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竹松了一口氣，道：“夫人見您這幾日的身子不好，怕是前兩日太冷了受寒了，便沒讓您跟著出去，可是秦大人帶著三姑娘，總不好叫高公子單著，這才讓二姑娘陪著出去了?！?/br>
    丁婕從床上坐了起來，緣竹趕緊放下手里的東西攙扶了她一把：“姑娘，您身子不舒服就別起來了，您這是要做什么呀！”

    “去二姑娘的房里，若是人在，就請過來，若是不在，就等一等，截了人請過來。”

    緣竹心里一咯噔，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雖然大家都沒有說破，但是高家這次的提親是沖著大姑娘來的，因?yàn)榇蠊媚锷眢w不適，二姑娘就臨時(shí)盯上了，大姑娘這是不爽二姑娘有搶夫婿的嫌疑么?。?/br>
    緣竹雖然只是個(gè)小丫頭，但是也是華氏親自給丁婕挑選的，衷心不說，對主子身邊的事情也要格外的敏感，要在主子當(dāng)局者迷的時(shí)候做一個(gè)清醒的人，可惜二姑娘是個(gè)性子不羈之人，身邊連個(gè)近身的丫頭都沒有，否則到底是什么情況，興許還能打聽打聽。

    大姑娘一直以來都極其照顧二姑娘的，二姑娘做不出這么損的招吧……

    可是也不對……

    緣竹想起了自己從蘇嬤嬤那里聽說的事情，心里越發(fā)的拿不準(zhǔn)。

    越想就越覺得，二姑娘若是有機(jī)會取代大姑娘，一定會興高采烈的這么做！畢竟她……

    “還站在這里干什么！？還不去！”

    丁婕的眉頭深鎖著，似乎十分的不開心，緣竹心下大定，趕緊去找人了。

    事實(shí)上，丁素也的確很快就回來了，她和高長鳴完全說不到一塊去，顯然高長鳴也不喜歡她這樣看起來性子寡淡，更不懂得討好男人的女人，兩人回府之后，高長鳴就禮貌的回自己的房間了。

    “二姑娘。”緣竹對著丁素行了一個(gè)生硬的禮，站在丁素的房門口說明來意，然后請她一同前往大姑娘的房里。

    丁素一面莫名其妙的看著突然冷淡的緣竹，點(diǎn)點(diǎn)頭：“jiejie沒睡正好，我有事情找她。”

    丁素來的時(shí)候，丁婕已經(jīng)起來了，她坐在自己的琴前面，卻并沒有去彈，纖纖十指輕輕地?fù)嶂偕?，像是在看一個(gè)熟悉又陌生的老友似的。

    “jiejie?！倍∷卮蛄艘宦曊泻簦驹谠?。

    緣竹乖覺的退了出去，還給兩人關(guān)上了門。

    丁婕抬起頭來，微微一笑：“回來了。”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坐下說。”

    丁素這頭剛坐下，丁婕那頭的問題已經(jīng)拋過來了：“不講自己困在那四方之地，偶爾也出來玩一玩，是不是比想象中的更有趣？”

    丁素坐也不好好坐，比起在周世昭面前那副輕佻的樣子，在丁婕面前，她應(yīng)該算是……放松，十分的放松，不用偽裝承認(rèn)和樣子，不需要帶著任何的目的去做事情說話，輕松的仿佛此刻脫了衣裳跳舞都是自然又輕松的事情。

    “我原以為你要先問問我，高長鳴的高矮胖瘦，品性情趣，還是說你準(zhǔn)備跟我先虛與委蛇一下，趁著我沒留意的時(shí)候再問，顯得比較矜持??？”

    丁婕溫潤一笑，看著她的眼神就只是在看一個(gè)還沒長大的meimei：“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樣子，我會自己去看，自己去品，犯不著愣是隔著一個(gè)人來認(rèn)識另一個(gè)人?！?/br>
    丁素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道：“也沒什么好玩的。”這是在回答丁婕剛才的問題。

