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代嫁文女配

    “姑娘，杜公子給您的信?！毖诀呷籼m將一封書信偷偷摸摸交給舒靈, 同時帶了一點興奮說, “杜公子年紀(jì)輕輕就有如此才華, 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舒靈接過信看了一眼，落款是“杜微之”三個字，她沒有打開信，只是將它放到一邊, 隨后問道：“爹娘那邊怎么說，還是沒有松口嗎？”

    “姑娘——”若蘭嘆了一口氣，清秀的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老爺和夫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們決定了的事, 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奴婢也不懂，姑娘樣貌才學(xué)樣樣皆好, 他們怎么就偏偏給姑娘找了那樣一門親事呢, 聽說那位侯爺在戰(zhàn)場上殺人無數(shù)，都已經(jīng)克死了三任妻子了！”

    舒靈揉了揉太陽xue，心里有些不耐煩，臉上卻無意地帶出了一絲愁容。

    若蘭見了連忙安慰她：“姑娘不用著急，這會距離婚期尚遠(yuǎn), 咱們還可以再想辦法?！?/br>
    “辦法么？”舒靈微微垂下眼睛, 不動聲色地說，“我能有什么辦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大抵就是如此了?！?/br>
    “姑娘！”若蘭連忙走到門口看了看，隨后關(guān)緊了房門，又走上前來小聲道，“奴婢也不知可不可行，姑娘看那杜公子可靠得住？”

    “杜公子？你……什么意思？”舒靈瞪大了眼睛，一臉的狐疑。

    若蘭瞟了眼書信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說：“那杜公子幾次三番傳遞書信，想來也是對姑娘有意，奴婢看那杜公子一表人才，將來一定有一番造化，若是姑娘和杜公子成了，說不定老爺和夫人就改主意了?！?/br>
    “那怎么行！”舒靈斷然拒絕，又垂下頭作出羞惱的樣子。

    若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打量著舒靈的神色，帶著篤定的語氣說：“姑娘這是難為情了？”

    舒靈沒有做聲，腦子里正在回憶著原本的種種。

    若蘭見了以為是說中了，就又自以為是地說，“姑娘自己考慮清楚，像杜公子這樣的人，咱們攏共也就見過這一個，回頭人家泄氣走了的話……”

    “唔，我再考慮考慮，你先下去?！笔骒`說著拿起了那封信，隨后就朝里屋走去。

    若蘭乖巧地應(yīng)了聲是，臨走時還不忘替她關(guān)緊了房門。

    …………

    等人一走，舒靈就將書信丟到一旁，隨即毫無形象地歪在了矮榻上。

    這個世界里，她是一個不作不死的富家千金，家有良田千畝，商鋪無數(shù)，若是不出意外，完全可以混吃等死。

    可惜這里是古代，奉行男大當(dāng)婚女大當(dāng)嫁，她想不嫁人簡直是天方夜譚，就算不被外人的口水淹死，錢父錢母也會把她打死。

    就在她來之前，錢家人剛剛給她定下了一門親事——威遠(yuǎn)候李濟源因為一連克死了三任妻子，無奈之下只能不計門第從平民中尋找合適對象，最后相中了錢家的女兒錢舒靈。

    單從地位上來說，這事錢家占了大便宜，兩家門第太過懸殊，要不是李濟源名聲不好，怎么著都不會輪到錢家；可對錢舒靈來講，對方克妻的名聲太過響亮，她還沒有做好送死的準(zhǔn)備。

    就在錢舒靈束手無策時，一直仰慕她、想要贏得佳人芳心的杜姓書生，就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丫鬟的慫恿和暗中策應(yīng)下，錢舒靈帶著細(xì)軟和杜書生私奔了，從此下落不明。

    錢家人遍尋無果后，只能無奈將丫鬟充作自家千金嫁到了侯府，后來事情敗露，錢家自然沒能落到好，而代嫁的丫鬟卻意外得了侯爺?shù)那嘌?，假戲真做成了侯爺夫人，到最后還傳為了一段佳話。

