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熙然最心痛的應(yīng)該不是那白白花出去的三百二十塊錢。愿意四百塊換一個亞克力鑰匙扣，還一個不夠想要兩個，他顯然不是個節(jié)省的人。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方默認(rèn)為許熙然在金錢方面應(yīng)該還挺寬裕，至少比他寬裕。

    方默本身并不拮據(jù)。他的父母信奉快樂教育，對他沒太高要求，算不上溺愛但也十分寵愛，零用錢給的相當(dāng)大方。他那大堆的行頭和護膚品，加在一塊兒并不便宜。

    可比起許熙然的塑料小人，還是小巫見大巫了。

    方默只見過其中極少數(shù)實物，被許熙然珍藏在寢室的衣柜里，造型精致無比且傷風(fēng)敗俗。多看一眼方默對許熙然的愛意就要減少一分。

    其余的許熙然給方默看過照片。他家里有一個玻璃柜子，里面擺的小人造型都相對能見人，上下三層，滿滿當(dāng)當(dāng)，十分壯觀。

    方默后來特地查過其中一些的價格，令人咂舌。更可怕的是，許熙然還習(xí)慣同一款買兩個。一個放在玻璃柜中展示，另一個連包裝都不拆開壓箱底。

    可反觀他其他開銷，卻又實在不像是個富二代。身上除了鞋基本沒有牌子貨，筆記本電腦看著挺貴但手機型號卻已經(jīng)挺舊了。

    方默偷偷猜測，他家境在普通人中應(yīng)該算是挺不錯的那類。能在一定限度內(nèi)支撐他的燒錢愛好，但也沒到能讓他隨意揮霍的地步。

    可有一件事，方默一直想不通。印象中，在開學(xué)前好一陣，許熙然就已經(jīng)呆在宿舍了。他和方默一樣都是本地人，又已經(jīng)在這個校區(qū)生活了兩年，沒必要提前過來熟悉環(huán)境，為什么不舒舒服服呆在家里呢？

    雖然好奇，但關(guān)于這類私事，許熙然不主動提，方默也不好意思去問。他怕萬一撞上了什么難念的經(jīng)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會惹人不高興。

    家庭背景之類的，若以后這能以另一種關(guān)系長久相處，早晚會有所了解。

    眼下，方默覺得自己還是更該關(guān)心關(guān)心許熙然的集點卡。許熙然顯然沒壕到能一口氣買二十杯奶茶倒掉不心疼的地步。就算他自己不喝，也總得找個人替他喝下去，舍不得鋪張浪費。

    方默愿意花錢，也愿意為愛犧牲喝上幾杯，但實在做不到一口氣消耗那么多。許熙然的集點卡找回來的概率太過渺茫了，集點兌換活動也有時限，估計未來幾天得有一番折騰。

    方默在宿舍里一邊等晚飯一邊胡思亂想，宿舍里的另一個人十分不消停地走來走去。

    劉小暢時不時在房間里轉(zhuǎn)兩個圈，接著又去盥洗室走兩步?？伤膊皇侨ド蠋?，進去以后并不關(guān)門，就在鏡子前來回照，偶爾還會打開水龍頭，再出來時頭發(fā)略微有些濕噠噠，明顯是用手抓過造型。

    方默好奇心重。雖然不怎么喜歡他，卻也難免會對他這樣反常的舉動感到在意。

    他裝模作樣看著手機，視線卻一直偷偷往劉小暢那兒飄。想開口詢問，又覺得拉不下面子，強忍了好一會兒，卻見劉小暢再次從盥洗室出來后徑直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方默剛想閃躲，卻見對方?jīng)_他笑了笑。

    這笑容同以往有些不同，竟帶著些許羞澀的意味，令方默心中震驚不已。

    “咳，”劉小暢輕輕咳嗽了一聲，“那個……幫個忙，幫我參考一下行不行？”

    方默終于有機會問出口：“什么事？”

    劉小暢拉著自己的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一開口話題卻頗令人尷尬：“我沒弄錯的話，你是0吧？”

    “……”方默有點僵硬，“你想干嘛？”

    “別誤會，我只是想問問你的意見?！眲⑿痴f，“你是0吧？”

