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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國色生輝在線閱讀 - 第308節(jié)

第308節(jié)

    她笑了笑,垂下眼皮,卻有淚珠從眼中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李尚書忙道:“好好的怎么掉淚呢?”

    闌珊忙掏出帕子拭淚,又道:“抱歉失禮了、我只是……是太高興了?!?/br>
    李尚書笑看了楊時毅一眼,便道:“原來是喜極而泣。不過,小舒,你可不能只是默默地,難道就白替他們工部干成了這樣一件大事不成?”

    闌珊不懂這話:“這?”

    李尚書道:“這件事若非你插手,決異司頭一件案子自然地無疾而終了,他楊大人臉上又哪里能過得去?如今這樣皆大歡喜的,必要楊大人給你些獎賞才是。”

    闌珊這才明白,當下忙道:“這個自然是不敢的。一來楊大人先前幫過我的已經(jīng)夠多了,實在不敢奢求別的。另外,這才起了頭,興許只是巧合,我卻不敢觍顏邀功?!?/br>
    “看看,做了大事,卻絲毫的不居功自傲,依舊如此謙和?!崩钌袝鴩K嘖了兩聲,對楊時毅道:“后悔了吧?”

    楊時毅道:“你說話沒頭沒腦,又后悔什么?”

    李尚書說道:“這么能干的孩子,不緊緊地抓住了讓她留在你工部里做牛做馬,鞠躬盡瘁,卻放跑了她,以后若還遇到棘手的疑難,看你找誰去?!?/br>
    楊時毅輕聲一笑,轉(zhuǎn)頭看向闌珊。

    闌珊對李尚書的觀感極好,又聽他話語風趣,只是未免捧得自己太高了,當下笑道:“我不過是螢火之光。自然做不到事事都能,但如果楊大人有什么吩咐差事,我自然也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的?!?/br>
    最后八個字說完,楊時毅忍不住皺了眉頭:“怎么我會讓你去赴湯蹈火嗎?”

    闌珊臉上一紅:“是我失言了?!?/br>
    李尚書笑道:“你別理他,他心里樂著呢!白得了一個能干活又不領薪俸的人……我怎么就遇不著呢?只是我勸小舒你別這么早就慷慨激昂地立下這些誓言,他這個人是喜歡秋后翻賬的?!?/br>
    闌珊還未言語,楊時毅瞅著李尚書淡淡地說道:“你提秋后翻賬,我突然想起來,你曾經(jīng)答應我,年后就把之前南省秋汛那一項銀子撥過來,可別忘了?!?/br>
    李尚書目瞪口呆。

    闌珊聽他兩個你一言我一語,不由笑了。

    此刻李墉從外頭來:“飯菜準備妥當,只等大人示下?!?/br>
    楊時毅看闌珊,闌珊會意,忙道:“只隨大人的意思。”

    楊時毅才道:“天寒地凍的,別到外頭,就在這屋子里?!庇謫柪钌袝骸澳憧梢染茊??”

    李尚書道:“不敢,你楊大人的酒不是好喝的,回頭別又跟我算計銀子?!?/br>
    不多會兒飯菜傳了上來,就在那張圓的紫檀木桌上擺放了,李尚書道:“早聽說你這里的廚子是特從北州請來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了,我倒要嘗嘗看?!?/br>
    闌珊起初以為是他們兩個要吃,正要回避,楊時毅道:“李尚書不是外人,一起坐了吧。”

    闌珊一怔,再三謙讓,李尚書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引到桌邊:“坐了吧,難道我連跟你同桌吃飯的福氣都沒有嗎?”

    話說到這地步,闌珊自然不敢再推辭了。

    李尚書又瞧著面前菜色,笑道:“宮保蝦球,花膠瑤柱,這是什么?”

    李墉從旁笑說道:“大人,這是竹蓀芙蓉湯,這是海參蟲草燉的白鵝,這是魚圓,用黑魚的rou做的,沒有腥味是最好的。這一道是菜心涼拌的海蜇頭,加了香醋?!?/br>
    李尚書道:“果然都是好東西,是我沾了小舒的光呢?!?/br>
    闌珊看著桌上的菜品,多是滋陰補氣之物,不由看向楊時毅。卻見他對李尚書道:“李大人家里也不缺這些,怎么跟從沒嘗過一樣。”

    李尚書笑道:“我家里的自然是有,但比不過楊大人這里的香甜?!?/br>
    “對李大人而言,只要不花錢的自然都是香甜可口的?!?/br>
    李尚書指著他道:“知我者,首輔大人也?!眱扇瞬唤恍?。

