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翻過來。如此三四次，謝瑯就把薄薄的面餅盛出來，放在碟子里。

    劉徹夾一塊放入口中，露出失望的表情，“不如你炒的面餅好吃?！?/br>
    “和寡而無味的面餅相比？”謝瑯問。

    劉徹：“比那種好吃多了?！闭f出來，僵住，他真是被灶房里的油鹽熏糊涂了。他讓謝瑯做煎餅，不就是為了吃夠面餅和面湯的時候換換口味么。

    謝瑯見他臉色變來變?nèi)?，也沒再說什么，“草民以前不甚會做面食。煎餅是最近才學會的。改日學會別的，再做給陛下吃?！?/br>
    “什么東西？”劉徹問。

    謝瑯：“面里面包著rou，放在屜子上蒸?！?/br>
    “不腥嗎？”衛(wèi)青很懷疑。

    謝瑯想說，怎么會腥。轉(zhuǎn)念一想，衛(wèi)青肯定是想到了羊rou，“豬小的時候閹割了，用青草、紅薯或者麥麩養(yǎng)大，比羊rou還香。”

    “你——”劉徹看到身邊的小孩，把話咽回去，“你家為何不養(yǎng)豬？”

    謝瑯：“便宜！”

    劉徹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又說，“吾給你兩貫錢，羊賣了養(yǎng)豬？”

    “然后做給你吃？”謝瑯瞪他一眼，想得美！

    劉徹指著自己，“吾是君。”

    “陛下！”謝瑯嘆氣，“上林苑那么大的地方，里面那么多人，您想養(yǎng)多少養(yǎng)不了。”

    劉徹張張嘴，很想說給朕養(yǎng)豬是你的榮幸?？芍x瑯這個人油鹽不進，逼急了他還敢拿命威脅自己，劉徹只能嘆氣，“不養(yǎng)是不是？吾得空就來你家。”

    “養(yǎng)養(yǎng)養(yǎng)，行了吧?！敝x瑯把餅盛出來，又往里面倒一勺面糊，“燒火。讓仲卿吃點。仲卿剛才都沒怎么吃。”

    衛(wèi)青可不敢，連忙說，“我吃果子吃飽了?！?/br>
    說到這個，兩人走的時候，謝瑯給衛(wèi)青兩個大榴蓮，一個熟透的，一個還可以放三四天。給劉徹一包成年男子巴掌大的芒果。

    劉徹見他沒開口，謝瑯就給他準備好了，也不再念叨他的鍋。但是過了兩天，命人送來兩貫錢。

    謝瑯面對這兩貫錢想罵人，又擔心教壞小七，只能在心里嘀咕幾遍，就到處找小豬崽。

    養(yǎng)蠶里的人不差錢，豬rou又便宜，以致于沒人養(yǎng)豬。

    謝瑯走遍溫家里才找到一個小豬崽。

    小豬崽弄回家，謝瑯就把四只羊賣了。

    這下可了不得。

    賣羊養(yǎng)豬，他是瘋了么。

    謝建業(yè)等他從城里回來，就找上門，“豬那么便宜，你養(yǎng)豬干什么？”

    劉阿彘讓他養(yǎng)豬，他不敢不養(yǎng)啊。

    “仲卿的兄長聽人說，小豬閹割了長得快，rou也不腥，不知是真是假，就讓我養(yǎng)一頭試試?！辈淮x建業(yè)開口，就說，“給了我一貫錢。以后你們家的豆渣都給我。我一個月給你們二十文。”

    謝建業(yè)皺眉，“這是哪里的話?！?/br>
    “王大公子給的錢，別跟我客氣了?！敝x瑯道，“就是早幾天來找我的那人給的?！?/br>
    謝建業(yè)：“他是王大公子家的仆人？”

    “對！”謝瑯指著堂屋，“還在幾案上放著呢?！?/br>
    謝建業(yè)點頭，“那好吧。我回去告訴你大哥和二哥?！?/br>
    翌日，謝大郎和謝二郎分別送來半桶豆渣。

    謝瑯的頭又開始痛了，“我只有一頭豬。”

    “那就多喂兩頭?！敝x二郎道，“殺了給猴哥吃，省得你買人家的?！?/br>
    謝瑯想想，有道理。反正一頭也是喂，三頭也是喂。翌日，他又出去買兩頭。

    養(yǎng)蠶里的人整天盯著謝瑯家，見他連著幾天弄來三頭豬，都坐不住了，攛掇謝廣去問問，他怎么突然改養(yǎng)豬了。是不是豬rou要漲價。

    謝廣正巧也好奇，經(jīng)得他爹娘同意就去找謝瑯。

    養(yǎng)蠶里的人剛開始做豆腐的時候，豆渣都不舍得扔，想法設法做了吃。后來多了，實在吃不下去，就用來喂牲口。

    謝瑯一直覺得用豆渣喂食草性動物很奢侈，聽到謝廣說村里人都想知道他為什么改養(yǎng)豬，直接把他同謝建業(yè)說的那番話講給他聽。

    考慮到豬rou便宜，謝瑯擔心養(yǎng)蠶里的人跟風養(yǎng)豬，明年賺不到錢又在背后埋怨他，便說，“王大公子跟我說的那些，他自己也不清楚是真是假。等我這三頭豬養(yǎng)大，豬rou真像仲卿的兄長說的那樣美味，你們再養(yǎng)。”

