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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朱闕在線閱讀 - 第13節(jié)

第13節(jié)

    郁兮扼腕而立,她有挺拔的腰身,和揚著手絹拔著臉走道的京門姑娘們不同,她的氣度不張揚,但若擦肩而過,一定會引人側目,瞥一眼她額前的風光。

    太后這樣隔遠一些觀察,那張臉確實同當年的誠貴妃長得很像,不過大抵看下來,是一具皮囊下不同的魂魄,乍一看相熟,實則還是陌生的另外一個人。

    柳郁兮,單聽名字就是個裊娜青煙似的意象,見了面便知的確名副其實,把人心中那份旖旎的向往具體化成了眼前的這個人。

    見禮后,怡親王叫了起,輕笑道:“郁郁園中柳,meimei這個名字起的極好,當真是人如其名。”

    郁兮循聲抬起頭,望進了一雙溫然的眸心里,不得不再次感嘆這座皇城所匯聚的精華靈秀,竟能養(yǎng)育出千般姿采的人上之人來。

    怡親王載笑相望,玻璃窗外打進的光把他的面容打磨得神采奕奕,他跟他的哥哥恭親王神韻上有幾分相似,更多的是不似,他不似恭親王那樣神情節(jié)制,他的唇角有常年含笑的影子。

    就連說話也更平易近人一些,周驛默默旁觀,怡親王自小就有親近人的魄力,當然不是待誰都和顏悅色,能讓他笑臉相迎的人,必定貼合他心中對美好事物的衡量標準,看來敬和格格給這位小王爺留下了不錯的印象,甚至以meimei的稱謂問候,不吝嗇一句夸贊。

    那張容貌俊朗與柔媚并濟,紅墻朱柱下,有君子風光霽月說的就是他了。

    姑娘受句夸獎,內(nèi)心的竊喜沿著眉梢綻放,郁兮回之一笑,又蹲腿福了個身,斂起的眼線像紫禁城翻飛的檐尾。

    你看,她不羞澀,大方誠實的接受了他的褒揚,這樣有來有往的互動,有如一滴雨落入心池,湖面微漾。怡親王的目光追隨她而去,半道上被太后給截住了,他笑著收回了視線。

    兩個漂亮的人相遇搭上話,有如寶石翡翠滾落在一起研磨出的鳴響,太后瞧著心生歡喜,給郁兮賜了座,笑道:“咱們家七爺從小就想要個meimei,這下子可如愿了,郁兮在宮里住的這段時間,你這當哥哥的多帶meimei一起玩。”

    “那敢情好。”怡親王朝對首作揖道:“吾之榮幸。”郁兮低眉欠身以做回禮:“有勞王爺。”

    太后滿意的笑了笑,看向皇貴妃問,“住所可都安排下了?選的哪處?”

    博爾濟吉特氏道:“回額娘的話,奴才已經(jīng)派人把地方都收拾好了。給敬和格格選的是承乾殿?!?/br>
    太后點了點頭,看向郁兮道:“輩分不同,身份也不同,讓你跟下頭的貴人,常在們混住在一起受埋汰,眼下宮里只有承乾宮是完全閑置的,你便在此處住下吧,也清凈自在些?!?/br>
    郁兮聽了忙起身謝恩,轉向皇貴妃時,博爾濟吉特氏端起粉彩藤蘿花鳥茶盅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郁兮姑娘請起吧,端茶敬禮夠累的了,何必如此多禮?謝是不用謝的,回頭盡心盡力伺候萬歲爺,我在此也先謝謝你了。”

    話出口,殿內(nèi)的氣氛驟然間發(fā)生了變化,這還是郁兮入宮后,頭一回有人提起她同皇帝之間的聯(lián)系,她俯著身子,視線里皇貴妃的金甲套緊緊箍著杯口翠鳥的脖子,像是要把它生生勒斷了氣。

