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龍在海的目光從悠遠的過去收回來,看向溫冰炎,他兇戾的臉上難得的浮現(xiàn)一絲迷惘,“這就是我半生的故事了,得知宋東歸和破陣子死了的消息,總是想起以前的舊事?!?/br> 他頓了頓,臉上的迷茫很快就消失了,雙眼重新聚起精光,恨聲道:“想起以前的舊事,再想到我沒有親手殺了他們,就讓他們這么輕易地死了,不能體驗我兩百年來的絕望,就覺得真是可惜啊,可惜!” 溫冰炎聽了這一席話也是頗為震驚,沒料到有這樣多的前塵往事,他好似隱隱約約能夠了解了這些人的執(zhí)念,破陣子求的是富貴,宋東歸求的是地位,龍在海以前求的是修真上的鉆研突破,如今求的是復仇,而百言行,一生所求別無其他,唯有強大。 “還有百言行,門主還有手刃仇人的機會?!?/br> 龍在海回頭看向溫冰炎,突然激動起來,“什么手刃,我如今這個樣子,還有幾分勝算!你當他這些年消失無蹤是在做什么,定是在修煉,而如今更是殺了破陣子,將他的修為化為己用!” 龍在海說著,臉色越來越難看,他一腳伸出踹翻面前幾案,上面的瓷器茶盞盡數(shù)掉落在地,乒乒乓乓碎了一地。 他這一踹,頭發(fā)也亂了,喊道:“等他將宋東歸內丹煉化,下一個必然是來找我龍門了!” 溫冰炎等他情緒冷靜下去,方才問道:“他如今聲名狼藉,蒼雪山的那群迂腐之人必然不會再聽他的調派,他想以一敵我龍門千人,怕是不會容易,況且百言行殺我滿族,我與門主同仇敵愾,也愿能為除去仇人盡自己全力?!?/br> 龍在海聽了,面色終于好一些了。 溫冰炎又問道:“屬下有一事困惑許久,門主回來后,再修人祭之法,卻效用不大,但是百言行為何能突飛猛進?” “這人祭之法,越是修為境界高,越需要立刻供給更多的人體靈氣灌滿氣海強行突破,我被關了二百余年沒有進食,一朝解封,氣海便日漸萎縮下去了?!?/br> 溫冰炎問道:“可有破解之法?!?/br> 沒料到龍在海點了點頭,“有,知道我們?yōu)楹尉佑谇Ъt山嗎?” “仙帝洞府,巨大寶庫?” 龍在海一步一步重又走上臺階,“是了,傳說那里有仙帝一生所得無數(shù)的靈丹妙藥、天材地寶、功法秘籍、神兵利器,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重新淬煉身體的玉骨丹和提升修為的靈泉,我們如今的希望便在仙帝遺存,你既然回來了,就也跟著他們幾個去探尋千紅山吧。” 龍在海重新坐在了那把巨大的座上,好似是久不行走,他顯得有些累,溫冰炎應下就要告退,這時,龍在海突然又開口了。 “門內如今人手不夠,你弒仙堂那些手下,就派出去做外面的差事吧,另外通知吳雨將門派警戒范圍擴大三倍,不、五倍。” 溫冰炎心道:老狐貍。 溫冰炎走出這間充滿心機與偽裝的大堂,走向自己的房間,兩邊值守的門人紛紛向他鞠躬行禮,他面無表情地掠過。 隨著離大堂越遠,那些陰謀詭計從心里慢慢隱退,他的心情漸漸起了變化,不知不覺越走越快。 以前他住在龍門的石窟里時,從來只是覺得這里面不通陽光,陰暗又逼仄,就像自己絕望的人生,永遠看不到有光明的出口,但是今天,卻是完全一種新的心情。 他心里充滿了期待,心情飛揚,只覺得從這里回自己屋子的路格外的長,恨不能趕緊站在自己屋子里。 只因為自己的屋子里,有一個等著他的人。 