    “我相信三郎叔?！敝x廣不假思索道。

    謝瑯樂了，“你信那就養(yǎng)。但我說的這些話，你得告訴村里人?！?/br>
    “我知道。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他們?！敝x廣說完，就往外走。

    翌日，養(yǎng)蠶里多了二十戶養(yǎng)豬的。

    謝瑯知道后，好幾天沒出門，就怕一出去，他們就逮住自己問，豬rou是不是真比羊rou好吃。

    待這股熱潮褪去，謝瑯想出去透透氣，下大雪了。

    謝瑯和小七坐在灶房里烤著紅薯望著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樂得笑出聲來。

    小七很是好奇，“三爺笑什么??？”

    “明年一定是個好年景。”謝瑯心說，這場大雪下下來，劉徹至少得半個月沒法來找煩他。

    小七：“可以收好多好多麥子嗎？”

    “是的?！敝x瑯把紅薯拿出來，摸摸軟了，“給你！”

    小七把盤子遞過去，“可是我喜歡吃紅薯啊?！?/br>
    “那你就多吃點?！敝x瑯道，“吃飽了，咱們晌午不做飯了?！?/br>
    小孩忙問：“晚上呢？”

    “晚上給你煮雞蛋湯?！敝x瑯道。

    小七高興了，“我喜歡雞蛋湯?！?/br>
    “我知道。”謝瑯摸摸他的小臉，“冷不冷？冷我把門關上。”

    小孩搖了搖頭，“不冷?！?/br>
    “三郎！”

    謝瑯霍然起身，往四周一看，沒什么見不得人東西，放松下來，“誰呀？”

    “我！快出來！”

    謝瑯聽出來了，是前里正謝建康，“看著火，小七?！迸艹鋈ゾ蛦?，“什么事？”

    “謝建明家的房子快塌了?！敝x建康拽著他的胳膊，“快去想個辦法?！?/br>
    謝瑯連忙抓住他的手，“等等，等等，我正在屋里烤火，等我把火熄了。”

    “那你快去?！敝x建康催促道。

    謝瑯跑到屋里把紅薯拿掉，往紅泥小火爐上放一罐水，抱著小七就往外走，“才剛下雪，怎么就要塌了？”

    “剛才刮風掀掉一塊草席。照現(xiàn)在這樣下到晚上就得把屋頂壓塌?！敝x建康道。

    謝瑯：“他們家還有別的親戚嗎？去親戚家住一宿?！?/br>
    “沒了。謝建明原本有個弟弟，早年去當兵死在了戰(zhàn)場上，也沒能留個后，他們一支就剩他一家了?！敝x建康邊走邊解釋。

    謝瑯腳下一頓。

    “怎么了？”謝建康忙問。

    謝瑯抬手往南指。

    “你的意思現(xiàn)住在烘干房里？”謝建康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那是村里建的。平時還得用?！?/br>
    謝瑯搖了搖頭，“我指的是南邊的學堂?！?/br>
    烘干房后面有個胡同直通學堂。謝瑯剛才扭頭拍小七身上的雪的時候看到的，“除了他們家還有誰家？學堂三間屋長，用竹席隔開還可以再住兩家?！?/br>
    學堂半個月前就放假了。謝瑯同夫子說定，明年二月二開課。也就是說謝建明一家可以在學堂住到正月底。

    這么長時間足夠謝建明一家把新房建起來。

    謝建康想到他家買了不少磚，趕明兒雪化了就可以動手建房，“這也是個辦法。你回去拿鑰匙，我去謝建明家?！?/br>
    “順便再問問還有誰家的房子快倒了?！敝x瑯提醒道。

    謝建康抬抬手催他快去，“我心里有數(shù)?！?/br>
    堂屋有可能被大雪壓塌的人家有不少，但這些人的偏房還可以住。謝瑯和謝建康分頭問一遍，最終只有謝建明一家需要搬。

    謝瑯挑幾個年輕力壯的幫他們一家三口搬好家，又提醒其他人夜里別睡那么沉，才抱著小七回家。

    到家里謝瑯脫掉棉鞋，見里面濕了，腳還是熱的，不禁慶幸他把棉花種出來了。否則這樣的天在外面轉(zhuǎn)一個時辰，他的腳非得跟發(fā)面饅頭似的。

    想到發(fā)面饅頭，謝瑯又想家了，想他母親做的饅頭。

    剛出鍋時帶有nongnong的面香，勁道十足，沒有賣的饅頭那種怪味，吃到嘴里還有絲絲甜味，讓他只吃饅頭不吃菜都可以。

    可是做發(fā)面饅頭需要酵母或老面。酵母沒有，老面？謝瑯決定天暖和了就試試。然而，謝瑯沒等到天暖和，倒是把劉徹等來了。

    十二月六日，天氣晴朗，陽光普照，謝瑯和小七坐在堂屋門口曬太陽，聽到噠噠的馬蹄聲，頓時想抱起小七逃走。

    沒等謝瑯付諸行動，就聽到敲門聲。

    謝瑯沖金猴抬一下手，“上！”

    又干啥玩意？金猴看著謝瑯，一臉懵懂。

    小七站起來，“猴哥，過來，我教你開門?！?/br>
    金猴聽到它的名字跟上去，看到小孩踮起腳夠閂門的棍，抬起爪子幫小孩拔掉。

    小七頓時驚得張大嘴，“猴哥，你好聰明?！?/br>
    “小七，開門。”

    小七打開門，就往四周看，“你仲卿爺爺沒來?！?/br>
    小孩拔腿就往里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