    博爾濟吉特氏看著那雙似曾相識的面容,頓感解氣,就是這張臉,生前奪走了皇帝的所有寵愛,一朝后宮粉黛無顏色,沒想到死后仍然陰魂不散,托生成了另外一個身份重新出現(xiàn)在她的視野里,不僅她一個人這樣想,她身后嬪妃們的扁方整齊劃一的偏轉出同樣的角度,帶著或深或淺的敵意審視著遼東王府家的這位格格。

    郁兮甚至能感受出那些目光剮過臉側時,微微的刺痛感,她明白這些后宮的女人把自己對懿淳貴妃的恨意轉嫁到了她的身上來。

    但是她需承認,皇貴妃說的是實情,哄好皇帝壽終正寢就是她入宮的目的,況且削藩后遼東王府的勢力大不如從前,上哪都是有權有勢才能擁有話語權的道理,皇貴妃出身如日中天的蒙古部落,位高權重,她惹不起,得低頭遵循阿瑪告訴她的那個道理,退一步海闊天空。

    在大事前郁兮能厚的起臉皮,心安理得接受她的諷刺,她抬頭迎著那排幸災樂禍,做壁上觀妃嬪們的眼光,把她們想象成佛龕里碌碌無為的坐像,恭敬而又虔誠的道:“皇恩昭昭,奴才領命,自當奉旨行事!”

    博爾濟吉特氏冒昧引出如此敏感的話題,太后的神情大不悅,有些話要放在明面上教導,有些話是要背后暗地里提點的,說的通俗直白些,接敬和格格入宮是為了讓皇帝不帶任何牽掛走得安然,差遣人辦事,做不到真心實意的對待,起碼也要裝出好臉色表示誠意,否則誰愿意心甘情愿的接冤枉活?

    方才太后還覺得博爾濟吉特氏給敬和格格挑選住處這件事辦的有心胸,單門獨戶的大院賞賜下去,她這面借機就接了話頭表示一番皇家對下的優(yōu)待,誰承想皇貴妃還是沒忍住,因為過往的那段糾葛私仇,□□裸的再次揭明目的,當真是愚蠢之至。

    剛見面對敬和格格的脾性還未了解透徹,太后唯恐這個年歲的姑娘,心里覺得委屈犯了窄,不好好配合該怎么辦?安撫永遠都比恐嚇逼迫行之有效的多。

    目下聽到這樣的回答,太后眉間松弛了下來,可見這位格格是座透明碑,該干什么,該說什么,她自己心里一清二楚,果真如此的話,安奉皇帝這件事情可能要比她想象之中的還要容易些。

    那張臉上除了唇色微有些發(fā)白以外,并未出現(xiàn)任何惶恐,害怕之色,這讓皇貴妃的期待落了空,敬和格格非旦不懼,還把博爾濟吉特氏的下馬威消弭于無形。

    嬪妃們的臉上有不甘的敗落之意,卻也無可奈何,怡親王作為旁觀者,幾乎被逗樂了,嗤地一下笑出聲來,隨后也毫無遮掩,慢悠悠轉著下巴吹涼他的茶。

    皇貴妃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說到底姨甥倆不是一個人,大概在外人看來,她因妒遷怒于人行為很可笑吧,然而她多年下來積攢的怨恨仿佛終于找到了宣泄口,一時難以壓制,導致了最終的口不擇言。

    這樣想著博爾濟吉特氏放下了緊握在手里的杯盅,抬手示意讓郁兮落座,杯緣處翠鳥的咽喉處重新張開了羽毛,她轉臉又同太后商議道,“郁兮姑娘剛入宮,身邊缺少伺候的,奴才不妨從別的殿所撥掉幾個懂事的太監(jiān)宮女上承乾宮里當差?”