    丁婕眼神一動，“若是和周世昭在一起，是不是就變得更有趣了？”

    丁素的眸子沉了一下，瞥了丁婕一眼。

    丁婕不動聲色的拿去邊上的布慢條斯理的擦琴。

    “阿荃和阿凝雖然跳脫，但心性單純，要拿捏她們，對你來說簡直是易如反掌，一方面，她們是被你拿捏著幫你胡鬧，另方面，以她們二人的德性，樂的看戲?？墒撬厮亍倍℃嫉恼Z氣頓了一下，加深了懇切的味道：“作為你的親姐，我清楚你為何寧愿將自己關(guān)在那四方之地自我禁錮，自欺欺人，也清楚你為何口口聲聲的說自己瞧上了周世昭?！?/br>
    丁素張口，本能的就要反駁，可是丁婕把她的節(jié)奏拿捏得精準(zhǔn)無比，一番話把她堵得啞口無言：“我只是想告訴你，人不同死物。你可以同時(shí)喜歡做很多很多的事，喜歡很多很多的物，但不能將這份心態(tài)，放在一個(gè)人的身上。你不是個(gè)因?yàn)橘€一時(shí)之氣就胡亂作踐自己傷害別人的人，但是你問問自己，在做這些決定，生出這些心情之前，到底是所謂的喜愛占得多一些，還是你心底那股擰巴的勁頭更厲害些?！?/br>
    “你說夠了沒有！”丁素嚯的一下站起來，凌厲的眼神和薄怒的表情都彰顯了一種不可言說的心虛和慌亂，可是丁素人不符名，從不是吃素的，既然要相互傷害，那就不要客氣了：“jiejie你呢?。磕阏f我瞧不清楚自己，你倒是瞧得清楚，不僅將自己瞧清楚了，也把周圍的人都瞧清楚了，可是那有什么用??？在你身上我才曉得，不是做了明白人就一定會做明白事！你不一樣是被娘左右安排，沉默認(rèn)命的人嗎！”

    丁素冷笑了一下，在丁婕紋絲不動的態(tài)度上越發(fā)的被激怒：“你看，從前你聽到我說這些，還會跟我氣一氣，可是現(xiàn)在呢??？你就跟一尊沒有生命力的泥偶一樣，什么都知道又有什么用？那只會在既定的路前變得更加可憐可笑！你說阿荃和阿凝天性單純，可在有些事情上，你還不如她們！”

    丁婕的表情有一絲絲的裂痕，顯然也不想再說下去了，她的指尖輕輕撥弄了一下琴弦，發(fā)出一個(gè)單音：“我要說的都已經(jīng)說完了，你回去歇著吧。”

    丁素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還有些不死心。

    丁婕抬眼望向她，眼里竟然存著幾分挑釁和若有似無的笑意：“素素，你說給我的話，反過來，何嘗又不是諷刺你自己？等到什么時(shí)候你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時(shí)，再來對我說教也不遲。”

    丁素眼神一亂，匆匆丟下一句：“還是你好自為之吧”便轉(zhuǎn)身離開了丁婕房間。

    等到丁素一走，丁婕臉上的疲憊終于全都涌了出來。

    緣竹跟著進(jìn)來，看到丁婕的樣子很是心疼：“可是二姑娘又頂撞了姑娘您??？姑娘，您為什么要cao這份心呢，如今高家的人都已經(jīng)上門了，您什么時(shí)候才能真正的為自己想想呢！”

    緣竹的最后一句話，讓丁婕的眼神清明了幾分，她隨口吩咐了兩句將緣竹支了出去，等到緣竹出去之后，丁婕起身走到自己的梳妝鏡前，彎腰將最下面上鎖的柜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個(gè)有些笨重的紅木盒子。

