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時候，像岑楠和岑曼他們都得跟在我屁股后面轉圈，這是做jiejie或者哥哥最威風的時刻，也不知道為什么，弟弟meimei最怕這個時候的jiejie哥哥們，這種與生俱來的害怕至今也有震懾力。

    我并不是潑婦，出了這檔子事兒，我還是要付主要責任。半月前，我給岑曼打電話，問她工作的事情，她說找到了，好，我也就認為她找到了，她說我不必cao心，好，我也就理所當然地不cao心，都因為我的不夠關心，所以她說什么是什么，到今晚上被我無意中撞破，她還想狡辯。

    我毀了她的煙熏妝，擰著她像是擰著小雞兒一樣，她給我指了條路，是她新搬的家，我連她搬了家都渾然不知，我的差勁讓我有些內(nèi)疚。

    “你真要上去？”岑曼扭頭看我一眼，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更加堅定我的打算。

    我跟著她來到離金屋不遠的城中村，這里的樓層格局十分擁擠狹小，走在巷子里，一股陰暗潮濕的霉味撲鼻而來，就算外面大艷陽天，也不見得能照射進來，她現(xiàn)在住的環(huán)境比之前那個小公寓簡直差太多了。

    上到三樓，樓梯間的燈光忽閃忽閃地，感覺茍延殘喘，很快就要熄滅。下樓的人橫沖直撞，撞到我的肩膀，像個沒事人就離開了。

    “哐當——”岑曼拉開外面的鐵門，然后轉動木門的把手推了進去。

    “怎么沒鎖門？”

    “這一帶都是金屋的姐妹，鎖不鎖門都一樣，再說了……”岑曼打開屋里的燈光，又道，“我能有什么值錢的東西?！?/br>
    房間兩室一廳，廳很臟亂，滿地煙頭橫七豎八，衣服內(nèi)衣掛的琳瑯滿目，稍有不注意就被女人內(nèi)衣帶子套在頭上了。

    “曼曼，你……”我跟著追上去，走進岑曼的房間，還好臥房尚能看得過去，剛開始我憋足了勁兒要對岑曼打罵教訓，然而看到她落寞的側影，又有些于心不忍。

    “桌上有水，你自己倒了喝。”岑曼坐在床上，對著鏡子卸妝。

    “怎么回事，你可以告訴我了嗎？”

    “你也看到了，我沒什么不好的，你幫我瞞著，我會很感激你?！贬鏌o表情地說。

    “不可能，除非你跟我離開?！?/br>
    “哼，離開？去哪里？你養(yǎng)我？”岑曼攤開手，不以為然地冷笑，“你以為你是誰？真以為自己嫁進豪門？拜托，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我才不要跟你一起寄人籬下?！?/br>
    “曼曼，我，我說了這是暫時的，再說了，你可以找一份正經(jīng)工作不是？你這樣算什么？你知道不知道，你會毀了一輩子，你……”

    “嘖嘖，又來說教？說教很好玩嗎？我說你成天除了說教，還會做什么？”岑曼反諷地駁斥，“噢，忘了，像你也算是命好，至少每天除了說教，什么都不干照樣有飯吃有錢拿，而我，要養(yǎng)活自己，要賺錢養(yǎng)家，要出人頭地?！?/br>
    兩人都爭紅了眼，我一急，拽著她的胳膊強勢地罵道：“反正你今天要跟我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放開我。”岑曼努力掙脫我，我們的力氣相當，她如果認真起來，我也沒辦法真的將她拖走，推搡半天后，我們一同倒在床上扭打起來，她一拳過來，擊中我的眼睛，我一巴掌揮過去，打得她找不到南北。

    不知道為什么，好久沒這么爽快地運動了，全然不覺得疼痛，她一拳我一掌地越打越來勁，很快就鼻青臉腫。

    “等一下?！贬傲送?，她吐了一口血水，氣喘呼呼地坐在床上，衣服被我撕扯得七零八碎，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把頭發(fā)飛到我的腳邊，猛然間，只覺得頭頂一股撕裂的痛感蔓延全身。

    “臭丫頭，下手這么重?！蔽也桓适救醯氐梢曀?。

    “老娘小的時候就想找你報仇了，你個死三八?！贬闹~鈴大的眼睛注視我。

    “哼，小的時候你就打不贏我，你現(xiàn)在更加打不贏?！?/br>
    “不就是比我大了幾歲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比你大幾天都是比你大?！?/br>
    岑曼氣結地扔了手邊的枕頭，我敏捷地躲開，她撲上來又扯住我的頭發(fā)，而我反手抓住她破爛的衣服，手的力氣很大，除了抓住衣服，其實我扣住她胸口的兩坨rou。

    “你放手。”我怒吼。

    “你先放手?！彼哺舐曔澈取?/br>
    “好，同時放手，我喊一二三。”