    聲落恭親王接話道:“這件事情就不勞娘娘cao心了,兒臣方才已經(jīng)吩咐周驛去辦了?!闭f著看向太后,“還請皇祖母準許?!?/br>
    方才周驛還在他身邊立著伺候,這一下就沒影了,若不是他提醒,還真沒幾人能注意得到??磥磉@是恭親王一早就打定的主意。

    太后未過多考慮便道,“你們母子都是精打細算之人,這事誰安排都一樣,既然周驛已經(jīng)去辦理了,瑞允,你就無需掛心了?!?/br>
    接連撞了兩個釘子,其中一個還是兒子喂她吃的,皇貴妃聽見太后叫她的名字,暗暗咬了牙應是。

    第24章 清漪

    跟敬和格格相關的事宜暫時安定了下來,這位格格的到來也意味著大邧削藩大計的結尾,國事初定,太后終于可以騰出心里的空當來關懷恭親王了,她往南窗下看過去,恭親王正坐著喝茶,干凈的側影,不帶任何雨露風塵的痕跡,仿佛有他在的地方就有格局,頂天立地承載著一片廣宇。

    “承周,”太后慈愛的把他喚起了頭,“這一路上風餐露宿,舟車勞頓的辛苦你了。大過年的也不消停。哀家代皇帝,列祖列宗們謝謝你。你是咱們大邧的功臣。”

    能從太后口中聽到這番敬謝的言論,是極具分量的,“皇祖母言重了,為朝廷辦事,不分時節(jié)年月?!惫вH王放下茶盅,垂首道:“為國事排憂解難是孫兒的職責所在,辛勞談不上?!闭f著一笑,“上外頭跑馳,還能借機游覽一下各地的風光,腰腿都溜活了,稱得上是逍遙自在。孫兒不在的這些時日,老祖宗可好?”

    “哀家一切都好,”知道他是說客氣話,淡化路途的艱辛,太后笑道,“有你們弟兄幾個鞍前馬后的為皇帝效勞,大邧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哀家頭不暈眼也不花,再沒什么不好的了。”

    怡親王也笑,“老祖宗謙虛了,您的功勞才是最大的,有您在,大事小事都能被碼平了,我們算什么呢,馬勺上的蒼蠅,跟著您混口飯吃,比不了您?!?/br>
    五公主的額娘惠妃郭佳氏笑道,“要奴才說,皇額娘心情好的原因,七爺功不可沒,六爺在外持兵,七爺在內(nèi)顧家,老祖宗跟前有七爺陪著碼碟兒,遠遠要比我等伺候著用膳吃得香?!?/br>
    “您瞧,”怡親王撫著肩頭的鳥脖子笑,“我就喜歡惠妃娘娘這樣愛說實話的人,不是我吹大話,我陪客,馬蹄燒餅焦圈就咸菜,也讓您吃出燕窩山珍的味道來?!?/br>
    “開始嘚瑟了,”禮親王大拇指戳戳他道:“誰能比的上七爺說話甜呢?!?/br>
    太后捂著嘴笑,“他哪是話甜?上輩子馬圈里托生的,這輩子味兒沒散盡,熏陶出來的馬屁精一個!”

    怡親王道,“那該是在天宮孫大圣弼馬溫麾下的馬圈里受到的培養(yǎng),才有這么大的福分下凡來孝敬老祖宗您呢?!?/br>
    “瞧瞧我說什么來著,”太后愈發(fā)笑的合不攏嘴,“仙班里的馬屁精,哀家好大的福氣!”

    話落眾人都跟著大笑,郁兮也忍不住彎了眉毛,除了剛才她同皇貴妃交鋒的插曲,宮里的氛圍并沒有她想象得那般拘謹,可能這世間所有的地方都如此,有對峙,有爭斗,卻也不乏歡聲笑語。

    怡親王有如珠璣摩挲似的音質,悅耳動聽,賣好討俏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聽上去不油反而倍感舒心,肩頭立的那只白鴿很聽話,瓢蟲一樣晶亮的眼睛,目不斜視,偶爾才會抖腦袋用嘴梳理一下脖頸上的羽毛。

