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你知道？”

    “聽說過。”何止聽說，謝瑯特意找村里人打聽過。

    村里那群包打聽以為謝瑯同他們一樣閑的，就把知道的全告訴他了，也不管是真還是假。

    謝瑯想著劉據(jù)還小，他當時又住在村里，沒法收拾江充，便把他拋之腦后。沒曾想江充先撞到他面前。

    謝瑯明知故問，“館陶大長公主要效仿淮南王？”

    “她可沒那個膽子?！眲匦πΓ暗降自趺匆换厥?？”

    小黃門：“江充發(fā)現(xiàn)大長公主帶人在馳道上行走，就把大長公主的車馬攔下來。大長公主說是太后準許的，江充就說她可以，隨從不行，就把大長公主的侍從抓起來了。

    “無人駕車，大長公主只能下車自己走。大長公主覺得江充故意的，得知陛下在上林苑，就去，就去隔壁找陛下，求陛下嚴懲江充。”

    “江充沒錯?！眲氐?，“他是繡衣使者，合該如此?！?/br>
    “噗！”

    劉徹和小黃門同時看向謝瑯。

    謝瑯連連擺手，“嗓子不舒服?！?/br>
    “你當我眼瞎耳朵聾？”劉徹瞪著他，“笑甚？”

    謝瑯搖頭，“草民沒笑！”

    “謝三郎！”劉徹抬手指著他，想說什么，聽到腳步聲，心中一動，“來人，把謝小七給吾綁了?！?/br>
    小黃門下意識看謝瑯。

    “看他作甚？”劉徹怒道，“沒聽見朕的話？”

    小七長嘆一口氣，“陛下平日里還嫌草民變著法的氣您。像您這樣，草民不氣您，都對不起草民。”

    “你閉嘴！”劉徹扭頭瞪他一眼。

    小七：“陛下就不想知道三爺笑什么？”

    “你知道？”劉徹打量他一番，“謝小七，別好的不學，專挑你三爺不好的學?！?/br>
    小七撇撇嘴，“您想說我三爺整天胡說八道？陛下，太后特許大長公主走馳道，就是默許大長公主可以帶隨從啊。太后要是只許大長公主一人走，大長公主也用不到。因為大長公主不會駕車。

    “江充能被孟達爺爺您封為繡衣使者，一定是個十分聰明的人。他會不知道這一點？我東方先生都懂。他只是沒想到大長公主有太后的詔命，是奉詔用馳道?！?/br>
    “他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收繳大長公主的車馬和隨從？”劉徹又問。

    小七：“他不是主父偃，能為您獻計獻策，不是廷尉，也不是大司農(nóng)，更不是仲卿爺爺，能為您開疆辟土。他一個繡衣使者，只有看管馳道這點用處，他擔心今日放了大長公主，明日就得放過長公主。

    “劉姓王爺不在長安，敢走馳道的也就這些公主。這些公主都放過了，他這個繡衣使者就形同虛設，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為了自己，他就利用詔書沒說清楚，把大長公主的車馬收了，讓她走著回城唄。”

    “這么說江充錯了？”劉徹問。

    小七搖頭，“當然沒有。他鉆了詔命的漏洞罷了。像我三爺以前說的，我華夏文字博大精深啊。大長公主生氣，大概是氣他狐假虎威?！?/br>
    “大長公主好像就這意思?！毙↑S門小聲說，“奴婢聽大長公主說，她又不會駕車，沒有隨從，她吃飽了閑的，一個人往馳道上跑?！?/br>
    劉徹忍不住說，“吾看她就是吃飽了撐的?！?/br>
    “嗤！”

    劉徹轉向謝瑯，“這次我看清了，就是你?！?/br>
    “陛下，您想要人家的長門園，人家送你了。你不喜歡，轉手把她閨女陳廢后關進去，名曰完璧歸趙，大長公主是連一句怨言都沒有。”謝瑯道，“做人要厚道。再說詔命是您母親下的。大長公主要是跑去太后陵前哭訴，您覺得她老人家今晚會不會來找你聊聊人生？”

    “謝三郎！”

    “這個主意好！”

    謝瑯扭頭看去，門口站著一位五十左右的婦人，其和劉徹有三分像，“草民拜見大長公主?！?/br>
    “三公子免禮。多謝三公子。來人，備馬！”婦人轉身就走。

    劉徹臉色大變，瞪一眼謝瑯，“你給我等著?！泵Σ坏馀?，“姑母，姑母，使不得?！?/br>
    小黃門傻眼了，喃喃道：“三，三公子，這，如何是好？”

    “三叔，父皇生氣了？”小劉據(jù)擔憂道。

    小黃門：“皇長子，生氣事小，就怕您祖父和曾祖父真去找陛下啊。三公子，您您，您快出去看看，幫忙攔一下大長公主，奴婢求您了?！?/br>
    “不用?！敝x瑯道，“這事好解決，陛下先稱贊江充做得對，過些日子尋個錯把他貶為庶民就得了。”