    “我……不算吧，”方默眼神閃爍，“我0.5?！?/br>
    見劉小暢依舊看著他不吭聲，方默愈發(fā)心虛，繼續(xù)給自己打補丁：“我家那位他本來是個直男嘛……總之我犧牲一下。你到底想問什么??？”

    劉小暢不僅羞澀，甚至有點扭捏。他再次清了清嗓子，然后伸手重新把頭發(fā)往后抄了一把，緊張地問道：“我這樣把頭發(fā)往后攏，會不會顯得更man一點？”

    “……”

    不，看起來還蠻可愛。

    但這肯定不是劉小暢想要聽到的答案。方默一時動了惻隱之心，沒說出口。

    劉小暢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劉海：“還是說這樣稍微放一點下來比較好？哪種比較有男子氣概？”

    他把劉海撥亂以后，幾縷發(fā)絲垂在前額，模樣還真是楚楚可憐。

    劉小暢的長相，無論發(fā)型怎么折騰都跟男子氣概扯不上什么關(guān)系。方默覺得他若是個純0，靠著這張漂亮臉蛋想泡直男絕對大有所為。

    只可惜天意弄人。

    方默這個人，有些吃軟不吃硬。當(dāng)初劉小暢在他面前總是一副老神在在游刃有余的模樣，他看著就心煩。

    可如今劉小暢突然示弱，方默不由得便也跟著心軟了。

    見他欲言又止神色糾結(jié)，劉小暢猜到了答案，頓時面露憂傷。他煩躁地用手徹底抓亂了頭發(fā)，又問道：“要不我干脆去剃個板寸，會不會好點兒？”

    方默斟酌了好一會兒，給出了一個委婉但中肯的感想：“那可能會讓你看上去像個中學(xué)生。”

    “……媽的，”劉小暢靠在椅背上長嘆了一口氣，“我去整容算了?！?/br>
    方默心想，整容都不夠吧。還得把腿砍了再接一段。但若真的增高二十厘米，勢必會讓他的身材顯得更加纖細，弱柳扶風(fēng)。

    所謂靈魂裝進了不合適的容器，就是這么回事吧。

    但這種情況也不是今天才出現(xiàn)的，為何劉小暢突然為此苦惱了呢？方默覺得可能性只有一個。

    “你……是不是看上誰了呀？”他問。

    劉小暢聞言，表情立刻又端了起來。

    “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他站起身來，重新走向盥洗室，“你別瞎琢磨?！?/br>
    方默最看不得他這副模樣，心中不爽，便也不再理會。管他看上誰，反正十有八九都是沒戲的。

    片刻后，劉小暢從盥洗室出來，走到自己的床邊，直挺挺倒了下去。

    方默聽見了嘆氣的聲音。

    “你……要不然試試化個妝？”他終于還是忍不住，提了一個建議。

    “哈？”劉小暢側(cè)過頭看他，“那不是更女氣了嗎？”

    他一個基佬，竟也有這種直男式的誤解。方默無奈地搖了搖頭，換了個方式給他說明：“男演員要上臺也得化妝是不是？你就當(dāng)易容也行啊，可以把眉毛形狀畫得英氣一點什么的?！?/br>
    劉小暢聞言坐起了身：“你會嗎？”

    “我當(dāng)然不會，”方默說，“我又不化妝?！?/br>
    見劉小暢看著他欲言又止，方默再次補充：“我的長相還需要這種點綴嗎？”

    劉小暢竟無言以對。

    “但是呢，如果你告訴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我也許可以找到人幫你。”

    許熙然社團里能人輩出，有不少反串過男性角色的妹子。方默和其中一個擅長化妝的還算聊得來，交換過聯(lián)系方式，可以找來幫忙。

    劉小暢明顯心動了。他又猶豫了一會兒，說道：“說了你別笑啊?！?/br>
    方默已經(jīng)想笑了。他強行憋住，點了點頭：“嗯嗯！”

    “……約會?！眲⑿痴f得含糊不清。

    “??？和誰啊？你有對象啦？”方默有些驚訝，“等等……難道以前從來沒見過面？”