    一旁的禮親王開始講說自己早起后未能盡早入宮的遭遇,“……一大早剛出門,就碰上了來門口討折籮的乞丐,偏偏都還是“賣凍兒”的那一類,赤背露rou的,一臉一身的滋泥,見了我就吆喝“四爺新春新禧??!”,我說“各位大冬天干嘛呢這是,怎么破紙破麻袋片兒裹身就滿世界走了呢?”他們說:“這不是沒轍么,出門討營生不容易,全靠四爺關照了!”我一聽也沒轍啊,瞧他們也怪可憐的,又回身從賬房上支走了幾兩銀子,拿做賞了,這才出來的晚了?!?/br>
    五公主看向身旁的禮親王福晉佟佳氏,調侃道:“這幾兩銀子,管家奶奶下個月從四爺身上克扣吧!”

    佟佳氏嘴一撇,“大伙來評評理,還嫌財神爺跟家里不夠疏遠的么?四爺做“大善人”這事我都不好意思說,各位瞧,人家散了財,還上宮里宣揚來了。那些乞丐怎么不去七爺門前問候新禧呢,不還是見你心性好,容易拿捏?!?/br>
    怡親王呵地一笑,逗趣說:“聽聽四嫂說話的水平,弟弟我是冷血無情之人,襯托出他們四爺家是薩心腸來的。”

    太后笑著替禮親王說話,“自己家吃飽穿暖,多幫幫那些衣食無著的窮苦人,沒什么不好的,只當是積善行德了?!?/br>
    佟佳氏奉承道:“老祖宗是信佛之人,肺腑里牽掛天下蒼生,跟您的大道相比,四爺?shù)男《餍』莶恢狄惶?,奴才有時候是覺得他是善心過了頭,您老人家不知,有些叫花子的窮苦情狀是裝出來的,故意袒胸露乳,扮出一副可憐人的賣相,若是年幼的小叫花或是上了年紀的老叫花,誰見了能不伸把手幫幫忙?年富力強的壯小伙兒有手有腳,多少賣些力氣也能混口飯吃,偏偏要做乞丐,伸手管人要飯討錢,這不是好逸惡勞么,給他們施舍沒個天理了?!?/br>
    禮親王面露無奈,“你這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我眼睛又不瞎,別管真窮還是裝窮,有時候就是圖個方便,今早那情形,那些吸人血的螞蟥精橫在家門口,你不打賞意思意思,他們就成群結隊的拿頭擂轉墻,大過年的,王府門前頭破血流的,晦氣不?”

    “這倒是,”怡親王道:“京城里的乞丐大多不是窮根上的出身,其中有不少祖上還是旗兵,退役后不上進,染上賭博□□的惡習,田產(chǎn)家產(chǎn)業(yè)都糟踐完了,連累得子孫后代也跟著受苦,苦吃不得,累受不了,只能上別人家門口做乞丐耍潑皮無賴。不過我怡親王府門前沒這等伺候人的規(guī)矩,按時按點施折籮請各位任意享用,要錢沒有,膽敢胡鬧,棍棒打走,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過來的?!?/br>
    佟佳氏嗨了聲道,“我可不就是七爺這意思。”

    這樣的見聞郁兮還是第一次聽說,看來各地的風土人情不一樣,在遼東那樣地廣人稀的地方,王府門前并沒有叫花子聚眾乞討。談到此,郁兮想到了梅笑寒那個賣烀白薯的老頭,人跟人還是不一樣的,那位老人已經(jīng)不再年輕,可他還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在改善生活。

    這樣不免又想起了昨天晚上除夕夜里烀白薯的味道,甜滋滋的,時至今日舌尖上仿佛還有回甘。目前身處的是樂壽堂楹間,太后主位身后有副題聯(lián),上面書寫著:“動靜得其宜取義異他德壽,性情隨所適循名同我清漪?!?/br>
    郁兮靜靜品味其中的含義,忘了周遭人的談話,也并未注意到對面有一人朝她看了過來,怡親王的話也同樣喚起了恭親王的回憶,使他想起了昨夜跟她一起度過的種種,那種感覺波及今日,有余震。

