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先前小皇帝讓人去查駙馬,結(jié)果真的查出來很多東西,這馮三就是其中一個。此人辦事效率的確不錯,但身上各種惡習(xí)也不少,吃喝嫖賭占了個全,還是個慣會一擲千金的,而侍衛(wèi)長拿出的東西也沒有冤枉他,只不過那很可能是尉廷章賞的。 但是只要沒有上冊,舒靈都可以不認(rèn),那些都是她的嫁妝和皇帝御賜之物,還輪不到尉廷章自作主張。 而刨去昨晚“失竊”的東西,公主府里確實少了很多貴重之物,這些就算是不小心損壞,也必須登記在案,更別說還有一些實物和賬冊并不相符的,顯然是被人以次充好給調(diào)包了,而這些林林總總加起來,都夠這次賑災(zāi)的銀兩了。 舒靈并不指望還能挽回?fù)p失,但虧了她的東西就必須付出代價。這一回公主府鬧出失竊之事,對外只說少了些金銀之物,但真正參與其中的都被駙馬的大膽行徑給嚇了一跳。 除去馮管事,還有其他人處也搜出了東西,而這些人無一不是駙馬身邊的得意人,平日在府里堪稱半個主子,要說駙馬不知情,誰能相信呢? 更別說還有那些完全經(jīng)不起細(xì)究的賬冊,要知道這賬冊平日都是駙馬親自核對,公主是不懂賬務(wù),駙馬若是也不懂,還能造成似模似樣的假賬來? 說起來幫著核對賬務(wù)的正是戶部的官員,駙馬造假賬別人可能看不出,但專管銀錢的人總不能看走眼了,這一番核查過后,那官員當(dāng)場對駙馬“刮目相看”,只恨自己平日看走了眼。 而這事雖然封了口,但也只是對外,為的就是避免駙馬過早得知此事,但朝中的一些重要官員多多少少都聽說了一些,由此也起了不大不小一場風(fēng)波…… 第167章 不做墊腳石女配 事情進行地異常順利, 舒靈從沒有想過會這么容易就達成了自己的目的,她本以為駙馬還會留一手,到時候?qū)Ψ巾樌_脫,她說不定還得向皇帝“求情”赦了他的不察之罪,可現(xiàn)在人贓俱獲,對方就算有一百張嘴,也沒法抵賴了。 然而反過來想想,駙馬如此“大意”,想來是根本沒有把他們姐弟放在眼里。一個草包公主加一個草包皇帝,順理成章地襯出了駙馬的英明神武,改朝換代也仿佛有了足夠的理由。 可真是這樣嗎? 舒靈看著那些被截留的信件,寫信之人不乏朝中的高官, 他們都試圖給尉廷章通風(fēng)報信,仿佛他才是他們的主子。 這真是夏朝氣數(shù)已盡, 還是小皇帝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事情,竟讓一幫大臣都起了異心? 舒靈不禁替自己和小皇帝感到悲哀, 這身邊的人還有幾個能信得過呢, 說不定連親近之人都是對方的爪牙,這一個個如狼似虎, 都想要爭那從龍之功。 “皇姐以為呢?”小皇帝著實被氣得不輕, 他這會也不想找其他人商量了,只想問問親姐的意見。 舒靈拿起那些信件再次翻了翻,僅僅憑這點東西,還不足以扳倒任何一個大臣, 里面既沒有談及謀反之事,也沒有任何對朝廷的不敬,最多算是過失。 “皇上本該殺一儆百,以儆效尤?!笔骒`說到這不由看了眼小皇帝,對方聽她這么一說,似乎是找到了共鳴,然而他看起來還是有些猶豫。 舒靈默默替他感到委屈,換做任何一個殺伐決斷的皇帝,但凡臣子有一點異心,那抄家滅族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可小皇帝這皇位來得并不順利,先皇執(zhí)政之時曾有過一次宮亂,那時不少大臣被牽連,朝廷的勢力經(jīng)過一次洗牌,之后禍端就埋下了,不然也不會發(fā)生大臣妄圖攝政之事。 她等了一會,見皇帝已經(jīng)沒有一開始那么沖動,這才繼續(xù)開口說,“瑞福不懂朝廷之事,但瑞福覺得前朝不比公主府的前院,就算把公主府的人全都換了,還有皇上給瑞福撐腰,可前朝那些大臣,皇上得想好由誰頂替才行?!边€有一點,那些大臣或許早就同氣連枝,要是皇帝動了他們的根本,也許會適得其反逼得他們提前謀亂。 小皇帝深以為然,做皇帝做到他這份上,也是十分可憐了。他想了想叫來李德子準(zhǔn)備擬旨,他對舒靈說:“那朕就廣開后宮,朕就不信等那些人的女兒各自相爭時,他們還能沆瀣一氣!” “皇上千萬別!”舒靈一聽這餿主意,不由地頭疼起來,這是想要前朝后宮一起亂么? 小皇帝自以為這方法不錯,被舒靈這么一攔,就有些不快:“皇姐還有更好的主意嗎?” 