一想到師父正坐在床上,等著他回去,他心里就脹滿了快樂,仔細算算,他與師父相見之后雖然已經(jīng)過了半個多月了,但是真正能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shù),而現(xiàn)在,她住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隨后他又想到了剛才的事情,師父明知道他是妖族后人,還主動親了他,想到這里,他甚至有點忍不住翹起了唇角,然后心里又不禁想到了剛才師父主動的吻…… 李騰蛟在門口等了好久,終于等來了溫冰炎,他一抬頭,嚇了一跳。 只見自己師弟大步流星走過來,奇怪的是他一張臉,面皮發(fā)紅,而面色也極為古怪,眼睛發(fā)亮,嘴角僵硬,似乎在隱忍著什么。 “怎么去了這么久,你沒事吧?” 李騰蛟迎著溫冰炎一句話還沒說完,便感到一陣風撲面而來,溫冰炎站在他身側,附耳道:“明日下午你帶著弒仙堂出去執(zhí)行外面的任務,對了,通知蒼雪,百言行要擴大五倍警戒區(qū)域,讓他們撤遠一些。” “那我們的計……” “先按下,百言行說不定要來,你們藏好,傳書給楚懷玉,讓他也戒備起來,如今局勢逐漸清明,我感覺百言行要收網(wǎng)了。” 李騰蛟一愣,溫冰炎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兄幸苦了,快回去歇息吧,對了,你讓大白回來吧,我們都不在的時候他可以保護師父。” 信息量有點大,李騰蛟呆滯地點了點頭,溫冰炎交代完事情,正欲離開,突然又回頭,“對了,叫個人搬過來兩床被褥,再給師父準備些洗漱用品和新的衣物,再叫一桶水?!?/br> 他說罷便立刻打開房門,鉆了進去,“哐”一聲,門緊緊關上了。 李騰蛟站在門口,突然感覺自己這個位置,確實應該叫大白回來蹲著,他心里一邊裝著溫冰炎剛剛那一大串話,另一邊慢慢浮現(xiàn)出了謝冰潔的面孔,只覺得自己一個頭兩個大,他嘆息一聲,搖著頭走了。 這邊,溫冰炎回自己屋子之時心里卻頗為緊張,他鉆了進去,便見自己床頭亮著靈石,而師父趴在床上已經(jīng)睡著了。 見到師父確確實實在自己屋子,在自己床上,他一顆心落下來,充滿了安寧。 他悄無聲息地走到床頭,坐在地上看向床上的人,朦朦朧朧的光亮中,床上的秦淮月衣服都沒脫已經(jīng)睡著了,她閉著眼睛,小嘴微微張開,她臉上還又易容成男子的皮膚,看上去就是一個清秀些的男子,但是就是這樣尋常的睡顏,在溫冰炎眼里十足十的可愛。 他看了一會,不禁將目光望下看去,不知不覺就望向了秦淮月的胸口,卻見那里又恢復了一馬平川,他不禁心中大為失望,同時也有不忍,這一大團的要勒著,不會被勒壞了吧,不會被勒平了吧,不禁更為憂愁。 他想,一定要趕緊結束這藏頭露尾的日子,讓師父傳漂漂亮亮的衣服,住雕梁畫棟的房子。 這么想了一會,門外傳來腳步聲,是送東西的人來了。 他趕緊掠至門口,打開房門就見門外端著東西的幾個門人正要舉手敲門,他擋在門縫前,壓低聲音,“東西都給我,你們下去吧。” 幾人低頭應諾,溫冰炎接過東西,便重新閃入了門里。 他用溫水洗干凈了布子,便走到秦淮月的身邊給她擦臉,他手腳輕,秦淮月沒有醒來,只是感覺臉上濕濕的熱熱的,于是模模糊糊之中嘟嚕了一句,“大白你做什么,不要舔了,自己找吃的去?!?/br> 溫冰炎擦臉的手就那么頓住了,他心里又一點不高興,低聲回了一句,“不是大白,是冰炎?!?/br> 說罷就繼續(xù)給秦淮月擦臉,沒料到秦淮月居然還接上了話,皺著眉頭道:“冰炎別親了,臉都濕了?!?/br> 溫冰炎聞言一愣,自己在師父心中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他給秦淮月洗了臉,又脫了襪子,擦起了腳,剛擦了幾下,秦淮月就不配合地縮腳,還一邊笑了起來,“冰炎,不要胡鬧,好癢啊?!?/br> 溫冰炎嘴角翹起,再次小心抓住師父的小腳,輕輕給她擦了一遍。 