    故事的最后，當(dāng)上侯夫人的丫鬟無意中遇到了當(dāng)初的錢家千金，彼時物是人已非，一個顯貴，一個落魄，兩人相視而過誰也沒有認(rèn)出誰。

    想到這，舒靈長嘆了一口氣，要是她能早一點過來，一定可以說服錢家父母拒絕這門親事，這會退婚是不可能了，她就只剩下兩條路，要么乖乖嫁人，要么和原本一樣離家出走。

    前者的話，意味著她要曲意逢迎，等到那位霸氣十足的侯爺放下戒心，才有可能被施舍一點憐愛，然后在侯府一堆捧高踩低的人中間討生活，運氣好就和那位丫鬟一樣，得到侯爺?shù)拇骨?，?dāng)上名正言順的侯夫人，然后繼續(xù)虛與委蛇。

    一想到要日復(fù)一日和人爭斗不休，又年復(fù)一年對著一個男人伏低做小，舒靈完全無法想象那樣的日子要怎么過，她想想都覺得自己要瘋。

    所以她很快作出了決定，“侯夫人”這種高位她無福消受，還是繼續(xù)留給那位有貴人命的丫鬟好了，至于離家出走就看有沒有必要。

    想了想，舒靈決定裝病。

    第二天一早，她生病的消息就傳遍了錢府上下，與此同時，那位侯爺克妻的話題也被再次提起，很多人都說舒靈這次生病很有可能就是被克的。

    錢老爺?shù)弥?，立刻把嚼舌的下人?zé)罰了一頓，壓下了話題，但沒人說不代表沒人想，不知不覺，錢家千金生病的消息就透到了外邊去。

    威遠(yuǎn)侯府還特地派了人來問候，聽錢老爺說只是著了涼，就又放心地走了。

    舒靈原本躺在床上昏昏沉沉，聽說了錢老爺?shù)脑捯院?，心里不由涼了涼，要是他們真的疼愛她，完全可以趁此機會說她病重，然后退了這門親，可惜只是她一廂情愿。

    錢老爺給舒靈延請了名醫(yī)，不惜重金也要讓她快點養(yǎng)好身子，就是怕耽誤了婚期。

    但舒靈自己有底子，知道如何藥到病不除，接下來一段時間，她的病情反反復(fù)復(fù)，總歸是不見好。

    眼看就要到婚期了，舒靈的病情完全沒有起色，而侯府的人每天都要上門來問一遭。

    最后眼看就要瞞不下去，錢老爺再一次選擇了前世的法子，決定讓丫鬟替嫁。

    “姑娘，你快好起來?！毖诀呷籼m紅著一雙眼睛，仿佛哭過很久。

    舒靈氣若游絲地開口道：“大概是好不了了?！?/br>
    “姑娘！”若蘭抿了抿嘴，眼睛里閃過一抹怨恨，她何嘗想嫁給那個克夫的男人，但她的賣身契還在錢夫人手上，由不得她不答應(yīng)。

    “老爺讓奴婢替姑娘嫁，你說奴婢該怎么辦——”說著若蘭再次紅了眼眶，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看得讓人好不心疼。

    舒靈“唉”了一聲，慢慢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無意中聽到的話，她大概還會自責(zé)一番，可如今她心里完全無動于衷。

    若蘭是重生的，這個世界又亂套了！

    不久之前，她無意中聽到了對方的自言自語，因為她病著，對方以為她聽不到就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原來在她生病之后沒多久，這位將來的侯夫人就從故事的最后，重生到了改變她命運的那件大事前。

    據(jù)說這位侯夫人后來過得并不好，侯爺雖然對她不錯，但她的出身一直被人詬病，貴女命婦看不上她，連她自己生養(yǎng)的兒女都處處嫌棄她，最后侯爺還有了新歡，而她每天就活在猜疑和嫉妒中，最后被侯爺?shù)囊晃恍℃o暗害了。

    重生歸來后，若蘭一點都不想嫁給那位侯爺，所以她再也沒有提過那位杜公子，一心想要說服舒靈乖乖嫁進(jìn)威遠(yuǎn)候府，要不是舒靈每天都病著，恐怕要被她一直念個不停了。

