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青離手中黑子終于落在棋盤上,縱觀棋盤上黑白交錯的棋子,大開大合之間,包容萬象,布局之巧妙令人嘖嘖稱奇。觀棋如觀人,這副棋局中的縱橫大局,其中胸襟不是一般人所有到達(dá)。一局既然了,青離優(yōu)雅的拾子,將黑白棋子分別拾到棋盒中。清脆的棋子碰撞聲,悅耳動人。 “白澤,你去桃花谷請陸壓,就說我請他一敘。”青離頭也沒抬,聲音是有質(zhì)感的清潤。 白澤也沒有問為什么,搖搖晃晃起身。白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間。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過桃花谷里了,那一天微塵要他跟著青離時,他原本是想要拒絕的。但是一接觸到微塵的眼睛,他就無法拒絕。微塵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和他說的?!靶“?,你隨我?guī)煾缸甙桑』氐侥銘?yīng)該去的地方?!?/br> 只此一言,勝過千言萬語。白澤幾乎是哽咽著答應(yīng)了微塵的也請求,他知道微塵的苦心。那便如她所愿。 桃花谷里依舊彩蝶翩飛,桃花盛開,樹下偶爾有兔子蹦蹦跳跳跑過。在陽光上靜靜的散發(fā)著歲月靜好的氣息,白澤安安靜靜地站在桃花谷外,熠彤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陸壓出現(xiàn)在桃花谷里,她現(xiàn)在只是一縷花魂,若沒有陸壓打開結(jié)界,她甚至出不去外面。 她站在木屋外,已經(jīng)等了好一會兒,屋里一點動靜都沒有。熠彤失望之色浮于臉上,正準(zhǔn)備走,幾年都沒有打開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 陸壓站在門后,還是一身灰色的道袍,烏發(fā)未束,懶懶披在身后。 “陸壓道君?!膘谕@喜道。 陸壓勾唇一笑,依舊桀驁模樣,在那一瞬間熠彤感覺到他身后整個屋子都因他的笑而明亮起來,而這一谷的桃花在他面前也黯然失色?!伴L生殿的茶不錯,待我去取一些給你泡茶?!?/br> “多謝道君?!膘谕畯澭卸Y,陸壓已經(jīng)越過她,消失在桃花林中。 白澤見陸壓出來向前走了幾步,徘徊在結(jié)界之外。 “白澤,怎地青離需你來傳話?”陸壓與白澤站在祥云上,久違的風(fēng)撩過陸壓長發(fā),他干脆盤腿坐在云上,白澤亦盤臥在云里半瞇著眼睛,懶懶的樣子。 “奉微塵上仙之令,我已追隨青離為主?!?/br> 陸壓只是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八故窍氲猛χ艿??!?/br> 高上玉霄王府外,烽休已經(jīng)在等候。 “帝君已等候道君多時。”烽休向陸壓行了一個禮,在前領(lǐng)著陸壓去找青離。 就白澤去請陸壓這會功夫,青離已經(jīng)下了半盤棋。陸壓閑閑掃了一眼,自個倒了一杯茶?!扒嚯x,你想與我敘什么?” “我們來對弈一盤?!币膊淮憠捍饝?yīng)青離已經(jīng)在收拾棋局。 陸壓倚著桌子,手里捏著一個小小的茶杯。輕抿一口,然后饒有興趣地轉(zhuǎn)動著手里的杯子,看著青離收拾棋局。黑白棋子,修長漂亮的手,陸壓看著都十分養(yǎng)眼。 “你明知我棋不如你?!标憠盒Φ溃骸澳阌惺裁词?,便直接說罷!省得我費心思猜?!?/br> 說話間青離已經(jīng)拾完棋子,“你執(zhí)黑棋還是白棋?” 陸壓無所謂,拿過離自己的的一盒棋子。白棋。 陸壓先下子,他捏起一粒棋子隨意放在棋盤之上。閑散的模樣怎么也不像一個下棋的人。 然而即使陸壓態(tài)度漫不經(jīng)心,青離依舊沒有掉以輕心。 “你后來為什么不愿意在見微塵?”青離問道,他白發(fā)用一根黑色的簪子束在頭頂,還有一半披在背后。一如既往無趣的打扮。 只是陸壓挑眉,他以前不都是一襲白衣嗎?什么時候轉(zhuǎn)了性子,竟然穿起了玄衣,這感覺就是羅睺那天穿了一件藍(lán)衫來找他,怎么看怎么變扭。 “沒有為什么。”陸壓依舊漫不經(jīng)落子,打量了青離一會,就收回了目光。 陸壓下棋就如他這人一般,凌厲直接,招招殺機(jī)畢現(xiàn),磊落得根本不給你思考的機(jī)會,你的選擇要么忍要么退,要么以殺止殺。 陸壓起些還不怎么在意,慢慢起也提了幾分興趣。終于坐直了身體,認(rèn)真的看著棋盤上的棋子。青離既沒有退,也沒有忍,更沒有以殺止殺。 這棋下得妙,陸壓單手托腮一手執(zhí)白子,輕輕扣擊桌面,發(fā)生一聲聲清脆好聲的聲音。