舒靈垂下頭說:“瑞福只是擔(dān)心舊事重演,當(dāng)年宮亂之時你我皆受其苦,若非那宮人冒死將你我藏于廢宮,恐怕當(dāng)日那些賊人就得逞了?!?/br> 小皇帝一聽立刻沉靜了下來,他如何能不記得當(dāng)年之事。 那時候先皇幾乎把朝中大臣家的女兒全都納入了宮中,試圖借后宮來平衡各方權(quán)勢,然而那些宮妃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爭起來不比前朝的大臣差,并且各個心機深沉,反而讓前朝因為后宮而亂了起來。 其中有個叫陳妃的,父親是一品大員,兄長雖然籍籍無名,可外祖家卻是掌了一方兵權(quán)的大將軍,而她還先于皇后誕下了皇帝的長子,論嫡論長就先占了個長字。 后來皇后中毒之事,那陳妃也脫不了干系,可皇帝那時候?qū)λ矚g得緊,又是護著又是攔著,皇后最后沒有辦法,只能全力護著一雙兒女,不知不覺間連后宮的權(quán)勢也一點點到了陳妃手中。 再后來陳妃的兒子一點點長大,看著懂事又聰明,深受皇帝的喜愛,差一點就要被立為太子。 當(dāng)然要是大皇子真被立為太子,那前朝后宮又會是另一番景象,而那差一點的原因,恰恰就是因為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被當(dāng)時的三公主,也就是如今的瑞福長公主看在了眼里,又不經(jīng)意傳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怎么也無法相信,自己乖巧懂事的兒子會以虐殺小鳥來取樂,還給它們?nèi)×诵《∪拿帧?/br> 別的不說,這小二小三真不是代指二皇子和三公主嗎? 這話若是別人說,皇帝一定會以為又是有人要陷害大皇子,可三公主平日軟軟糯糯連大聲說話都不會,皇帝也很難相信她會說謊。于是懷疑歸懷疑,皇帝還是讓人暗中查探了大皇子私下的行徑,而這一查還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平日溫文爾雅的大皇子,私下里卻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會責(zé)罰宮人,而三公主所見之事也確有其事,大皇子但凡被陳妃責(zé)罵,轉(zhuǎn)身就會把脾氣發(fā)泄到那些小動物身上,因為宮人有傷一看就看出來了,可死幾只鳥雀,又有誰會去管這事呢? 皇帝當(dāng)然不會在乎幾只小動物,但大皇子一直以來都是他心目中繼承皇位的不二人選,這會突然告訴他大皇子并沒有如平日表現(xiàn)的那般德才兼?zhèn)?,不僅心狠手辣,還對手足懷有惡意,這讓皇帝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 于是皇帝改了心意,他不動聲色地考察了另外三個皇子,隨后決定另外培養(yǎng)繼承人。當(dāng)然皇帝不會傻到去和陳妃說,不立她的兒子了,但陳妃早就在宮里布下眾多耳目,皇帝的異常舉動還是惹來了她的懷疑。 不久之后,各處回報上來的消息讓陳妃有了一個不好的預(yù)感,她的太后之位懸了! 一旦皇帝立其他皇子為太子,那她一直以來處心積慮謀劃的,就都成了一場泡影,她怎么能讓這一切發(fā)生呢? 之后的一年時間,后宮里意外地風(fēng)平浪靜,皇帝和皇子們父慈子孝,各處妃嬪也少了許多事端,而此時誰也不會想到,接下來的一場暴風(fēng)雨,會將所有人都卷入其中…… 小皇帝緩緩地嘆了口氣,短暫的回憶讓他一下改了主意,他雖然覺得自己可以比先皇做得好,但那場殺戮還是在他心里留下了陰影,這也就是為何他的后宮只有寥寥幾人。 他軟了語氣開口道:“皇姐說的是,前門拒虎后門進狼,朕剛剛氣糊涂了?!?/br> 舒靈開口安慰道:“皇上的法子不是不好,但那些大臣有幾分忠心還值得商榷,皇上最要緊還是得有靠得住的人,這才是重中之重?!?/br> 小皇帝點點頭,隨即陷入了深思,他也想有靠得住的人,可滿朝文武他能放心用的卻是沒幾個。想到這,他不由想起剛剛被他外派的顧斐鈺,原本那人算是他最得用之人,可出了匿名信的事,他已經(jīng)沒法像以前那么相信他了。 “朕想提拔新人,皇姐以為如何?” “皇上是說,那些新科舉子嗎?”舒靈想了想說,“這倒是不錯,他們沒有靠山,以后皇上就做他們的靠山,那他們勢必也會向著皇上?!?