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驚心萬分，卻見飛雪皺著眉極快地向著自己搖了搖頭。

    闌珊愣怔，總算是轉(zhuǎn)圜的快，當(dāng)下忙閉了嘴。

    一只手探過來把簾子撩起，趙世禛微微抬眸，毫無笑意地凝視著闌珊。

    四目相對，闌珊咽了口唾沫：“殿下？”

    手在褥子上一陣亂抓，又想起身。

    這次飛雪卻幫著她，攬著她的肩頭慢慢扶著起身，就小心地靠在了床壁上。

    闌珊才發(fā)現(xiàn)頭上有些怪怪的，伸手一探，原來居然綁著厚厚的紗布。

    飛雪扶著她安穩(wěn)坐好，自己才躬身垂頭退了出去。

    闌珊扶著額頭，她如今半躺著的姿態(tài)，榮王殿下卻是站著，這讓闌珊很不自在。

    “請殿下恕我一時、不能行禮了?！?/br>
    “行禮？”趙世禛冷笑道：“行什么禮，你眼里心里可還有本王？又何必假惺惺做這些沒用的?！?/br>
    說了這句，榮王看著她略有些窘迫的神情以及頭上的紗布，大概也覺著自己有些言語太過了，便略放緩了語氣：“自身難保還惦記著不相干的人，你可真叫人……”

    闌珊訕訕道：“是殿下救了我們嗎？”

    “你們？”才壓下的氣又沖上來，趙世禛兩道劍眉凜然地皺蹙：“你們是誰？你再給本王說一次試試！本王立刻要他死！”

    闌珊呆了呆，忙改口：“是我，是我！我是想跟殿下道謝來著?！?/br>
    同時心里明白了：立刻要他死，那就是還沒有死，果然之前的是賭氣的話。

    只不過她怎么老說錯話，闌珊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趙世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干什么！還怕傷的不夠重嗎？”

    他的掌心guntang，闌珊輕聲道：“殿下……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的頭還有點(diǎn)昏，說錯了話您別生氣?！?/br>
    趙世禛皺眉盯著她，片刻后才無聲一嘆：“你這混……算了！”他并沒松開闌珊，只是又順勢握住她的手，“不許打自己的頭，不許自責(zé)，只告訴本王，是不是還覺著哪里不適？”

    聲音竟溫和了很多。

    闌珊說頭昏本來是借口，不料對榮王殿下似有奇效，她心頭一動，便故意又道：“只是頭暈，有點(diǎn)兒糊里糊涂的，殿下，我是怎么了？”

    趙世禛無奈：“你傷了頭，得虧是命大！”

    闌珊道：“怪不得腦后有些刺痛?！彼f了這句，雙眼微亮，卻又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殿下會來救我的?！?/br>
    趙世禛微震：“你說什么？”

    闌珊有些赧顏，道：“我也不清楚，只是有這種感覺，所以當(dāng)時……并沒怎么害怕。”

    趙世禛的眼角又有些許微紅，他深深看了闌珊一眼，緩緩松開了她的手。

    過了會兒，趙世禛說道：“小舒，本王后悔了?！?/br>
    “后悔？殿下后悔什么？”闌珊不解他指的是什么。

    趙世禛并沒看她，他垂著眼皮，思忖著說道：“后悔讓你留在工部了。”

    闌珊眨了眨眼：“這……？”還是不懂。

    就聽榮王淡淡地說道：“回京后，你就改換女裝，留在王府吧?！?/br>
    作者有話要說：小趙：呆頭鵝就該圈養(yǎng)起來才好啊~

    小舒：哼！人家明明是小天鵝！

    小溫：扶我起來……o(╥﹏╥)o

    第123章

    闌珊聽的完全愣住。

    “殿下你……”她停了停，才又問道：“說什么？”

    趙世禛道：“讓你留在王府，至少不用東奔西跑，也不用……”

    不用再冒險受傷，也不用生死一線。

    榮王欲言又止，只皺眉道：“總之你聽本王的就是了?！?/br>
    他不是商量的口吻，而像是不容抗拒的通知。

    闌珊總算明白過來，身心都有些發(fā)冷：“殿下！”她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他，卻因為動作過猛晃到了頭，“嘶”地痛叫了聲。

    趙世禛出手如電將她扶?。骸霸趺戳耍俊?/br>
    闌珊穩(wěn)了穩(wěn)心神：“殿下……我、我不要這樣，我不能離開工部?！?/br>
    兩個人之間距離很近，彼此的眼睛相對著，趙世禛也看出舒闌珊是認(rèn)真的。

    心里冒出一股火。

    “你為何不要這樣？”趙世禛皺眉：“你是不聽本王的話了嗎？”

    “殿下！”闌珊生怕他丟下這句后就一走了之，連自己申訴分辯的機(jī)會都沒有，忙順勢抓住他的手臂：“求你別這樣。我不想、不想離開工部?！?/br>
    趙世禛本來想跟她解釋，但是溫益卿抱著她的那副情形一直在他心里作祟，竟冷笑道：“你是不想離開工部，還是不想離開那個礙眼的人？！”

    他盯著闌珊道：“從京城到掖州，你們一路同行，倒是親熱的很??！”

    闌珊愣住了：“你、你在說什么！”