    “一?！贬鲋骱俺鲆?，接著是二，到第三聲的時候，我們同時撒開手。

    時間折騰到了晚上九點多，我十點前肯定趕不回去了。

    “嘶，哎喲，你輕點兒?！贬臀颐摿松弦?，我們相互為對方擦藥，她臉上比較紅腫，我被她抓得到處是傷。打過不少架，這次我算是輸了，因為她長大了，力氣也更大了，小伎倆也更多了，我卻一直停留在原地。

    “我只陪人唱歌喝酒?！蔽冶硨︶?，她為我后頸擦藥，突然開口說道，“我之前找了酒樓服務員的工作，可是做了兩天被人誣蔑說是偷東西，領班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要我賠錢，我一氣之下就跑了?！?/br>
    我側身，心有感觸地垂首，她又道：“后來我去人才市場，被人騙了幾百塊錢?！?/br>
    “傻丫頭，你為什么不跟我打電話？”我轉身，憂慮地看著她。

    岑曼輕笑地說：“跟你打什么電話？我才不要求你，再說了，你又不是過得有多好。”

    我尷尬地抿了抿嘴，岑曼說：“我不愿進廠，我在家里的時候就有人介紹進廠，可我不愿意，我要出人頭地，我要賺很多錢。”

    “家里又不是等錢用，你賺那么多錢干什么？”

    “我要讀書。”岑曼的眼眶中醞釀著她的執(zhí)著，其實很多時候我早就知道，這個從來不聽我話的表妹，是最像我的。曾經(jīng)，她也一心想要走出大山，想要通過上學來改變命運，然而事與愿違，她走到一半就被迫停下來，所以她有她的不甘。

    “我給岑楠準備了一點讀書的錢，現(xiàn)在他不在了，這些錢……”

    “我不要，我不要你的錢?！贬铝舜玻叩揭鹿袂懊鎿Q了一身正經(jīng)的衣服，說，“我在這里挺好的，很自由，也能學到東西?！?/br>
    “在這里能學到什么？”

    岑曼斜睨我，笑得曖昧：“啊，如果當初我早點來這里，說不定現(xiàn)在江二少就是我岑曼的囊中之物了?！?/br>
    我微微蹙眉，她煞有其事地問：“喂，你搞定這個二少爺了嗎？”

    “我是他嫂子?！蔽野逯?，認真地反駁。

    岑曼努了努嘴，不屑地笑了笑：“真當我瞎了？別人我不敢說，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那么一點喜歡他的?！?/br>
    “胡說，我的老公是江燁，是他哥哥。”

    岑曼湊近我，咄咄逼人地問：“你喜歡大哥多一點還是弟弟多一點？”

    “我……”我沉聲道，“我早晚要離開江家，無論是大哥還是弟弟，都不可能是我的歸宿?！?/br>
    盯著我看了片刻，岑曼撇了撇嘴：“我發(fā)現(xiàn)我比你多一個優(yōu)點，那就是我比你誠實，倒也是，你向來都是這么虛偽?！?/br>
    我不想反駁她的話，也許她沒有說錯，我是虛偽的，我是個令人討厭的騙子，我不但騙別人，我還欺騙自己，我騙上癮了，連我自己都相信了。

    “喂，你怎么知道我在金屋上班？”岑曼站在窗邊，準備點煙，而我看不慣她這么快就沾染了風塵味，故意搶走她手里的香煙。

    “我不是找你?！?/br>
    “找男人？”

    “哼，的確是找男人?！?/br>
    “喂喂喂，家里兩個男人都滿足不了你？”岑曼揶揄地笑道。

    我敲了敲她的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個男人可能和小楠的死有關，聽說他也在金屋活動?！?/br>
    岑曼收斂了嬉皮笑臉，小心地問：“是誰？說不定我認識?！?/br>
    “我不想連累你，因為我聽說這個人心狠手辣，萬一……”

    “喂，怎么說我也是楠哥的小妹，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他，誒，不對啊，楠哥不是自殺嗎？怎么會跟這里的人扯上關系？”

    “這件事有點復雜，我一時半會也跟你說不清楚，總之以后我會解釋給你聽?！?/br>
    “那你說，你找誰？我?guī)湍懔粢庵??！?/br>
    “可是我真的不希望你繼續(xù)留在金屋上班，要不這樣，我托人幫你找工作?！?/br>
    岑曼抿了抿嘴唇：“真想再跟你打一架，贏了的人有話語權?！?/br>
    如果真要打架，我這次絕不手下留情，做jiejie的也要有做jiejie的樣子，不教訓得狠一點，jiejie那點威嚴也保不住了。

    離開岑曼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十點，我來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這時，家人都已睡下，我只要小心一點應該不會驚動婆婆，不過我心里掛念著江旬一，但愿他也睡下了，忘了跟我的十點之約。

    以為相安無事的我快速跑回自己房間，摸了摸墻上的開關，一打開燈，眼前坐在床尾的人，嚇得我差點背過氣，所謂人嚇人嚇死人，這句俗話一點不假。當然，不可否認我是做賊心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