/br> 小皇帝見狀立刻下了決定:“那就這么定了,朕就不信坐不穩(wěn)這江山!” 舒靈這時候建議說:“那些報信之人也不能輕易放過,皇上可以先挑那小魚小蝦,若是真有作jian犯科又證據(jù)確鑿的,就將其光明正大下了獄,而后這些人若供出點什么來……” 小皇帝一聽立刻明白了,這就和公主府的事一個道理,到時候牽出蘿卜帶出泥,敵人或許就自亂陣腳了。 “皇姐若是男兒就好了,還可以助朕一臂之力!”小皇帝不由感嘆。 舒靈莞爾一笑,小皇子如此幼稚的想法,大概也只有現(xiàn)在才會有了。她看著對方那認(rèn)真的樣子,笑著搖頭說:“若真是那樣,那我就是皇子了,皇上不擔(dān)心么?” “呃……”小皇帝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若舒靈是皇子,論起長幼來,他這個弟弟未必輪得到皇位。然而,不過片刻他就笑了起來,“若皇姐是皇兄,那我就可以輕松自在地當(dāng)個王爺,何樂而不為?” 舒靈失笑著嗔了他一眼,說:“皇上這話可不能讓人聽了去,太不成體統(tǒng)了?!?/br> 小皇帝笑笑將此事揭過,隨后就找了人來把剛剛想好的事情吩咐下去。 不久之后,朝廷任命了一批新人,因為都是些很小的官職,也就沒有引起多少波瀾。然而緊跟著又發(fā)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主管吏部的一個主事被查出收受賄賂,隨后又牽出了他的上司,雖然事情很快過去,但朝中的官員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件事會引起后面一連串的朝堂震動…… 而就在一切看似順利進行的時候,突然從懷西傳來了變故…… 第168章 不做墊腳石女配 夏歷七月, 懷西傳來急報,顧都督所押解十萬白銀被盜匪所劫,同時駙馬尉廷章不知所蹤,疑遭劫匪所害。 聽到這樣的消息,小皇帝當(dāng)庭震怒,差點就要治了顧斐鈺的罪,后來在大臣的規(guī)勸下,考慮到災(zāi)情刻不容緩,只得命顧斐鈺戴罪立功,不僅要追回那十萬銀子,還必須把賑災(zāi)一事辦得妥妥的。 不說顧斐鈺那邊該是如何焦頭爛額,舒靈在得知尉廷章失蹤后, 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懷疑。而不久之后,南邊關(guān)突然傳來八百里急報, 南虞國夜襲邊關(guān),還成功打開了邊關(guān)的大門! 說起南虞國, 它曾經(jīng)只是夏國的一個附屬藩地, 后來陳家余孽逃出大夏占據(jù)了南虞,又在那里稱王, 南虞這才獨立出來。而那時候夏國內(nèi)憂未解, 根本沒有余力去那遍布毒蟲毒物之所清剿逆賊,只能任由南虞國一點點發(fā)展了起來。 然而就算夏國沒有和它算賬,那里本身的地理條件也限制了它的發(fā)展,論起國力來它根本沒有實力來挑釁, 所以它這會突然發(fā)難,就讓人覺得十分奇怪。 而更奇怪的是,戰(zhàn)報上說,南虞國在偷襲成功后又很快撤退了,只是因為守將身邊出了jian細(xì),導(dǎo)致守將當(dāng)場殉國,所以需要朝廷立刻調(diào)派將領(lǐng)過去鎮(zhèn)守,以防再出事端。 這接二連三的事端,讓朝廷上下一派壓抑,小皇帝覺得十分憋屈,恨不能親自帶兵將那南虞給滅了。 而舒靈卻不這么想,她在駙馬失蹤后就讓人仔仔細(xì)細(xì)地調(diào)查了和駙馬相關(guān)的所有人和事,最后居然發(fā)現(xiàn)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駙馬的身份是假的! 從他的戶籍,到他身邊所有沾親帶故的人,這一切都被掩飾地幾乎完美無缺。但正是那些看似毫無破綻的說辭,最終讓舒靈起了疑心。 “銀珠,你可還記得當(dāng)日落水之事?” 銀珠立刻應(yīng)道:“奴婢記得,奴婢不敢忘——” “好了?!笔骒`擺擺手示意她不用自責(zé),隨后笑了笑說,“你去找那日在場的人問一問,讓她們分別把看到之事說一遍,看看口徑是否一致?!?/br> “呃……殿下是懷疑?”銀珠有些不明白。 舒靈搖搖頭不肯說破:“你先問了再說。” 不一會銀珠問了回來,說:“回殿下,那些宮女都說了,和奴婢當(dāng)日所見并無二致?!?/br> “絲毫不差嗎?