的生母圣母太后,因此李令姝今日看了靈位,才知道她姓謝。 憑瀾道:“是,謝娘娘出身陳郡謝氏,是有名的書香門第之后,只如今門閥凋零,早不復魏晉時的風采,空有美名罷了?!?/br> 李令姝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擁有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出身的母親,陛下和康親王從小肯定受到了最好的教育,難怪在這樣的宮墻里,他們也未曾有兄弟鬩墻之類的慘事。 出了祖祠,繞過垂花門,轉眼就是專門埋葬神鳥的神壇。 說是神壇,其實應當算是一處帶了后院的正殿,因為神鳥太多,也大多都沒起名,神壇中只立一給主靈位,并未分立。 李令姝先在殿中祭拜上香,然后在管事姑姑的引導下,把放有小腮紅的匣子放入神壇宮人早就準備好的靈柩中。 這一系列動作,都是李令姝親自完成的。 大殿之中無人說話,也沒人出聲,一切都是安安靜靜的。 后院中,也早就給小腮紅挖好了最終的安身地。 李令姝看了看零零星星的幾塊石碑,對管事姑姑道:“給小腮紅也立一個石碑吧。” 這姑姑倒是懂事,立即道:“是,那神鳥大人的名諱就是小腮紅?” 小腮紅這名字太奇怪了,旁人都叫不太通順,不過李令姝卻很篤定。 “就叫小腮紅?!?/br> 管事姑姑行禮:“是,臣這就去準備,三日后就可立碑?!?/br> 李令姝嘆了口氣,也不叫這里的宮人動手,自己跟蘇果兩個親自把小腮紅放進土坑中,然后看著宮人一點一點用黃土封堆。 憑瀾站在她身邊,緊緊攙扶著她,低聲安慰:“娘娘,跟小腮紅道個別吧。” 李令姝沒有說話。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寂靜劃過,了無聲息。 她在心里說:“小腮紅,謝你陪伴我度過最慌張的日月,謝你帶給我歡樂,也謝你救我性命。” “我李令姝發(fā)誓,永遠不會忘記你,以后若有空,我會經(jīng)常來瞧看你?!?/br> 這時,一陣微風吹過,卷起了四周的白菊花瓣。 那花瓣打著旋地飄到李令姝身前,最終落到她的肩頭。 就如同小腮紅經(jīng)常站的位置。 李令姝強忍著悲痛,才沒哭出聲來。 憑瀾緊緊扶著她,仔細給她擦眼淚:“娘娘,好了,小腮紅安穩(wěn)了,您放心吧?!?/br> 李令姝淚眼朦朧抬起頭,往小腮紅的神位望去,只看那個封土堆已經(jīng)封頂,小小的一個尖頂,埋葬了她最好的朋友。 李令姝哽咽出聲:“小腮紅,再見?!?/br> 她站在那,長久地注視著小腮紅的墳冢,便是風兒吹了又散,也不肯離開。 憑瀾看天色不早,略有些心急,這才低聲道:“娘娘,咱們該回了?!?/br> 昨日李令姝精神好些,還說要帶她去看望陛下,可今日這狀況,憑瀾倒是想讓她直接回宮。 別到了乾元宮再哭,可就不好看了。 李令姝擦了擦眼淚,沉默地點點頭。 憑瀾扶著她往外走:“娘娘,咱們就回去歇一歇,等睡一覺發(fā)發(fā)汗便好了?!?/br> 李令姝強忍著不去回頭看,她現(xiàn)在心里空落落的,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塊,似再也沒有人能填滿。 她也很不明白,明明只是一只鳥,她卻莫名傾注了許多感情,以至于當它驟然離世,從未崩潰過的她竟是難過不止。 曾經(jīng)她面對自己的病痛,也都能淡然處之,現(xiàn)在卻是不能了。 她得堅強起來。 李令姝如此想,還是說:“去看看陛下吧,本宮野有些擔心?!?/br> 憑瀾有些猶豫,不過這會兒卻不好反駁她,只道:“好?!?