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燁送來一套改良版的旗袍，說有朋友主辦了一場懷舊的慈善晚會，邀約他和江太太一同參加，為了把戲演好，江燁要求我盛裝出席，并且還要在外人面前跟他演一對相愛的夫妻，這是我的義務，我只有無條件接受。

    換好衣服，我在鏡子前看著自己，我的笑容僵在臉上，實在難看，我學了好幾種笑臉，想象在鎂光燈下，我和江燁對視而笑，好像很相愛，我參與了他的劇本，將欺騙進行到底。

    “姐，我能進來了嗎？”岑曼迫不及待地敲著房門，在她打算破門而入之前，我已經(jīng)拉開了門，她見到我，雙眼一亮，圍著我贊不絕口。我不太高，可是身材比例還可以，所以穿著旗袍還算有點前凸后翹。

    我不喜歡被當作貨品地評頭論足，可是江燁很慎重，他讓我換上旗袍然后下樓給大家看看需不需要修改，我發(fā)現(xiàn)他很重視這場慈善晚會。

    樓下大廳，婆婆和江燁正在談話，白曉琳坐在江旬一身邊，他們偶爾互動，可是我掃了一眼江旬一，他看起來很平靜，昨天家庭醫(yī)生來看診，說他的情況越來越好，應該很快可以痊愈。

    “姐夫，jiejie很漂亮吧，還是姐夫的眼光好，這件衣服太適合姐了。”岑曼夸張地嚷嚷，她成功地引起所有人注意，而所有人也都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我身上，我下了最后一層臺階，慢悠悠地走過來，要不是岑曼一個勁兒地拉著我，我真想調(diào)頭就上樓。

    “所以我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總算有點江太太的樣子?！逼牌糯蛄课?，冷嘲熱諷地笑道。

    江燁不吭聲，微微蹙眉地盯著我，他很少這么關(guān)注我的一舉一動，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為了避開他的注視，我轉(zhuǎn)了個身，卻不料撞上江旬一冷漠的眼神。

    “不好看?！苯幻鏌o表情地下結(jié)論，“根本不適合。”

    白曉琳不服氣地嘟囔：“可是我覺得嫂嫂很好看啊，這件衣服的剪裁也非常適中?！?/br>
    “你真的喜歡？”江旬一突然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質(zhì)問我，我一愣，半天才回過神，他問我喜歡什么？喜歡這件衣服嗎？還是喜歡其他的。當然，就這件衣服來說，我談不上喜歡，倒也不討厭，只是相比衣柜藏起來的那件，我的心更加偏向那件舊旗袍。

    “算了，就這件吧，如果拿去修改，我怕時間不夠了。”江燁笑著點頭，而后扭頭對著江旬一說道，“你的嫂嫂倒也不至于那么難看?！?/br>
    “如果不喜歡卻偏要強迫自己穿在身上，即便取悅了所有人，卻永遠都取悅不了自己?！苯焕淅涞囟⒅?。

    “喝，一件衣服而已，說得這么深奧?！苯瓱钆牧伺慕坏南ドw，“跟你身邊的那些美女相比，嫂嫂的確遜色許多，但是個人有個人的好，你啊，就別太苛刻了?！?/br>
    他的話，別人聽在耳邊，只有我聽在心里。

    “衣服合適不合適，也只有自己才知道?！蔽也桓适救醯鼗負?，“女人買衣服就是如此，無論喜歡與否，都要先試一試，試著好了，也就買了，不后悔。”

    江燁覺出不對勁，連白曉琳也丈二摸不著頭，岑曼看了看我，又瞅一眼江旬一，說：“你們，你們說什么呢？不就是一件衣服嘛，說得好像讓人有點聽不懂了?！?/br>
    “其實我經(jīng)常把衣服買回來就后悔了?！卑讜粤諡榱司徑鈿夥?，故意自嘲，“試著好看，可是真正穿起來不一定合適，你們說，我是不是很浪費?！?/br>
    “有錢人家的千金就是好啊，天天買衣服，買了也不穿，掛在柜子里表起來也沒人說?！贬崃锪锏仄擦似沧?，還好她們因此而暗中爭論起來，否則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江旬一，他看起來很不好惹。

    江燁決定就讓我穿著這件衣服去參加他朋友的晚會。他站起來，走到我跟前，替我順了順頭發(fā)，和顏悅色地說：“那天，我派人來接你?！?/br>
    “這才像話?！逼牌趴吹轿液徒瓱畹年P(guān)系轉(zhuǎn)好，她馬上擺出一副滿足的表情，說我千萬不能給他們江家丟人，所以那天她會親自打理我的裝扮。

    江燁說過，他要讓更多人知道我的存在，知道他有一個正常且幸福美滿的家，所以我必須開始走出去，讓他認為重要的人知道我的身份，讓我又一次堵住了風口浪尖的流言蜚語。

    洗澡后，我換掉旗袍，明天還要送去干洗，它是我的戰(zhàn)袍，是我登上江太太地位的標配。

    “你和旬一怎么了？”坐在床頭悠閑看書的江燁，看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掛好衣服，江燁沒有直接看我，眼睛一直盯著手中的。