    小黃門搖頭，“您有所不知，江充心細如發(fā)，自打當上繡衣使者，就沒出過錯?！?/br>
    “不過是眾臣知道他身后站著陛下，就像當初的主父偃，彈劾也沒用，沒人敢告，才會讓你誤以為他沒錯?！敝x瑯道，“無需太多，陛下冷他十天半個月，沒人彈劾他，我這處院子送你?！?/br>
    小黃門慌忙說：“奴婢不敢?！?/br>
    “有地契的，有何不敢？”謝瑯道，“主人換成你，陛下要拆掉，也得賠你一個同等大小且同樣的宅子?！?/br>
    小黃門：“三公子，您還是去勸勸大長公主和陛下吧?！?/br>
    “不去！”謝瑯沖小劉據(jù)伸出手，“江充要是敢攔你的車架，直接把他殺了便可。你是皇子，他不過是人臣，你父皇寵他，也不會讓他越過你。即便你父皇因此生氣，也頂多氣幾天?！?/br>
    小七忍不住說：“三爺，等據(jù)兒長大，他就不是皇長子了?！?/br>
    “我知道?！敝x瑯抱起小劉據(jù)，“你別拿劍指著他，他都不會廢嫡立幼。再說他也沒別的人選?！?/br>
    小黃門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三公子，陛下很喜歡王夫人?！?/br>
    “據(jù)我所知，宮中有個李姬懷孕了。”謝瑯看向小黃門，“陛下喜歡皇后的時候可沒讓其他女子懷孕。聽說王夫人身體不大好，二皇子身體如何？”

    小黃門說不出話了，蓋因二皇子快三個月了，還沒小劉據(jù)剛出生那會兒大。

    “據(jù)兒，明白了么？”謝瑯問。

    小劉據(jù)大概明白，“母后說父皇想立我為太子，要我聽話。我不聽話，父皇就會立二弟。三叔說，父皇只能立我為太子？”

    “謝三郎！你給朕閉嘴！”

    第170章 何德何能

    謝瑯循聲看到劉徹怒氣騰騰的站在大門外，他身旁邊的婦人滿臉幸災樂禍。謝瑯莫名想笑，“據(jù)兒，知道你父皇為何不準我說下去？”

    小劉據(jù)抱住謝瑯的脖子，“父皇不敢？”

    “你給我住口！”劉徹指著小劉據(jù)。

    小劉據(jù)第一次覺得他三叔說得對，他父皇是紙老虎。

    “三叔，我餓啦?！毙?jù)趴在謝瑯耳邊小聲說。

    謝瑯把他放地上，“跟小七回屋?！毕騽刈呷?，“怎么又回來了？”

    “回來抓你?！眲剞D身道，“來人，把謝三郎給吾抓起來！”

    館陶大長公主忍不住說，“現(xiàn)在抓稍后還得放，陛下也是吃飽了閑的。”

    劉徹呼吸一窒，有心數(shù)落大長公主幾句，又擔心她往帝陵跑，“姑母，他剛才的話您沒聽見？”

    “三公子說得對?！别^陶看著劉徹，“不立嫡長子，陛下要立王氏生的那個體弱多病的兒子？還是李姬腹中那個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

    劉徹張張嘴，“……謝三郎，你，別以為朕慣著你，就拿你沒辦法。”

    小黃門低下頭，心說您不慣著，也拿他沒辦法。

    “陛下，您再跟草民叨叨一會兒，大長公主的隨從就被您親封的繡衣使者弄死了?！敝x瑯此言一出，館陶大長公主臉色驟變。

    劉徹忙說，“姑母，朕任命江充為繡衣使者不是針對您。是馳道被城中那些豪強和目無法紀的官宦子弟軋的坑洼不平，朕都無法在上面行駛了?！?/br>
    “臣婦明白?！贝箝L公主轉過身，沖上林苑門外的家奴道，“備馬?！?/br>
    劉徹連忙拉住她，“姑母！謝三郎，給吾過來。”

    “好的。”謝瑯伸手抓住館陶的另一條胳膊，“大長公主，得罪了。”

    劉徹氣個仰倒，“謝三郎，是不是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此事好辦?！敝x瑯此話一出，大長公主停下來。

    劉徹松開她。

    謝瑯：“繡衣使者無需文章寫得多好，也無需精通兵法，并不是非江充不可。”

    “你叫朕把江充砍了？不行！”劉徹道。

    謝瑯嗤笑一聲。

    館陶大長公主眼中一亮，看了看劉徹，又看看謝瑯，眼中盡是好奇。

    “公主，收起你的好奇心。”謝瑯瞥了她一眼，“陛下是孟達，大將軍是仲卿，我是三郎，我們?nèi)耸墙Y義兄弟?！?/br>
    劉徹疑惑不解，轉向大長公主，見她臉微紅，險些氣暈過去，“姑母，你在想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别^陶大長公主尷尬地笑笑，“三公子，繼續(xù)，老婦人聽你的。”

    謝瑯：“換個鐵面無私且正直的便可。”

    “你的意思江充不正直？”劉徹問。

    館陶大長公主點頭，非常齷齪。

    劉徹裝作沒看見，盯著謝瑯，讓他解釋。

    “江充的來歷陛下可清楚？東方朔曾和我說過，那就是個小人?！敝x瑯收起臉上的笑容，認真道，“歷來賢明的帝王后來變得昏庸無道，就是因為親小人遠賢臣?！?/br>
    劉徹：“吾并未讓江充參與國事?！?/br>
    “王侯將相都怕他，這點是不是真的？”謝瑯反問。

    館陶點頭，“真的?！?/br>
    “姑母先別說話。”劉徹道。

    謝瑯笑了，“王侯將相都怕他，他不能左右王侯將相的決定？陛下認為的參與是宣室殿議政？”

    “江充天天去宣室?！别^陶厭惡江充，哪怕劉徹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機會難得，有可能只有這一次，館陶不想放過，“丞相公孫弘的兒子被江充抓到，公孫弘擔心江充告訴陛下，陛下因此厭惡丞相，曾親自帶著禮物去江充府上拜訪他。江充何德何能，值得丞相親自前往？”

    謝瑯恍然大悟，“丞相都怕江充？江充是無需參與國事，因為他可以直接下命令?！?/br>
    丞相聽命劉徹一人，謝瑯此話真可謂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