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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色生輝在線閱讀 - 第107節(jié)

第107節(jié)

    闌珊忙道:“哪里哪里,這不過是郎中看著江所正不在,營繕?biāo)耸窒∪辈劈c(diǎn)綴門面罷了,王大人不必介意?!?/br>
    王俊道:“誰人不知道舒丞之能?有你相助我是打心里高興。并不是客氣話,也絕不會介意什么?!?/br>
    闌珊笑道:“罷了,橫豎大家齊心,做好差事,別落了怪罪就萬事大吉。”

    “很是很是?!眱扇撕阎彝馊?。

    飛雪提著傘跟在身后,在出門的時候回過頭去。

    溫郎中的公事房,窗戶是開著的,此刻,那個駙馬爺就站在窗邊上。

    雨絲翻飛交織,他的臉就也有些模糊不清的,但是飛雪知道,他在看一個人。

    她撐開傘,上前一步。

    溫益卿眼睜睜地看著闌珊的身影給雨傘遮住,在門口一閃消失。

    “你為什么要叫她的名字,為什么還忘不了她!”綿綿的細(xì)雨聲中,是華珍公主聲嘶力竭的吵嚷聲,直沖入他心底。

    溫益卿后退一步,坐在交椅上。

    昨晚上,華珍公主喝了兩杯酒,興致極高。

    她為皇后忙碌了這些日子,差事做的很圓滿,心里歡喜的很。

    燈影下看著溫益卿,目光描摹著他清俊出色的眉眼,華珍抱住他的胳膊,嬌聲道:“溫郎,我今日……在西坊一所學(xué)堂派發(fā)衣物的時候,看到過一個小孩子?!?/br>
    “嗯?”溫益卿不懂。

    “他的眉眼呀,真是像極了溫郎,”華珍公主嗤嗤地笑了兩聲,臉頰酡紅:“我想,假如我們有個孩子,必然比那小孩兒要好看?!?/br>
    溫益卿看著華珍閃爍的眼波,忽地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自打從翎?;貋砗?,兩個人并沒有行過房,因?yàn)闇匾媲湟恢痹诜幷{(diào)養(yǎng),公主又忙于外事。如今他的身子大有起色,華珍又想到子嗣之事,當(dāng)下便攜手入了內(nèi)帳,一番云雨。

    這本是極平常的,只除了一點(diǎn)。

    在兩人歡好之后,溫益卿酣眠之余,嘴里喃喃地喚了一個名字出來。

    就是那個名字,讓華珍公主在瞬間從極樂墜入地獄,猝不及防的崩潰了。

    第75章

    溫益卿那會兒正是半睡的時候,竟不記得自己叫過什么,但是看公主的反應(yīng)那樣大,卻竟有種本能的不安。

    他隱約猜到公主指的應(yīng)該是自己的那位“原配夫人”,但是說實(shí)話,他對那位“計(jì)小姐”的印象很稀薄了。

    在溫益卿的記憶里,“計(jì)小姐”是個很討厭他的,而他對那人應(yīng)該也沒什么好感。

    這是當(dāng)然了,在新婚之夜跟自己鬧起來還推翻桌子導(dǎo)致走水的暴戾女子……能是什么好的呢。

    溫益卿滿心的愛顧都在華珍公主身上,他有一種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意念,覺著他從很久前就傾慕華珍公主了,所以能夠成婚,是他的美夢成真,因此兩人婚后,真真正正的是“相敬如賓”,人人稱羨。

    而公主在他面前也向來都是溫柔體貼的,雖然是金枝玉葉,但從沒有那種矜持自傲之感,不管是對待自己,還是對待他的家人。

    雖然溫益卿也知道,私底下有人說他的一些閑話,什么攀龍附鳳之類。但他從不以為意,因?yàn)樗X著自己能娶到這樣的夫人,是他的幸運(yùn),旁人的話又何足道。

    可昨晚上一場大吵,讓這場人人羨慕的姻緣蒙上了一層陰影。

    其實(shí)公主在最初的失控之后,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只說是自己喝了酒,所以才失了態(tài)。