你想仔細(xì)了。”舒靈可不信她們的答案還能一模一樣。 銀珠愣了愣,微微遲疑地說:“是有些差別,但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細(xì)節(jié),當(dāng)時大伙都有些慌,想來記差了?!?/br> “這就對了!”舒靈不由地彎起了嘴角,她已經(jīng)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一個人的記憶再好,時間久了也會出現(xiàn)些微的偏差,而每個人看到的和口述出來的又會有些不同,加上她落水的事發(fā)生在幾個月前,宮女記錯一點細(xì)節(jié)十分正常。 可是,她讓人去查駙馬之事,那些人的口供說辭,竟然在表述上出奇的一致,就跟照本宣科一樣,更別說那么多年過去了,他們的記憶還能出奇一致地好。 舒靈把自己的懷疑告訴了小皇帝,如果一個人的身份造假,那必然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戶籍上的記載十年前就有了,尉廷章絕不會是為了當(dāng)駙馬才偽造自己的出身,而這么多人幫著掩蓋,可見背后指使之人一定大有來頭!”小皇帝越說越氣憤,那些人明目張膽地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完全是無法無天了。 “皇上別氣著自己?!笔骒`遞了個眼神給李德子,對方立刻端了參茶上來。等小皇帝消了消氣,舒靈繼續(xù)說道,“瑞福有一個大膽的猜測,駙馬失蹤并非為盜賊所害,而是他和賊人勾結(jié),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不然等顧都督回來,皇上可以問問當(dāng)時的情形,恐怕顧都督也是被他算計了!” 小皇帝覺得有理,他想了想有些氣悶地說:“要是顧斐鈺能用就好了!” 舒靈低下頭,借由喝水之際掩飾了臉上的一抹不自然。 顧斐鈺恐怕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被皇帝懷疑,如果小皇帝和他對質(zhì)…… 舒靈擔(dān)心了那么一瞬,很快又釋然了,就算小皇帝和顧斐鈺當(dāng)面對質(zhì),他顧斐鈺理所當(dāng)然會否認(rèn),可信已經(jīng)燒了,也算是死無對證,而小皇帝也沒理由懷疑她。 唯一讓她不安的是,顧斐鈺現(xiàn)在還沒有反心,原本計劃讓他和尉廷章斗個你死我活,那她和小皇帝就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可現(xiàn)在尉廷章跑了,再要讓顧斐鈺感覺到皇帝的排斥,說不定真逼得人反了。 要知道顧斐鈺手里掌了夏國一半軍力,在原本的劇情里,他差不多已經(jīng)造反成功,要不是尉廷章的狼子野心藏得太深,最后給他來了個措手不及,結(jié)果就會是另一種景象。 舒靈有些頭疼的扶住了額頭,當(dāng)初她覺得自己想了個好主意,這會被尉廷章一攪和,她似乎還得想辦法讓小皇帝繼續(xù)籠絡(luò)顧斐鈺,至少在那幫老臣沒有清理干凈前,他顧斐鈺還是十分有用的。 ………… 三個月過后,顧斐鈺從懷西回來,雖然沒能帶回那十萬白銀,但水患的事情算是處理好了。 小皇帝就讓他功過相抵,當(dāng)眾揭過了這件事。 只是沒過幾天,顧斐鈺突然給公主府遞了帖子,說是有事討教。 舒靈命人將他帶去花園等候,只是當(dāng)她看到來人時,一下沒忍住就笑了出來。 “長公主覺得很好笑?”顧斐鈺臉色不善,一旁的宮人看了立刻戒備起來。 舒靈擺擺手讓那些宮人退去一邊,隨后若無其事地開口說:“懷西一行,顧都督一定十分辛苦,若不是下人早有通報,本宮差點沒認(rèn)出來?!?/br> 說到這她又忍不住彎了嘴角,顧斐鈺原本白白凈凈的臉上此刻就跟剛挖過煤一樣,雖然笑話別人不太好,對方還是因為賑災(zāi)忙碌,可她就是忍不住又能怎么辦呢? 顧斐鈺一下子反應(yīng)了過來,他抿了抿嘴似乎忍耐著什么,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說:“長公主殿下是不是該解釋一下謠言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