    “說什么你自然知道！”趙世禛深深呼吸，她畢竟有傷在身，還是不適合在這時候同她吵嚷。當(dāng)下慢慢地把闌珊的手推開，淡淡道：“你的傷還在恢復(fù)，先不要想別的，好生養(yǎng)傷就是了?！?/br>
    闌珊卻知道他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人，如今忽然讓她離開工部去王府，自然是他心里有所打算了。

    她很怕趙世禛不等她答應(yīng)就開始付諸行動，那會兒可就晚了。

    闌珊叫道：“殿下！”

    趙世禛皺眉。

    闌珊定神，對上趙世禛的雙眼，語氣有些堅決的：“我不要離開工部，你也不要勉強(qiáng)我離開！我、不想去王府……”

    趙世禛聽到最后一句，眼中的怒意又透了出來：“你不想去王府？那你想去哪兒？”

    闌珊張了張口：“我沒想去哪兒，我只是想在工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br>
    “是嗎？但你總該清楚，你不能一直如此胡鬧！”

    “胡鬧？”闌珊一怔。

    有些話出口，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何況趙世禛也不是那種事后后悔的人：“你難道覺著你這樣是正途嗎？你要在工部一輩子不成？還是說你心里還惦記著溫益卿，你想找機(jī)會同他相處，或者回到他哪里去？”

    “不是！”闌珊忍不住也生氣了，氣的叫道：“我沒有！你胡說！”

    趙世禛道：“好，那你說不去王府又去哪里？”

    闌珊張了張口又停下，她覺著趙世禛簡直不可理喻，自己好好地留在工部就是了，為什么非要去這兒去哪兒？

    何況不去王府，難道就是要去溫益卿那里？這是什么邏輯！

    她不由咬牙賭氣說道：“我哪里也不去！”

    “這由不得你！”趙世禛攥住她的手腕：“王府你一定要去！這是本王的話?！?/br>
    “我去王府做什么！”驚怒，還有隱隱地畏怕，闌珊也有些口不擇言了，“當(dāng)你的侍妾嗎？然后在色衰愛馳的時候再給拋棄嗎？”

    趙世禛的雙眼一下子瞪大了。

    闌珊微微窒息，但是同樣的，有些話說了就是說了。

    “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王爺，我也清楚自己很不算什么特別……也許、也許目前對王爺而言我是有點(diǎn)特別的，但是天長地久的，王爺最終會厭倦我，”闌珊再也忍不住了，淚直沖上眼眶，造反似的要沖出去，“興許你會喜歡更好的人，的確也有很多很多比我好太多的人，不……應(yīng)該說是京城內(nèi)的大家閨秀名門淑媛們，絕大多數(shù)都是比我強(qiáng)上百倍，也能配得起殿下的！”

    闌珊低下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淚：“我不要為難你，我也不想讓自己癡心妄想，所以殿下，別讓我離開工部，因為我知道，只有我做的事情，是絕對不會背叛我的！”

    耳畔格外的寂靜。

    寂靜到闌珊懷疑趙世禛已經(jīng)走了。

    她剛要抬頭，就聽到趙世禛道：“原來如此?！?/br>
    闌珊不曉得這是何意。

    趙世禛說道：“原來你還是不信本王，你以為我是跟溫益卿那樣的人，會對你……始亂終棄，是嗎？”

    他的聲音冷冷靜靜的，像是風(fēng)吹過鋒利的刀刃。

    其實也不是。

    但是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的，有些話說出口，就有點(diǎn)像是走了極端。

    “殿下，”頭開始疼起來，闌珊有些無力：“殿下，我只求你別讓我、離開工部?！?/br>
    回答她的，是趙世禛的冷笑聲。

    然后是腳步聲響，他要走了！

    闌珊覺著自己如同溺水之人，忙抬頭叫道：“殿下！”

    看著那道挺秀端直的身影略一頓，闌珊哽咽道：“你，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的！”

    趙世禛并沒有回頭，只淡淡地問道：“本王答應(yīng)過你什么？”

    “你當(dāng)初跟我說過，你讓我做一些事，當(dāng)初我還沒有上京的時候您就說過的！你可還記得嗎，”眼中的淚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強(qiáng)忍著不肯落下，闌珊吸了吸鼻子，“你不能出爾反爾，你不能強(qiáng)逼我走我不喜歡走的路?！?/br>
    趙世禛緩緩回頭。

    因為失血，她的臉色透著脆弱的蒼白，所以眼睛顯得格外黑白分明，淚水在里頭閃爍氤氳，看的趙世禛心頭發(fā)顫。

    但墓室里所見的那情形揮之不去，如同心魔。

    趙世禛冷笑了幾聲，道：“舒闌珊，你看看你自己！”

    闌珊的眼睛一眨，淚便順著臉頰滾落，如同決堤的河水。

    “你看看你成了什么樣子！”趙世禛道：“你可知道，假如本王晚去一會兒，你就不會再有機(jī)會跟我面前說這些話！試問，要還是放任你在工部為所欲為，下一次又會出什么事？你可知道，對本王而言是否出爾反爾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在一切都無可挽回之前，本王還有出爾反爾的機(jī)會！你不想我強(qiáng)逼你？很好，那你就自己心甘情愿的到榮王府去！”

    想到之前看到她跟溫益卿在墓室之中的情形，至今想起還是心頭一陣陣地冒寒氣。

    在趙世禛的人生中，除了他的母妃出事那一次外，這還是他第一次覺著自己有些無法掌控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