    因?yàn)榇娣诺耐桩?dāng)，盒子上干凈沒落塵。

    丁婕看著這個(gè)盒子，像是在看著什么希望似的。

    想做的事情嗎……

    其實(shí)，也不是沒有。

    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最好的時(shí)候。

    等緣竹端著剛煮好的甜湯進(jìn)來的時(shí)候，丁婕叫住她，吩咐道：“明日一早，你給秦大人送一封拜帖，約個(gè)時(shí)間?！?/br>
    緣竹愣了一下：“姑娘您要見秦大人??？”

    丁婕唇角一翹，笑的意味深長：“也不必大人長大人短的，做了我妹夫，不也是一家人么?！?/br>
    緣竹略震驚。

    大姑娘看著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樣！

    第二天一早，丁婕起來的時(shí)候，聽說丁素已經(jīng)早早地帶著行李乘坐馬車回書院了，丁婕一副了然的樣子，多一句都沒問，自己拾掇了一下，就出門了。

    抵達(dá)莊子不遠(yuǎn)處一個(gè)景色頗不錯(cuò)的湖心亭時(shí)，秦澤已經(jīng)在那里等著了。緣竹心里一咯噔，總覺得大姑娘這樣暗地里私會秦大人的做法有些不妥當(dāng)。在丁婕將緣竹定在原地不許她跟過去的時(shí)候，她就越發(fā)的不安了：“大姑娘……這樣不好吧?！?/br>
    丁婕瞥了她一眼：“你近來管我是不是管得有點(diǎn)過頭了？”

    緣竹一陣緊張，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丁婕慢慢的走向秦澤。

    秦澤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丁婕，人已經(jīng)站起來，姿態(tài)恭敬了。

    丁婕笑了：“夫妻的禮還沒成，妹夫的禮已經(jīng)這般到位了?！?/br>
    秦澤也是微微一笑，跟著丁婕一起入座：“大姐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很好，沒有浪費(fèi)時(shí)間的客套，丁婕很滿意：“既然大家馬上就要成為一家人，我也不和準(zhǔn)妹夫你客氣了。我找你來，的確是有一件事情相求?！?/br>
    秦澤挑眉：“大姐所指何事？”

    丁婕眼神一動，多了幾分探究：“妹夫手底下，可有一位叫做周世昭的猛將？”

    第113章 逃避

    “可是我那位兄弟做了什么不敬之事？”秦澤耐心的詢問。

    丁婕：“妹夫可曾覺得阿荃惹人心疼過？”

    提到丁荃，秦澤的神色認(rèn)真不少，他想了一下，坦白道：“或許生在這個(gè)家中，可憐的不止阿荃一人?！?/br>
    丁婕笑：“可你愿意好好珍惜心疼的，也只有阿荃一人?！?/br>
    秦澤喝了一口茶：“那是因?yàn)樗档??！闭f到這里，他頓了頓，結(jié)合丁婕剛才的問題和她說的這些話，不難猜到丁婕這次來的原因：“莫非是因?yàn)槲夷俏恍值堋投媚锏氖虑?？?/br>
    丁婕的笑容淡了一分：“你早就知道?。俊?/br>
    秦澤：“先時(shí)二姑娘曾與淮清這里借過幾冊古籍，但言辭間對我這位兄弟頗為關(guān)注，大姐今日的詢問也是話中有話，淮清這才斗膽猜測是因?yàn)檫@件事情?！?/br>
    這個(gè)秦澤，實(shí)在是謙卑的有些過分了。

    即便他如今是準(zhǔn)妹夫，也完全沒有必要謙卑成這樣，好像……有什么事情相求似的。

    秦澤耐心的等著丁婕的回復(fù)，也不著急。

    丁婕按下心頭的猜測，回歸正題：“我們府中的情況，你也是曉得的，無論是受寵的還是不受寵的，都有自己的難言之處。本就舉步維艱，就更不應(yīng)該行差踏錯(cuò)半步，我既然是做jiejie的，只能略盡綿力來幫幫忙。”

    秦澤挑眉：“大姐的幫忙是指什么？”