    “沒，沒什么?！?/br>
    “白天，你們好像不是在說衣服吧?！苯瓱钊匀欢⒅?，時不時地翻動頁面。

    我心里顫顫地有些忍不住慌張，“不是嗎？大家不都是在說衣服嗎？也許旬一真的覺得不好看，其實我自己也覺得顏色有點艷，我可能適合素雅一點的旗袍。”

    江燁放下，抬眸看著我，問：“你穿過旗袍？”

    “沒有?！蔽蚁乱庾R地否定，與他四目相對，江燁凝神片刻，之后笑著說，“你的氣質(zhì)適合，我覺得挺好，別管旬一的看法了?！?/br>
    “嗯，我沒在意?！?/br>
    “他受了傷，可能脾氣有點不好?！?/br>
    “我知道?！?/br>
    “我想喝咖啡，你幫我沖一杯速溶的吧?！苯瓱钫f完，又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書上。

    我松了一口氣，慢慢地走出房間，我的心虛差點出賣我，不過江燁真的很聰明，他一定是感覺到異常，他不會懷疑我和旬一有什么吧，應該不會，我們根本沒什么，我們什么都沒有，他不可能感覺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東西。

    “如果不喜歡卻偏要強迫自己穿在身上，即便取悅了所有人，卻永遠都取悅不了自己?！毕肫鸾徽f的話，我心里又開始翻江倒海，這家伙怎么會這么說，他似乎將我看透，我不想在他面前毫無保留。

    搖了搖頭，將他和他的“謬論”搖出我的腦海。水正好也燒開了，我打開咖啡袋，準備倒入杯中時，忽然身后有人抓住我的手，我一怔，他的手滑向咖啡袋，然后趁我驚訝的同時，將咖啡袋拿走。

    “我哥喜歡現(xiàn)煮的咖啡?！苯惶鹗郑瑥臋还衲贸隹Х葯C，再從另一個櫥柜翻出咖啡豆。

    我眨了眨眼，看他輕熟的動作，像是要教我煮咖啡。

    “你看清楚了，我只會教一遍?！苯坏恼Z氣很冷，他一邊清洗咖啡機，一邊說，“他喜歡藍山的口味，咖啡豆也要現(xiàn)磨才好喝?！?/br>
    “剛才你哥說他只要一杯速溶?！蔽亿s緊補充。

    “那是因為他知道你不會煮。”江旬一斜睨我，面色冷靜地說，“如果你煮了一杯他喜歡的咖啡，他會對你刮目相看，你就會有更多機會。”

    “為什么突然要這么做？”我別過臉，憂慮地問。

    江旬一很認真地篩選咖啡豆，沒有說話，他不說話，我也不想說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我害怕我說錯話，我害怕他又知道我的心思。

    “因為你是我嫂嫂。”江旬一單手撐在桌上，另一只手打開咖啡機，“你反復強調(diào)的，你是我嫂嫂，是我哥的妻子，一開始，我也是希望你和哥能好好過一輩子，所以我才決定留在國內(nèi)?！?/br>
    我杵著，心里飄零著被我剝下來的傷感。

    “當年，我知道我哥有了妻子，我特意不回來參加他的婚禮，因為我覺得這肯定是一樁買賣?！苯焕^續(xù)陳述，“后來，我看到你這么努力地維持這段婚姻，無論是出于愛情還是承諾，你卻一直努力著，你的努力讓我越發(fā)不想你離開江家，這個家，太需要真正的愛?！?/br>
    “你做這么多，只是不希望我離開？”我凝望他的背影。

    沉默良久，江旬一轉(zhuǎn)身卻說：“記住，千萬不要煮沸咖啡，合適的溫度最好……”

    “我問你，你做這么多，是為了什么？”我打斷江旬一，認真地問，“這個家太需要真正的愛，那我呢？有誰為我想過？有誰愛過我？”

    “既然試穿了我哥這件衣服，你也買回了家，你說的，不后悔?！?/br>
    我說的，不后悔，我怎么會忘了我自己說過的話，我糾結(jié)什么，在意什么？無論他為了何種理由，反正都跟我無關(guān)，他說清楚也好，我不會胡思亂想，以后就不會表錯情會錯意。

    “煮咖啡這種事，我做不來。”我推開江旬一，關(guān)掉咖啡機，扭頭又道，“努力是雙向的，我一個人的耐心有限，如果你哥執(zhí)迷不悟，我不會讓江家困住我。你，也不能。”

    泡好速溶的咖啡，我打算離開，走到廳，我卻聽到廚房的動靜，于是我故意放慢腳步，偷偷瞥見江旬一將咖啡機扔進水池，并且所有咖啡豆都被他掃到地上，他脾氣不好，我算是領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