    但發(fā)生的畢竟發(fā)生了,總不能一點(diǎn)兒痕跡都沒留下。

    溫益卿在起初的茫然之余,竭盡腦汁地回想,終于隱隱約約地想起了自己喚出的是什么。

    ——“姍兒?!?/br>
    這個稱呼對他而言畢竟是不陌生的。當(dāng)初在翎海的時候就曾經(jīng)脫口叫出過。

    但自打回京后,服藥調(diào)養(yǎng),精神不像是在翎海那樣恍惚,慢慢地就把那種莫名情緒壓下去了。

    沒想到卻又在這個時候突如其來。

    因?yàn)楣鳟惡鯇こ5那榫w,他暗暗回想,終于陸陸續(xù)續(xù)的想起來,那位計(jì)小姐的閨名,似乎就是一個“姍”字,所以說自己脫口而出的應(yīng)該就是她了。

    可是這沒有道理啊,因?yàn)闇匾媲溆X著,自己跟計(jì)小姐之間無論是交際還是感情,都并沒有到達(dá)那種可以直呼閨名的地步,而且是那樣的親密憐愛。

    今日面對舒闌珊,溫益卿想到翎海那次,她于堤壩上搖搖欲墜的險(xiǎn)境,那時候他追隨著趙世禛的腳步下城樓,大叫舒闌珊的名字,但是喚著喚著……居然就喚出了一聲“姍兒”。

    那是他第一次叫出這個名字。

    溫益卿想不通,自己怎么會在那種情形下莫名地想到計(jì)小姐的名字,舒闌珊,闌珊,珊……姍兒,難道真的只是湊巧的讀音相似而已?

    看著那綿密無休似的春雨,溫益卿緩緩嘆了口氣。

    此刻他心中掠過一個無比怪異的念頭。

    是計(jì)小姐的閨名也罷了,畢竟,在拼命回想的時候,心底第一時間出現(xiàn)的,居然是舒闌珊的臉。

    他可不是榮王殿下那樣的人,也對男子沒有任何興趣。

    所以,還好,姍兒……只是計(jì)小姐的閨名。

    跟那個舒闌珊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這日過了午后,楊時毅來到部里,召溫益卿前去,問起近來他身體恢復(fù)的如何等等,溫益卿一一回答。

    末了楊時毅一抬手,旁邊的主事官拿了一樣?xùn)|西,輕輕放在了溫益卿跟前。

    溫益卿詫異道:“大人這是何意?這不是時下流行的連環(huán)弩嗎?”

    在他面前放著的,是一把紅赤色棠梨木的弩機(jī),弦用的是小棕索子,這種棕索比皮膠所制的要經(jīng)久耐用,不怕雨,也防鼠,如今工部軍器局里所造,多是這種款式。

    楊時毅道:“你且細(xì)看看?!?/br>
    溫益卿將那把弓拿了起來細(xì)看片刻,突然一怔:“這個……跟現(xiàn)在工部所造供給軍中以及有司衙門的不同?!?/br>
    楊時毅說道:“你看出來了?”

    溫益卿道:“這把弩的望山像是做過改良?!?/br>
    他舉起來往門外瞄準(zhǔn)了一下,肯定地說道:“不錯,當(dāng)時我看過軍器庫所造的,這把顯然更高明。雖然改動不大,卻極為關(guān)鍵?!?/br>
    望山就是弩機(jī)的瞄準(zhǔn)鏡,這把經(jīng)過改動,瞄準(zhǔn)起來更快更清,在作戰(zhàn)以及交手之中,最關(guān)鍵的自然是時機(jī)的快慢,就算多清楚一瞬,生死成敗往往就能系于這一瞬間!

    楊時毅一笑:“你再猜這把弩機(jī)是從哪里得到的?”

    溫益卿皺眉:“若大人不問這句話,我必以為是咱們軍器局新研制出來的?!?/br>
    楊時毅臉上的笑像是給寒風(fēng)帶走,剩下的是一抹透骨的冷:“恰恰相反,這把弩機(jī),是之前在翎海,半路上伏擊榮王殿下的人所遺留的,就是這種東西,傷了榮王殿下?!?/br>
    “什么?”溫益卿一震:“是賊人所留?”

    楊時毅道:“還有一件更令人不寒而栗的,之前在翎海,海賊沖擊翎海別邸的時候,所用的武器里,就也有這種改良過的弩機(jī)。”

    溫益卿的手一松,弩機(jī)幾乎掉在地上。

    本朝工部軍器局所研制的兵器,應(yīng)該是時下最先進(jìn)的了,可沒想到,從賊徒手中繳獲的,居然比軍器局更勝一籌!