    此時此刻，舒靈索性就不管了，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fù)責(zé)，她裝病就自己受苦，錢老爺要攀高門，就等著竹籃打水一場空，至于若蘭，對方的心機不比她少，完全不需要她cao心。

    至于以后，她只知道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歸能想到辦法的。

    第53章 代嫁文女配

    舒靈沒料到若蘭會那么干脆，直接選擇了跑路, 還帶走了她不少細(xì)軟物件。

    而在這之前, 錢老爺已經(jīng)消了若蘭的奴籍, 將她收做了養(yǎng)女，這樣一來就算錢家人要告官抓逃奴都沒有辦法。

    無奈之下，錢家人只能寄希望于名醫(yī)，指望著舒靈能夠在大婚前好起來, 而錢夫人干脆親自照顧舒靈，甚至衣不解帶地陪在床邊。

    如此雙管齊下，舒靈根本沒機會弄虛作假。

    隨著她一日日康復(fù), 錢家人臉上又露出了笑容, 同時一個個責(zé)怪起逃走的若蘭, 理所當(dāng)然地認(rèn)為，是若蘭沒有盡心照顧舒靈, 才導(dǎo)致她的病遲遲不好。

    “娘別怪若蘭了, 女兒只是舍不得您日日垂淚，才和老天借了性命?！笔骒`一副弱不禁風(fēng)地樣子緩了緩氣，又道，“女兒覺得這侯爺克妻之名并非空xue來風(fēng)，娘能不能和爹說說, 退了這門親事？”

    “這……”錢夫人臉上閃過猶疑, 她就舒靈這一個女兒，不管威遠(yuǎn)侯是否克妻，她都很是舍不得, 然而另一邊錢老爺日日唉聲嘆氣，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如何能夠開這個口。

    錢夫人拍了拍舒靈的手，嘆氣道，“女兒啊，你爹他也很為難，這錢家上下幾十口，若是得罪了威遠(yuǎn)侯……”

    舒靈垂下眼眸，嘴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了一個弧度，她輕聲道：“娘，女兒明白了，這些日子勞您費心了?！?/br>
    錢夫人聽得皺起了眉，佯怒道：“這是什么話，你是娘的女兒，娘當(dāng)然希望你早點好起來！好了，先不說這些，快將藥喝了，好好休息?！闭f著將一碗藥遞過。

    舒靈看著碗中烏漆麻黑泛著苦味的中藥，心里忍不住哀嚎：她這是何苦來哉！

    …………

    隨著婚期一天天逼近，舒靈心里越來越煩悶。

    錢老爺吃一塹長一智，在護(hù)院上大大下了功夫，同時讓錢夫人把舒靈剩下的細(xì)軟錢財都收了起來，美其名曰收拾起來一起壓箱底帶去侯府，實際上是怕她學(xué)了若蘭的樣子，偷偷跑了。

    而舒靈也很清楚，再裝病找替嫁丫鬟是不可能的，不說錢夫人已經(jīng)派了她最得意的丫鬟若芷看著她，就說這府里也再找不出另一個媲美若蘭的丫鬟來。

    若蘭年紀(jì)和舒靈相仿，當(dāng)初之所以被挑來伺候她，就是因為那副好相貌，雖比不上主子嬌艷，但也是百里挑一的出眾，不然錢老爺也不會挑了她去代嫁。

    這會舒靈能想的，除了走極端，就只有嫁入侯府再開辟新天地。退一萬步講，就算錢老爺退了侯府的親事，后面還會有別的人家，她終究逃不過嫁人的命運。

    那些不嫁人的，不是名聲敗壞嫁不出去，就是出過意外沒法嫁人，她們不是被家人送去庵堂了卻殘生，就是偷偷養(yǎng)著對外稱人沒了，總歸是沒法光明正大地行走在人前。

    舒靈很清楚，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根本無法和這個時代的禮教相抗衡，她能做的就是在規(guī)則里尋出路。