隨后,他自己洗漱過了,將秦淮月抱起來,又鋪了一床褥子,這才爬上床。 他看了一眼師父,總覺得她這個樣子一定睡不好,于是輕手輕腳將她的發(fā)帶揭開,又把她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脫了。 正給她脫外衣呢,秦淮月又嘟囔了一聲,“冰炎,不行,不要這樣,我害羞?!?/br> 溫冰炎聞言差點笑出聲來,他輕輕的、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回道:“不動你,我們一步步來,等你準備好,等你說可以之前,我都等你?!?/br> 他脫了她外衣,感到里面有一個yingying的東西,摸了摸,是本書,想來是師父帶的功法一類,便沒有在意,和著衣服一起放到了一邊桌子上。 他又想了想,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在秦淮月背后的衣服里一摸,將她好不容易纏好的束胸盡數(shù)弄碎抓了出來。 他看著那重新鼓鼓囊囊的一團,心想,明天得勸勸師父,這要是裹平了怎么辦,于是扔了一手破爛的束胸,高高興興躺在了師父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合上了眼睛。 第71章 百言行,來襲 第二天,秦淮月醒來,感覺這一覺睡得頗為舒爽,從自己追蹤溫冰炎以來,住客棧都是運氣好,有時不得已甚至只能在荒郊野外的破敗道觀里找個遮風避雨的容身之處將就,便是前段時間也是和謝冰潔唐依依擠在帳篷里,很久不曾睡一個舒服覺了。 而今日這一覺,被褥軟綿綿的不說,自己身上也舒暢得很。 嗯……軟綿綿……徒弟的床不是硬的嗎?!舒暢……自己不是一臉易容皮身上還裹著束胸嗎? 秦淮月瞬間睜大眼睛,于是自家徒弟的英俊的臉便毫無預警地出現(xiàn)在眼前。 她突然忘記自己要做什么來著,眼睛不由自主黏在了溫冰炎臉上。 溫冰炎平時睜開眼睛看著別人時候,總是陰沉沉的,氣勢逼人,桀驁而冷酷。 而看著自己的時候,目光總是又柔又暖,嘴角還帶一點笑,溫柔又深情。 現(xiàn)在他睡著了,別有一番好看,此刻,在睡夢之中,沒有一身沉重的負累和枷鎖,他的眉宇舒展,輕輕合著的眼睫毛意外的很長,這樣寧靜的神色之下,顯得他年紀很輕。 秦淮月這才想起來,他才只有二十三歲,這個年紀,大多數(shù)青年正當意氣風發(fā),心里裝著指點江山的夢想,打馬斜倚橋,看滿樓紅袖招,對著未來飽含無限期許,但是自己徒弟,卻早早的顯示出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沒有幾人能看得出他才是這么一個年紀。 秦淮月伸出手摸了摸溫冰炎的頭,靠了過去…… 此時,那個“與年紀不相符成熟”的人,其實在秦淮月盯著他看的時候就已經(jīng)醒了,他感到自己師父的視線,便不動聲色裝作沒醒,師父盯了他一會,他便心里緊張亂跳了一會,心里隱隱期待師父要做什么。 果然,他感到師父慢慢挨過來了,他緊張地一顆心蹦蹦亂跳,等著師父親上來。 但是,秦淮月一動身,突然感覺不對勁,自己胸口,以前都氣悶的,今日怎么這樣舒坦。 她一低頭,便看見自己因為睡覺扯亂的衣襟前,一道不屬于男子的深壑展露在眼前,自己的束胸已經(jīng)不知所蹤了,而同時,溫冰炎等了一會感覺師父沒有動靜了,也睜開了眼睛,不由得愣住了。 秦淮月再抬頭,便看見溫冰炎眼睛直勾勾地看向自己胸口…… 這是溫冰炎第二次被踹下床了。 