    這意味著什么?是工部失職還是無能?尤其是海賊往往勾結(jié)倭寇,海賊有這樣的厲害兵器,那就是說倭寇們也是具備的!

    豈有此理!

    溫益卿臉色大變,他站起身來:“大人……”

    楊時毅又恢復(fù)了平日那種喜怒不形于色的樣子:“我不是叫你來問罪的,何況要問罪也先問不到你的身上,只是告訴你有這件事而已。同時我們該想到的是,賊人手中竟有比軍器局出品更高明的弩機(jī),那么除了弩機(jī)是不是還有別的呢?不得不提防?!?/br>
    “是!”溫益卿的應(yīng)答里頭多了一絲沉重。

    楊時毅道:“對了,營繕?biāo)锏陌才乓呀?jīng)妥當(dāng)了嗎?”

    “是,早上已經(jīng)吩咐了王俊跟舒闌珊。”

    楊時毅點(diǎn)頭:“你對本部如此安排,可有什么看法?”

    溫益卿先是搖頭,又道:“莫非,楊大人如此安置,是為了歷練舒闌珊嗎?”

    叫舒闌珊幫著代理營繕?biāo)乃殑?wù),自然是為了此人以后的擢升之路著想。

    楊時毅臉上的笑,如同雨天的太陽,珍貴且罕見。

    他說道:“不得不承認(rèn),我的這位師弟,的確有些過人之處,去翎海歷練了一趟,倒像是篩出了真金,也是時候該給他鋪鋪路了?!?/br>
    溫益卿垂頭不語。

    楊時毅道:“就是他個人的交際圈子實(shí)在是有些復(fù)雜。不過瑕不掩瑜,而且也不是不可以給調(diào)教過來的,你就多費(fèi)些心思吧。”

    溫益卿知道楊時毅指的是什么,“交際圈子”,首輔大人說的冠冕堂皇,實(shí)則不過是舒闌珊光顧風(fēng)塵女子在先,又跟榮王殿下傳出緋聞在后,如此等等不堪的情形罷了。

    他真的很想告訴楊大人,自己跟舒闌珊八字不合,往往針鋒相對,著實(shí)是有點(diǎn)兒看不過來的。

    但是楊時毅顯然對這位小師弟格外寬容,沒有像是對待之前那位工部新秀一樣遠(yuǎn)遠(yuǎn)發(fā)配了。

    既然尚書大人且如此寬容,他又有什么可說的呢。

    最后楊時毅道:“另外,軍器庫那邊,你也要經(jīng)常去督促一下,我已經(jīng)下令,讓他們一個月之內(nèi)拿出比這個更出色的弩機(jī)!絕不能讓賊人的兵器領(lǐng)先于工部!”

    溫益卿躬身領(lǐng)命。

    雖然楊時毅并沒有說什么別的,但包括溫益卿在內(nèi)的工部長官心里清楚,楊時毅看好的繼承人是溫益卿,所以工部諸事,都要叫他去參與其中,這也算是另一種“鋪路”吧。

    出楊時毅院子往回而行,溫益卿眼前不時出現(xiàn)那把棠梨木的弩機(jī),這種東西會落在楊時毅的手中,自然是榮王殿下借花獻(xiàn)佛了。

    當(dāng)時他溫益卿就在翎海,趙世禛卻只字不提。

    那位殿下真的是……

    尤其想到他跟舒闌珊之間,心里一團(tuán)煩躁,索性把給自己撐傘的侍從喝退。

    此刻雨漸漸小了,像是雨霧一般,落在臉上,倒有些清涼之感。

    溫益卿長嘆了聲,抬手在額頭上揉了揉,像是要把所有煩心的事情都揉開了去,然后一拂衣袖,邁步出門。

    就在這時候,“啪”的一聲,有什么東西撞到了自己的腿上,微微地有點(diǎn)兒疼!

    溫益卿皺眉,低頭看的時候,竟意外地發(fā)現(xiàn)地上落著一支小木棍,巴掌長短,掉在腳邊上。

    他剛剛俯身撿起,就聽到吧嗒吧嗒的腳步聲,抬頭之時,卻見是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正撒著小腿兒跑向這邊。

    “是我的!”他惶恐地叫著,好像生怕溫益卿拿了去。

    溫益卿沒想到會有小孩出現(xiàn)在工部,一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