    丁婕微微垂眸，話語別有深意：“我能力有限，既然無法幫著他們做點(diǎn)什么，至少要懂得在她們受到傷害之前，阻止她們?nèi)プ鲞@些。好比妹夫與阿荃這檔子事，但凡妹夫少一絲魄力，對全局的掌控少一分火候，我都不會眼看著阿荃一頭扎進(jìn)你這口深淵里?！?/br>
    丁婕說的不留情面，秦澤的神情跟著一怔。

    緊接著，又聽到她嘆了一口氣：“素素這件事情，我怕是能力不及了，平日里她已經(jīng)與母親水火不容，真叫人發(fā)愁?！?/br>
    秦澤沉默了一瞬，忽然道：“大姐，淮清冒昧問一個(gè)問題?！?/br>
    丁婕：“嗯？”

    秦澤：“大姐方才問淮清關(guān)于周世昭此人的人品，可是因?yàn)榇蠼阕约阂膊磺宄苁勒训臑槿?？?/br>
    丁婕坦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cuò)?！?/br>
    秦澤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如此，大姐又何必這么快的定論二姑娘與周兄之間一定是一段不妥的緣分？”

    丁婕不言，神情里透著一股無奈。

    秦澤眼中滑過一絲了然，轉(zhuǎn)而道：“不知大姐可相信淮清的能力？”

    丁婕眼睫毛一顫，唇角彎起弧度來：“自然是相信的?！?/br>
    秦澤：“淮清對周兄的人品有信心，若是二姑娘真的有意于周兄，淮清不介意成人之美，做這一段姻緣。當(dāng)然，若是二人實(shí)在是不合適，淮清絕不勉強(qiáng)，也絕對不會讓兩人受到什么不必要的傷害。”

    丁婕那道釋然的微笑釋放了一半，又有些為難道：“可是妹夫你公務(wù)繁忙，將這樣的兒女私情交給你，怕是不妥?！?/br>
    秦澤的表情變得嚴(yán)肅了些：“大姐錯(cuò)了，這并非私情，而是家事?！?/br>
    秦澤的態(tài)度太謙和，領(lǐng)會她意思領(lǐng)會的太快，甚至連最后答應(yīng)她隱含的請求都答應(yīng)的這么痛快，有些奇怪。

    但是秦澤很快就解答了丁婕的這個(gè)疑慮。

    他道：“其實(shí)，就算是大姐不約淮清，淮清也有必要拜見大姐一回?！?/br>
    丁婕：“此話何意？”

    秦澤想了一下，忽然起身對著丁婕拜了一拜，丁婕一愣，趕緊請他入座：“這是做什么，方才才說了不用這般客氣，怎么忽然就行起禮來了?！?/br>
    秦澤收起了臉上多余的神色，只剩下滿滿的誠懇。

    “淮清與阿荃能走到一起，著實(shí)不易。于淮清而言，阿荃是不可以傷害的珍寶。不客氣的說一句，正如大姐所言，貴府未必能將阿荃成親的事情看作一個(gè)什么天大的事情。這也該怪我，但凡淮清今日能有出息些，也不會叫阿荃被看輕半分，還能風(fēng)光出嫁。如今我們大婚在即，可是就連阿荃的生母，放在她胞弟身上的心思也比她更多?！?/br>
    秦澤言及此，丁婕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輕嘆一聲：“淮清不敢勞煩大姐主持什么大局，只希望在阿荃的親事上，若是貴府有何疏漏的地方，大姐能勞心留意些，需要有花銷的地方，大姐可羅列清單給淮清，只要能讓阿荃在家人的緊張與關(guān)注下風(fēng)光出嫁，淮清感激不盡?！?/br>
    所以，他答應(yīng)在周世昭和素素的事情上幫一把力，條件只是讓她在阿荃的婚事上多盡一份心？

    半晌，秦澤聽到了丁婕低沉似承諾的回應(yīng)。

    “這花銷不必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