秦淮月整理的時候,溫冰炎被攆出去站在了門口,正好下面的人上來匯報事務,一個事是早晨弒仙堂的人已經(jīng)出發(fā)了,他們被打散在龍門的人里,去往各地搜尋百言行的行蹤。而現(xiàn)在留在門派里的人,則全力以赴搜尋仙帝洞府。 看來龍在海是真著急了。 最后手下還講了一件事,昨晚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靈溪因為羞憤交加,一怒之下昨夜連夜離家出走了,龍在海也沒有派人去找。 這樣子的離家出走靈溪做過好幾次,她也不過是去人間找樂子,等覺得沒意思了就會回來,這也輪不到溫冰炎cao心,只是聽聽便過了。 等人走了,溫冰炎估摸秦淮月收拾好了,推門就進,這一推門,秦淮月正好在圍在門口偷聽,被溫冰炎嚇了一跳。 溫冰炎奇怪道:“你在這里做什么?” 秦淮月理不直氣不壯,強行冷哼一聲,“偷聽!偷聽你的靈meimei去哪里了?!?/br> 溫冰炎愣了一下,隨即露出笑容,走到秦淮月面前低頭笑道:“師父這是為了我拈酸吃醋了嗎?” “什么吃醋,我才沒有,你笑什么?”說著,秦淮月眼神飄忽移開了視線。 溫冰炎彎下腰,手撐在腿上看向秦淮月,“師父能為我吃醋,我當然高興了,但是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這些年我可是守身如玉,眼里心里再沒有旁人,你可不能因為外人置我的氣與我疏遠了?!?/br> 秦淮月聽了心里又甜又覺得羞恥,她自然是信他的,好像是吃了口糖,那一點點的酸就散了,她臉上依舊強作高冷瞥了一眼,“那你坐下,給我交代其他的事吧?!?/br> 秦淮月站著,溫冰炎則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向秦淮月匯報昨天龍在海叫自己過去后發(fā)生的事情,以及他隨后與李騰蛟商議的安排。 聽取完畢,秦淮月垂眸看他,冷聲道:“這樣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叫我起來,自己就獨斷專行了?” 溫冰炎小聲回道:“師父已經(jīng)睡著了,我不想打攪?!?/br> 秦淮月知道自己再說什么沒用了,擺了擺手,“算了,也怪我昨天太松懈睡得沉,你的決定安排也沒問題?!?/br> 她想了想,又問道:“龍在海把你的人都調走,可是對你有懷疑?” “應該沒有,他知道百言行是滅我靈隱族的仇人,和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這些年對我極為信任,放任我發(fā)展自己人手,現(xiàn)在調開,可能是害怕我了?!?/br> 不難理解,龍在海日漸衰弱,溫冰炎實力大增,他怕溫冰炎起了取而代之的想法,所以調走他的人手,以后恐怕也不會再交還了。 但是以后這個詞,對于他們充滿了變數(shù),秦淮月想起更為緊要的事,“對了,依龍在海之言,這個仙帝洞府有這樣多的寶貝,可不能叫龍在海得了,我們得先下手。” 溫冰炎問道:“我也正有此意?!?/br> 兩人說罷,同時看向了擱在桌上的問天劍。 若說這世上有誰知道仙帝當年的洞府在何處,寶物放在哪里,那么唯有一人耳,便是問天了。 問天作為仙帝的劍,隨他出生入死多年,最后被殺死在終結之島,問天方才不知所蹤,以前龍在海也問過,但是當時溫冰炎不能召喚問天劍靈,如今兩人要想探尋寶庫,問他正是合適。 溫冰炎握住問天劍,神識探入呼喚了幾聲,自劍身上飄出一縷白煙,逐漸凝成白色人形,此人白胡子白頭發(fā)白衣裳,盤腿漂浮在空中,正是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