    轉(zhuǎn)眼到了出嫁那一日，錢老爺為了給威遠(yuǎn)侯府留下好印象，光嫁妝就準(zhǔn)備了一百二十八抬，一眼望去，十里紅妝，不知羨煞了多少旁人。

    舒靈看著滿眼紅色，心里卻升不起一絲波瀾，她不記得上一次嫁人是什么時候，總歸不會是現(xiàn)在的心情。

    花轎繞著云州城走了一圈，才來到威遠(yuǎn)侯府門前。

    威遠(yuǎn)侯對這門親事不是很上心，畢竟都娶過三個老婆了，所以只是象征性地踢了踢轎門，然后喜娘就把舒靈扶下了花轎。

    一路好比過五關(guān)斬六將，等好不容易入了新房，舒靈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然而錢夫人派給她的丫鬟老實地不行，根本不肯拿點東西給她充饑，說夫人叮囑過不能破壞規(guī)矩。

    舒靈心里不以為然，但也不想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節(jié)外生枝，她老老實實地坐在那里，等待著恰當(dāng)?shù)臅r機。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她快要打瞌睡的時候，屋里突然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舒靈聽著那一聲聲“恭喜侯爺”，心里也就有了計較。

    隨著那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下，舒靈手心里不由捏了一把汗，須臾眼前傳來光亮，是威遠(yuǎn)侯拿著喜秤想要挑起她的蓋頭。

    就在這時，舒靈喉間一癢，一口鮮血噴涌而出——

    “啊——！”喜娘和丫鬟們的驚叫聲幾乎要掀翻屋頂，舒靈忍著耳膜的震痛，緩緩閉上了眼睛。

    “閉嘴！快叫大夫！”威遠(yuǎn)侯李濟源大喝了一聲，隨即就出了房門。

    不久大夫前來，一番診治后，連連嘆氣。

    “老朽才疏學(xué)淺，怕是無能為力，尊夫人這病來得蹊蹺，此刻脈象虛實不定，看著亂得很，老朽只能先開一副補血安神的藥看看效用，到底如何卻是不敢保證。”

    大夫的話剛說完，旁邊就傳來一道老邁的聲音：“勞煩李大夫了，今日之事還請慎言?！?/br>
    “老朽明白。”

    隨著一陣腳步聲離去，屋里又安靜了下來。

    片刻過后，威遠(yuǎn)侯的聲音響了起來：“驚動了母親，是孩兒不孝。”

    那個老邁的聲音正是威遠(yuǎn)侯老夫人寧氏，她聽了兒子的話，只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半晌后才緩緩開口道：“這回要是再出了差錯，你這克妻的名聲怕是愈發(fā)坐實了，日后還有哪家姑娘敢嫁你？真是家門不幸吶！”

    “母親，是孩兒不孝——”話音落下，只聽得撲通一聲，威遠(yuǎn)侯跪在了他母親面前。

    威遠(yuǎn)侯老夫人連忙叫他起來，說：“這事根本怪不得你，是那些女人命太薄，享不得這榮華富貴，卻要連累我兒壞了名聲?！?/br>
    “母親不要激動，這事——”

    威遠(yuǎn)侯老夫人敲了敲手里的拐杖，似乎是發(fā)xiele一番怒氣，這才接口道：“這事先不要聲張，若是人能救過來那最好，若是救不過來，就只能走下策了?！?/br>
    威遠(yuǎn)侯驚訝了一聲，隨即問道：“母親的意思是？”

    接下來的說話聲小了很多。

    只聽威遠(yuǎn)侯老夫人刻意壓低了聲音，慢條斯理地說：“府中平日里開銷頗大，這些年早已入不敷出，這錢家女兒雖然出身差了些，嫁妝倒是豐厚得很，若她命大就留著，也好給錢家人一個交代，如若不然，咱們就找個人頂替著，總得過個三五年，再找個由頭說人沒了，這樣錢家人也無話可說，你的名聲也能保全?！?/br>
    威遠(yuǎn)侯稍稍沉默了一會，隨后就聽他應(yīng)承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