/br> 步輦一路往乾元宮行去,王有亮早就打發(fā)人去乾元宮,通傳他們皇后娘娘即將過來給陛下侍疾。 且不說此刻的乾元宮亂成一團,路上的李令姝狀況確實不是很好。 剛送走至親的人,總會有些失神低落,而李令姝這會兒所有負面情緒都爆發(fā)出來,坐在步輦上低頭不語,臉色很是蒼白。 憑瀾急得不行,覺得她如此一定得叫太醫(yī),這會兒再去乾元宮看陛下躺在那,那不是更糟糕了? 趁著李令姝不言不語,憑瀾只得自作主張:“王公公,擺駕南華殿,今日先不去乾元宮了?!?/br> 王有亮:“啊……可剛小黃門都過去通傳了。” 憑瀾道:“就說皇后娘娘身體不適,改日再去看望陛下?!?/br> 她都這么說了,王有亮便只好把剛回來那小黃門叫過來,仔仔細細吩咐一遍。 等一路回了南華殿,坐下卸掉釵環(huán),李令姝還是有些魂不守舍,全然不知自己在何方。 憑瀾看她如此,便打發(fā)人去叫太醫(yī)。 之前李令姝還能分出精神佯裝瘋癲,現(xiàn)在若再不勸導,就成了真瘋癲。 此時的乾元宮中,正亂成一團。 原本第一個小黃門來的時候,宮人們就匆匆稟報給楚逢年,楚逢年就趕緊小跑著進了寢殿內,給正在艱難做復建的赫連榮臻稟報。 “陛下……娘娘正在來的路上,約莫一刻就到?!?/br> 赫連榮臻:“……” 什么? 他現(xiàn)在也不過就能撐著坐起身,說話也剛能順溜,卻是一臉倦容面色蒼白,頭發(fā)還亂七八糟的,根本就沒怎么打理過儀容。 這樣怎么見皇后! 赫連榮臻啞著嗓子道:“快,趕緊給朕更衣!” 這話說得太急,說完他咳嗽了好幾聲,就連臉都咳紅了,才將將勻過氣來。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這樣的赫連榮臻,楚逢年很想笑。 不過當著陛下的面,他只能繃著臉,吩咐兩個徒弟趕緊給陛下束發(fā)更衣。 反正陛下也不能動,把頭發(fā)梳整齊便可。 好一通手忙腳亂,赫連榮臻的儀容終于打點得能見人了,外面又跑來個小黃門,在楚逢年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楚逢年:“……” 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急切的赫連榮臻,話都不敢說了。 赫連榮臻身體是不太好,也還沒康復,但他又不瞎,楚逢年那小眼神他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回事!” 別看說話聲音低,聲音嘶啞,可氣勢卻很足,還是那個年少繼位的皇帝陛下。 楚逢年揮手叫小黃門出去,湊過來給他背后加了個軟墊:“陛下……娘娘身體不適,道改日再來瞧您。” 赫連榮臻:“……” 逗朕玩呢? 他長長出了口氣,腰背一松,整個人就陷進軟墊里。 楚逢年一看,他竟是又出了一頭的汗。 赫連榮臻平靜了一會兒,突然問:“怎么就身體不適?” 楚逢年低眉順眼:“娘娘是剛從奉先殿出來,應是悲傷過度,心緒不暢所致?!?/br> 赫連榮臻閉上眼睛。 就在楚逢年以為他睡著的時候,赫連榮臻重新睜開眼。 “擺駕南華殿!” 楚逢年一驚:“陛下!” 赫連榮臻偏過頭,目光灼灼,就這么看著楚逢年。 “朕若再不出乾元宮,怕都以為朕早就死了!” 他聲音依舊嘶啞無比,說出來的話沒那么清晰,也仍然滿臉病容,可他那身威儀氣度,卻讓人無法忽視。 楚逢年立時就跪了下來:“陛下英明?!?/br> 赫連榮臻卻沒說話,他那雙烏黑的眸子直直看向窗外。 他竟有些迫不及待,去看看今日的天色,也去看看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