青離看似步步平和,實則暗藏殺機(jī)。他每一步棋看起來都沒有什么任用,但是等下一步棋連起來之后,就發(fā)現(xiàn)之前看到無用的那棋此時竟然起了非常大的作用。原本陸壓暫了先機(jī),下到后半場再來看時,青離竟是隱隱有壓倒他的趨勢。 這是反敗為勝?陸壓笑了。沒那么容易,打起幾分精神,開始認(rèn)真與青離對弈。 青離心境始終平和,步步為營,步步策劃,既不因為敗像而慌,亦不為勝而喜。他低垂眉目,劍眉斜飛入鬢,寬大的衣袍垂落在白玉石的地面上,靜靜的有如一只伏地休息的獸。 “風(fēng)珈在哪里?”青離黑子落下,陸壓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陷入了絕境。 “你找她做什么?”陸壓不徐不疾,已經(jīng)淡定落子?!昂孟窀嬖V過你,她已經(jīng)被我殺了?!?/br> “我后來見過她?!鼻嚯x亦下子如飛?!八秃鹞m還有你?!?/br> 陸壓緊盯棋盤,絲毫沒有被棋盤上的敗象影響,他目標(biāo)明確,大開大磕之間,撕出一條活路,令青離不得不重新布局。 “既然見過她,還來問我做什么?”陸壓笑道。 “你打算對她做什么?” “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剩下的應(yīng)該是青丘那些老狐貍的事兒了。待我替她收拾好了青丘那些老狐貍,自然會送她回青丘做她的帝姬?!?/br> 一局結(jié)束,不分上下。即使青離步步為營,亦壓不住陸壓的凌厲攻擊。散了棋子,陸壓端起茶杯,起身看向池子里的錦鯉。“微塵呢?” 青離淺淺一笑,冷清的面容如浮冰碎雪。他一直在等陸壓問他,他終于問了。 “微塵走了,去了秦國。”青離拿著魚食也走到池前。細(xì)細(xì)碎碎的魚食撒向水中,錦鯉紛紛涌上來。 陸壓倒也沒有太大意外,他意外的是青離竟然會允也微塵離開。 像看出陸壓的疑問,青離道:“微塵不希望我再攪入她的事情中,她希望我獨善其身,好好的活著。那我便如她所愿?!?/br> “我走啦?!标憠菏滞蠓D(zhuǎn),手中茶杯里的茶葉全部落入池中,又引來一大群錦鯉的追逐。青離沒有挽留,沒有回頭,依然坐在池邊捏碎了魚食,將其投入池中。 “把你茶葉裝一些給我。”去而復(fù)返的陸壓又出現(xiàn)在亭子外的臺階下。 一個婢女奉命去取茶葉,陸壓則閑適地站在臺陽下四處打量這園子里的景色。青離曾經(jīng)和微塵說他這里極美,確切是真的。而青離想和他說的話,全部都在方才那盤棋里。 婢女茶葉取過來了,陸壓接過茶葉對她微微一笑,引得婢女羞紅了臉。再次和青離告別,這一次是真的離開。 方才青離表明了他的態(tài)度,陸壓站在云上迎風(fēng)而立。突地笑了,既然青離都出手了,他有什么理由不出手。只是這種將自己心愛女子往別人懷里送的感覺當(dāng)真不好。 陸壓想起微塵還從來都沒有嘗過這茶葉,腳下方向一改,徑直朝秦國王宮而去。 我就請她喝一杯茶,慰她受盡風(fēng)塵的苦。 微塵推開宮殿厚重的大門,伏于案桌的嬴政緩緩睜開眼睛,眼內(nèi)的陰摯暴虐還沒來得及收。刺眼的陽光傾泄而入,微塵逆光站在門口。 嬴政看不清微塵的表情,微塵卻將嬴政所有的表情盡收入眼底。他已經(jīng)老了,不復(fù)初見時少年的模樣。曾經(jīng)鮮活的少年,此時面容漸漸蒼老,他穿著華麗的玄色衣袍靜靜坐于案桌之后。 陰摯暴虐的眸子慢慢轉(zhuǎn)為狂喜,他幾乎不敢動不敢眨眼。微塵舉步朝他走去,身后的殿門緩緩合上,光影消失時,她的面容慢慢出現(xiàn)在嬴政的眼中。 “微塵,我已老矣,終于再次等到了你。” “指天劍,我尋回來一半截?!蔽m將半截指天劍放在暗色的桌上,金黃色的劍高貴無雙,此劍一出強大的殺氣令人心寒。嬴政看都沒有看指天劍一眼,他仿佛如少年一般,委屈的紅了眼眶。 “我等你許久?!彼俅握f道?!拔乙詾榇松僖惨姴坏侥懔恕!?/br> “不要這樣,嬴政。”微塵淺淺一笑,“我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自當(dāng)陪你這一世?!?/br> 桌上的指天劍閃著寒光,微塵重新用布將指天劍包好,遞給嬴政?!斑€有兩截,我自當(dāng)替你尋來?!?/br> 嬴政沒有接指天劍,而是拉著微塵的手。貪婪地凝視著眼睛朝思暮想的容顏,她一點都沒有變。嬴政不敢詢問微塵離開的這幾年,她倒底經(jīng)歷了什么。他怕他一問便不會再原諒自己,畢竟直到現(xiàn)在他都還記得微塵離開的那天,那磅礴的大雨,下了整整幾天幾夜。 微塵抽回手,將指天劍放在桌上,束身長立。 “嬴政,我們?nèi)タ纯茨惴N的桃花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