    她沉浸在太后座后的字聯(lián)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身后也有一副聯(lián)題,“土香階草才蘇紐,風細盆梅欲放花。”

    雪灰的袍色透著粉,很適合她白潤的膚質,綢繡水墨的上百只蝴蝶在她頸間,腋下,手腕間飛舞,似有風來,若有梅欲放花,應該就是面前她的樣子。

    除了國務,他很難聽進皇室里的家長里短,雞毛蒜皮,每到眾人熱鬧時,他獨自與寂寞溝通,現(xiàn)在他似乎發(fā)現(xiàn)有人同他結伴,她的耳邊應該同他一樣,也是安靜的,不受人打擾。

    她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專注,目光劃了一道弧側臉偏轉了過來,直到同他的相遇,兩人都有些錯愕,又仿佛心領神會,熱鬧并不屬于他們。

    于是施與對方一個略微帶有笑意的頷首,雙雙便錯開了眼,直到外面有太監(jiān)求見,才打碎了他們之間默契相守的這份寧靜。來的是內(nèi)奏事處領班太監(jiān)劉敖,拜了個羅圈揖道,“給各位主子們拜年請安了,太后娘娘萬福金安,各位主子新年吉祥?!?/br>
    奏事處是呈遞奏折,傳宣諭旨的機關,奏事處分為內(nèi)奏事處和外奏事處,內(nèi)外各衙門奏折,由外奏事處官接受,轉交內(nèi)奏事處呈遞皇帝。內(nèi)奏事處行走于內(nèi)廷,因此全部由太監(jiān)擔任奏事,隨侍,記檔等相應職責。可以說是連接內(nèi)外朝互通來往的一個重要機構。

    內(nèi)奏事處的太監(jiān)出山,多半是跟政務有關,太后問,“養(yǎng)心殿那邊可都準備好了?”

    劉敖應是,“回您的話,都準備好了,只等六爺前去行開筆儀式了?!?/br>
    說著恭親王已經(jīng)站立起身,“大家慢坐,我去去就來?!?/br>
    太后也由錢川扶著起身,“承周,你等等哀家,哀家同你一起去?!庇謱κO碌娜苏f,“哀家跟承周盡量趕在排膳前回來,你們先耐心等等,坐乏了到花園里玩會子?!?/br>
    話落由皇貴妃博爾濟吉特氏帶頭,眾人起身行禮送他們出了門,祖孫兩人出了樂壽堂,各自乘了暖轎由東向西,沿著最近的路線,走上西二長街,打蒼震門出,經(jīng)過乾清宮來到了養(yǎng)心殿。

    開筆儀式安排在養(yǎng)心殿東暖閣的明窗處,原本是子時就應該舉行的儀式,無奈皇帝龍體欠安,只能往后推遲,由儲君恭親王代為進行。

    太監(jiān)們奉了香,恭親王接過來點燃了玉燭長調燭臺上的燈燭,接著劉敖把御茶房,御膳房共同泡制的屠蘇酒倒入金甌永固杯中,恭親王提起萬年青筆蘸墨寫下新年的第一筆:

    “天下太平,風調雨順,國泰民安?!?/br>
    最后由他雙手捧起金甌永固杯飲屠蘇酒,整個儀式步驟相對簡單,書寫這樣的吉祥語無非就是為了圖個政權永遠鞏固的好寓意。

    儀式結束后,恭親王放下了那盞鑲嵌紅藍寶石,珍珠,碧璽的金色杯盞,凈了手面向陪同他一起來的太后,“皇祖母陪孫兒一起去看看阿瑪吧?!?/br>
    太后慢慢點頭,“也好,哀家已經(jīng)有日子沒去瞧皇帝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跟大家談談感情線進度問題哈哈

    畢竟男女主才認識不到一個月,不能啪地一下就在一起??赡軟]有前期兩人獨處時,發(fā)糖那么密集。

    不過倆人見面就有糖,不會虧待大家的哈哈。

    寫到某個點上,自然而然的就爆發(fā)了。

    謝謝大家支持!