    不知是不是因為給李尚書插科打諢的弄的心情也放松了,又或者感覺到楊時毅的真心關切,這一頓飯闌珊吃的十分甘美。

    吃了飯后,李尚書又問闌珊鄱陽湖有關的事情,以及江為功為什么會漂流水上那么久還會生還,簡直要把闌珊當作無所不知了。

    關于江為功奇跡生還的事情,其實闌珊跟江為功本人也研究過,得出的結(jié)論卻讓江為功有些“無法接受”。

    他們兩個分析,江為功陰差陽錯給那巨魚拍出漩渦后,入了獨信江的支流,他當時暈厥過去,自然不能掙扎呼吸,也不至于吞咽許多河水下去,所以身體反而會很快地浮出水面。

    加上他長的又有些胖,無形之中就如同一個氣囊似的飄在水上,所以才有驚無險地飄到了信河。

    江為功寧肯相信自己是給神明庇佑,也不要承認自己是因為“胖”。

    李尚書聽后,笑的前仰后合,樂不可支:“我早聽說這江為功是個胖子,沒想到胖有胖的好處,倒是因禍得福呢!也注定了他是這鄱陽湖災劫的克星,這才有驚無險地又爬了回去,等到你從天而降?!?/br>
    楊時毅起初還聽他跟闌珊說話,聽到這里便起身往外去了。

    闌珊看了眼,擔心楊時毅有事情不能耽擱,才猶豫著要不要說點什么,李尚書也看了一眼楊時毅,忽然問道:“小舒啊,你才回京,怎么就要走呢?”

    闌珊一怔,想了想只好說道:“其實我原本也不是京城人士,如今又是這個……這個身份,京城對我而言已經(jīng)不是宜居之地了。”

    李尚書道:“有楊大人看著你,你怕什么?”

    闌珊道:“我自然知道楊大人的關護之意,但我又怎么能連累他呢?!?/br>
    “連累?”李尚書皺皺眉:“你是怕皇上因此降罪,還是怕御史因而彈劾?”

    當初皇帝赦免了闌珊的欺君之罪,民間對此自然是重口紛紜,褒貶各有,朝堂上倒也起過一陣洶涌波濤。

    無非是御史趁機彈劾楊時毅,說他認人不清,顛倒官體,很該自請其罪等等。

    但不等楊時毅開口,便有持不同意見的言官出面,將闌珊為官后所做所行一一陳述,把那人駁斥的啞口無言。

    最后,卻是靖國公出面,說道:“各位,我記得在《南史》之中就有先例,一名叫做婁逞的女子便是女扮男裝在朝為官的,后來被人發(fā)現(xiàn)身份,皇帝贊賞她的才能,并沒有因而降罪,反而赦免了她。另外太平廣記中也有記載,汾陽王郭子儀的下屬之妻,代替其夫任職,做到御史大夫一職,另外五代西蜀有女狀元黃崇暇,官到司戶參軍,這些女子的功績都不比男人差,圣主也都寬仁赦免。至于花木蘭,孟麗君等就不必多說了。所以女子為官不是什么稀罕事,現(xiàn)有著這樣的先例,如今盛世,皇上又是開明英武的圣主,只要于國于民有利,又何必拘泥呢?”

    靖國公說罷,李尚書,宣平侯,乃至兵部游尚書也出言附和,這才把那一番議論給壓下去了。

    此刻李尚書便對闌珊道:“你大可不必怕,這一頁已經(jīng)揭過去了,以后你該怎么過活的依舊怎么過,不必在意別人的眼光?!?/br>
    闌珊心頭一動,只默默的。

    李尚書又笑道:“你當然是知道的,我直到如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不僅在滿朝文武眼中,還是在天下百姓眼里只怕都是異類,但又如何呢?難道為了他們不去指手畫腳,我就非要去娶一個我不喜歡的人,生一堆不知是賢還是愚的孩子?不不,我還是覺著我獨自一個,比較清靜自在?!?/br>
    闌珊不由笑了:“您說的是,只是世人多半都是循規(guī)蹈矩的,極少能夠有勇氣特立獨行,挺身如此的?!?/br>
    李尚書道:“自然管不得別人,就管管自己罷了。不過,我對小舒你……倒是頗為投緣?!?/br>
    闌珊一愣:“嗯?”