    要是身邊的人，早就知道他的長相，有什么臨時補救的必要呢。

    “沒見過，”劉小暢笑容尷尬，“是網(wǎng)友?！?/br>
    方默點了點頭：“這樣啊……”

    “我還挺喜歡他的，怕見光死了，想盡量留個好印象，”劉小暢說完，又開始嘆氣，“我真的好難啊?！?/br>
    方默剛想安慰他幾句，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可怕的想法。

    “你們約了什么時候？”他大聲問道。

    劉小暢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即老實回答了：“這個周末?！?/br>
    第42章 方默加入了推理隊伍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點。

    方默心中稍感不安，又繼續(xù)問道：“你們之前有交換過照片嗎？”

    劉小暢表情語氣都顯而易見的喪氣：“有是有啦……”

    “你是不是只秀了身材？”方默問。

    雖然穿上衣服看起來纖弱受小，但眼前這位男士其實是十分有料的。方默驚鴻一瞥，至今印象深刻。

    劉小暢笑容勉強：“長相倒是也有……”

    方默立刻接話：“但根本看不清，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劉小暢警惕，“你搜到過我的賬號？”

    方默搖了搖頭：“……瞎猜的。”

    他表面淡定，心中已在連聲驚呼大事不妙。鄒瞬周末要去見的，極有可能就是面前這個家伙。

    方默知道鄒瞬平日里會放到社交平臺上的照片大致什么模樣。修飾美化肯定會有，但與他本人差距不算大，絕對不至于認(rèn)不出來。就算之前不了解，劉小暢那天見到鄒瞬本人時也該認(rèn)出來了才對。

    仔細一想，這事蹊蹺不少。

    劉小暢聽過方默和鄒瞬的通話，知道鄒瞬情路不順。他還特地問過鄒瞬平日的著裝喜好。學(xué)校里會大喇喇開著定位用自己照片做頭像的出柜人士不多，要找到鄒瞬的賬號毫無難度。時間也完全對得上。

    他可能從一開始就對鄒瞬有想法。

    說不定就是因為鄒瞬曾當(dāng)面毫不留情地說劉小暢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所以才讓他如此忐忑不安。

    至于劉小暢為什么在這樣的前提下依舊敢提見面，可能是覺得兩人在網(wǎng)絡(luò)上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好歹積累了不少好感度，或許能挽救在外表上的劣勢，使鄒瞬重新考慮。

    他太樂觀了。以方默對鄒瞬的了解，可能性微乎其微。

    鄒瞬這個人，骨子里是有點冷血的。他能對自己在意的人掏心掏肺，可要讓他在意實在太難了。賀丞逸出現(xiàn)以前，鄒瞬時不時就會在網(wǎng)絡(luò)上與現(xiàn)實中勾搭或者被人勾搭，即發(fā)生過故事也發(fā)生過事故，從沒對誰走過心。如今經(jīng)歷了一次失敗的單戀，應(yīng)該也不會有太多改變。

    到時候，鄒瞬發(fā)現(xiàn)被騙，絕不會對劉小暢留情面。他這個人嘴毒得很，生氣起來更是什么話都說得出口。

    方默有點焦慮。他和劉小暢沒友情基礎(chǔ)，可也不希望眼睜睜看著他去碰釘子。這位身材嬌小的猛1先生明顯對自己缺乏自信，又看起來對鄒瞬頗為認(rèn)真，到時候必然備受打擊。

    至于鄒瞬那邊，方默就更放心不下了。好不容易有個能讓他走出失戀陰影的跳板，到頭來以這種形式完蛋，鄒瞬一定會很失落吧。

    可思來想去，方默又不知事到如今要如何挽救這場悲劇。

    他表情太過豐富，劉小暢難免在意：“怎么啦？有什么問題嗎？”

    方默決定直球出擊：“你老實告訴我，你周末不會是要去見鄒瞬吧？”

    劉小暢一愣，接著大聲答道：“不是??！”

    方默瞇著眼睛看著他，不吭聲。

    “你瞎想什么啊，”劉小暢移開視線，“怎么可能呢?！?/br>
    太可疑了。他的表情、語氣、肢體動作，全都寫著心虛兩個大字。方默對自己的猜測愈發(fā)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