    第25章 皇位

    皇帝的病體安養(yǎng)在養(yǎng)心殿西北側的太極殿,兩殿之間相距較近,步行沒多久便到了殿外的啟祥門,事先由腿腳快的太監(jiān)進行過通傳,御前太監(jiān)李孟約由殿內(nèi)迎到了門上,引著兩人跨過院所進入殿中。

    隔著東暖閣的落地罩,恭親王看到了病床上的皇帝,似乎理解了太后多日子沒來看望皇帝的原因,曾經(jīng)那個魁梧英明的帝王,如今被疾病折磨得只剩下了一把支離病骨,看上去比他出發(fā)北上時更加虛弱,那瘦的凹陷下去的眼窩不忍讓人多視。

    兩人不便近處打擾,在梢間里坐了下來,殿里充斥著久積不散的藥石氣息,就著這樣的味道喝茶,口中也是苦的。太后看向臉上哀色密布的李孟約道:“這陣子老李子也瘦了,皇帝跟前有你伺候,哀家放心,辛苦你了?!?/br>
    李孟約垂首,“有勞太后娘娘體恤,萬歲爺是奴才的天奴才的地,敬奉天地,萬萬擔不起一句辛苦,都是奴才的本分?!?/br>
    太后摘帕子拭了拭眼角,“皇帝今天身子如何?可曾咳血?”

    李孟約頭俯得更深,聲音顫抖,“回太后娘娘,五更天那時候咳過一回?!?/br>
    恭親王手里的杯盅沉沉落在了茶盤里,眉頭緊鎖,“咳血?”茶水涌入心肺,泥濘不堪,“皇祖母,阿瑪他什么時候開始咳血的?孫兒北上那時還不曾……皇祖母為何不盡早告訴我?”

    太后見他眼中血絲驟現(xiàn),面露慚色道,“是從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那時起,你阿瑪他就開始不間斷的咳血了,承周,你人在遼東,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呢?哀家怕你慌急,信中不便與你明說,你阿瑪他已經(jīng)……你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知道么?”

    猛的一下受到這樣的打擊,恭親王眼神撲朔,只是道:“阿瑪他本就是癆病的底子,這回又加上咳血,皇祖母,太醫(yī)院那面怎么說?”

    正說著又到了整時,太醫(yī)院專奉皇帝的幾名御醫(yī)前來為皇帝請平安脈,等他們在室內(nèi)一陣忙碌后出門,太后把他們叫到跟前問詢。肺癆屬于大方脈上的病候,于是太后點了大方脈科上的主治醫(yī)士張敬海道:“皇帝近日的病你給說說吧?!?/br>
    張敬海攜幾位同僚免冠扣了個頭,起身道:“回太后娘娘,方才奴才們?yōu)槿f歲爺驗脈,皇上脈細舌燥,肺脈如草節(jié),有粘膩滯膈下。因肺中有積痰,肺熱葉焦,導致久咳不斷,不時失血。藥方采用的是北沙參,杞子,桑白皮,川貝母,浙貝母,橘紅,冬瓜子,玄參,瓜萎皮,天花粉,紫英石,蘆根,天冬等藥材,可起到清淤化痰之功效……”

    沉悶冗長的聲音一下一下敲在腦xue上,太后忍耐著聽到此,出聲打斷了他的話,“哀家問的不是這個?!苯又闶锹L的停頓,下頭太醫(yī)們的紅頂子漸漸失了色,眼前變成了灰黑的一片,太后自己甚至也不知道她這一猶豫究竟猶豫了多長的時間,再看手旁那杯盞時,已經(jīng)沒了熱氣。

    “哀家是問……”太后終于下定了決心,“哀家是問皇帝究竟還剩下多長的時日了?”太醫(yī)們似乎早有預感她這一問,帽頂子沒有發(fā)生動亂,不過仍然沉默著,并沒有接受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