    李尚書道:“實不相瞞,之前你身份未曾曝露的時候,我一見你,心里就喜歡的很。竟是從沒有覺著任何一個人跟我這樣投緣的,后來知道你是女兒身,震驚之余,更多的卻是憐惜,先前你突然離京,我心里實在不舍,自以為從此再不能見著了,沒想到竟有這樣的緣分,你偏回來了……”

    闌珊本以為李尚書是重才而已,可聽這話似乎又太親密了。

    她不由有點忐忑,又想起李尚書方才說“孤家寡人”,以及吃飯的時候?qū)覍医o自己布菜的舉止,居然有點如坐針氈。

    偏偏李尚書又目光轉(zhuǎn)動頻頻看她,大有欲言又止的情形。

    闌珊看在眼里,心跳不由加快。

    只聽李尚書道:“我有一句話,說出來又怕嚇到你,只是憋在心里很久了,到底要告訴你……你愿意呢更好,你不愿意呢就當作我什么也沒說過。”

    闌珊看著李尚書臉上那一點貌似赧顏之類的神情,快有點呼吸不過來了,心里只盼楊時毅快回來解開這個窘境,可又怕楊時毅這會兒進來,彼此更加尷尬。

    卻聽李尚書咳嗽了聲,道:“小舒啊,你愿不愿意……當我的……義女?”

    在李尚書斷斷續(xù)續(xù)說這句的時候,闌珊幾乎要跳起來捂著耳朵,直到聽見最后兩個字。

    “什么?”她吃驚地看向李尚書。

    李尚書又咳了聲,笑瞇瞇道:“義女啊,就是我認你做干女兒,你總該知道我沒有夫人,自然也是膝下無子,而你也算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偏我跟你又格外投緣,所以我想……”

    闌珊瞪著李尚書,原先的羞窘不安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仿佛春風拂過心頭似的欣慰和煦之感。

    作者有話要說:小趙:不要隨便認什么怪叔叔為爹啊

    老楊:就是,也許……會很尷尬的

    小趙:我忽然想通了,趕緊認!

    第206章

    李尚書見闌珊只看著自己并沒回答,他便又道:“當然,你也不用著急回答,或許可以跟……晏老先生或者楊大人商議商議。這畢竟是緣分的事情,雖然我對你甚是投緣,未必你也對我如此。這也不是買賣,總不能強買強賣?!?/br>
    闌珊回過神來:“不、不是,”她鎮(zhèn)定了一下心緒:“我只是太過愕然,從沒想過能得大人的青眼,這豈不是我?guī)资佬迊淼母7郑康俏?、我畢竟是那種太過無規(guī)無矩的人,怕……對大人有所影響?!?/br>
    李尚書笑道:“我既然開了口,自然就沒怕過那些?!彼f著走到闌珊跟前,拉住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你只管憑你的心意行事,其他的都不用理會。”

    闌珊呆呆地看著李尚書,紅著眼圈,無法做聲。

    就在這時候,楊時毅去而復返,身后兩個婢女端了托盤進來。

    李尚書回身:“這么會兒功夫,你去了哪里?”

    楊時毅說道:“前些日子南邊進貢了些異香果子,皇上賞賜了些給內(nèi)閣,你們不愛吃,我就拿了些過來?!?/br>
    李尚書吃驚:“我只嘗了一勺,覺著酸而已,聽說皇上給了一箱子,之前游尚書還在到處找,嚷嚷說不見了呢,總不會是都給你撈了來吧?!?/br>
    楊時毅理所當然地說道:“這種果子不太好保存,你們又不喜歡,放著白壞了,我這不過是預防著暴殄天物而已?!?/br>
    李尚書嘖道:“你把強盜行徑說的倒也清新脫俗啊?!?/br>
    此刻那婢女把托盤放下,端出茶盞。楊時毅對闌珊道:“你嘗嘗好不好?!?/br>
    闌珊接過茶盞,水只是溫的,里頭浮著些許果粒似的東西,色澤淡黃,她半信半疑地嘗了口,卻覺著入口香甜帶酸,卻是自己之前沒嘗過的口味,便笑道:“好喝?!?/br>
    楊時毅道:“單吃的話也成,只是怕太酸,也太涼了,才叫他們調(diào)了調(diào),加了點兒杞花蜜?!?/br>
    李尚書道:“我跟你同朝為官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還有這些小心思?”

    哼哼了聲,出門去了。

    闌珊見李尚書離開,慢慢喝著果水,心中百感交集。

    卻聽楊時毅道:“還有一箱子,這個東西不能遇熱,遇熱就壞的快些,我吩咐人放在地窖里,你若想吃就叫他們?nèi)フ{(diào)了吃?!?/br>
    闌珊道:“多謝師兄?!?/br>
    她當著人的面兒,就叫大人,此刻便如此稱呼。楊時毅一笑,問道:“之前李大人跟你說什么了?”

    闌珊正不知如何跟他開口,聞言便把李尚書的話告訴了楊時毅。

    楊時毅道:“哦,這是好事,你是什么意思?”

    “我怕高攀不起?!标@珊低頭道。

    楊時毅笑道:“瞎說,他既然開口,自然是他高攀呢。你怕什么?!?/br>
    闌珊笑道:“師兄,話不是這般說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