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溫：我早就扭曲了，謝謝你??！

    第218章

    高歌說罷后，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闌珊沒有說話。

    她聽見門外洛雨追攆小黃跟小白的聲音，以及丫鬟們受驚發(fā)出的低呼，依稀還有些許笑斥聲響。

    門口的梅樹枝上飛來了幾只麻雀，嘀嘀咕咕，啾啾鳴叫，像是在爭斗，也像是在玩鬧。

    高歌非常耐心，在闌珊沉默的時候他也并沒有開口，而是起身走到窗口往外打量，給她充足的時間。

    終于闌珊道：“我一直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造成的?！?/br>
    高歌回頭：“你指的是……”

    “我指的是，”闌珊輕聲道：“他好好的一個人怎么會變成這樣?！?/br>
    高歌垂下眼皮，然后他徐徐走回桌邊，又想了片刻才說道：“原本我也是不知情的。那天王爺給召回京后，先去面圣，出乾清宮后便去了瑞景宮，當時容妃娘娘病倒……王爺在宮內(nèi)呆了整整三天才現(xiàn)身。”

    闌珊抬眸，眉頭皺蹙。

    高歌一笑：“當時瑞景宮的人曾特向皇上回稟，說是王爺憂心容妃的病，所以先在宮中貼身伺候……現(xiàn)在想想，應(yīng)該就是在那三天中發(fā)生的事情了?！?/br>
    “三天？”

    “三天?！备吒椟c點頭，“整整三天?！?/br>
    他的語氣也變得有些許古怪，似乎是不忍，卻又繼續(xù)說道：“當時王爺出宮后，臉色十分蒼白，短短三天好像憔悴了數(shù)年，那會兒我還以為是他憂心容妃的病情……加上王爺舉止沒什么異常，哪里想到會有那種事情，畢竟、虎毒不食子，是不是？”

    闌珊聽到那五個字，心頭一陣寒意。

    這日，李尚書從戶部回來，吃了晚飯，問起高歌來府內(nèi)的事情。

    闌珊并沒有就提他的真正來意，只說是過來探望的。

    這會兒晏老因為困乏，先回房休息了。李尚書就對闌珊說道：“只要不是壞事就好……你知不知道，最近榮王殿下的行事越來越、越詭異莫測了?！?/br>
    闌珊忙問是怎么樣，李尚書道：“以前雖然行事手段也頗為狠斷，但卻也不像是今時今日這樣張揚，先前鎮(zhèn)撫司突然捉拿了街頭巷肆共有十三人的事情，你可知道？”

    “十三個？是、什么事？”

    李尚書道：“鎮(zhèn)撫司按的罪名是圖謀造反，這帽子夠大的吧？但就算真的是謀反，也要經(jīng)過步步偵訊之后再判死罪，可是鎮(zhèn)撫司居然不由分說地直接就把人殺了?！?/br>
    闌珊雖聽高歌說趙世禛殺了那些造謠生事的人，但高歌并沒有提是幾個，如今聽說竟是十三個……不由也有些驚呆。

    李尚書道：“這些人里除了一些游手好閑的地痞跟閑人之外，還有幾個略有些名聲的讀書人，事情透露后引發(fā)軒然大波，今日朝上言官當面彈劾榮王殿下捏造罪名，濫殺無辜，要皇上嚴懲不貸呢?！?/br>
    “那……皇上是怎么決斷的？”闌珊心亂如麻，第一反應(yīng)就是趙世禛會不會因而被責(zé)罰。

    李尚書笑了笑，卻是意味莫名的笑容。

    今日朝堂之上，言官將鎮(zhèn)撫司連殺十三人之事稟明皇帝，怒斥榮王殘暴冷血，濫殺無辜，獨斷張狂之罪，其中還有一人是有功名的秀才，另一位則是當世頗有點名聲的儒士，卻都給榮王不由分說地砍了頭。

    面對言官義憤填膺，咄咄逼人的，皇帝便讓榮王給眾人一個交代。

    趙世禛卻依舊的面無表情：“這件案子，是順天府覺著棘手，求到了北鎮(zhèn)撫司，我才勉為其難接手了的，一干卷宗都在北鎮(zhèn)撫司，若有人想要驗看，歡迎前往一探真?zhèn)?。?/br>
    此刻順天府知府忙出列道：“回皇上，王爺偵辦此案的確是順天府移交的，那些人營私結(jié)黨，圖謀不軌，臣是親眼看過卷宗的，個中的隱秘卻不足以公之于天下！”

    言官還嘲諷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有什么不能告知天下的？”

    知府皺皺眉，先看了一眼皇帝，才對那人：“難道你不知道，那被拿下的朱秀才跟那所謂的王大家，正在密謀為昔日的大殿下喊冤嗎？”

    這話一出，滿朝皆驚。

    大皇子趙元塰先前給榮王趙世禛跟司禮監(jiān)的人押送回京，一直秘密關(guān)押在司禮監(jiān)某處，正是京城中諱莫如深的事情。沒想到這被殺的人居然還跟此事有關(guān)。

    那言官有些悻悻的：“雖然話是如此，可到底這罪名是不是真，誰又知道呢，鎮(zhèn)撫司的手段厲害，保不準有什么屈打成招……”

    趙世禛道：“鎮(zhèn)撫司的手段的確厲害，只可惜王大人你好像還沒領(lǐng)教?！?/br>
    王言官吃了一驚：“什么？榮王殿下，你是在當著皇上跟眾位大人的面兒，威脅下官嗎？”

    “這怎么是威脅呢？”趙世禛淡淡地道：“王大人，本王要辦你，是手段，不是威脅?！?/br>
    滿堂文武嗡嗡然驚動起來，言官們雖然有時候立場不同，但見同僚給榮王當面要挾，自然危及他們的存在。

    當下有人忍不住道：“榮王殿下，縱然您身份特殊，也不該就這樣藐視臣子吧？尤其這還是在朝堂上，當著皇上的面兒，殿下仍舊這般囂張，可知私底下行事又是何等的無法無天?！?/br>
    直到這會兒，皇帝才道：“榮王，你在說什么！”

    趙世禛道：“回皇上，臣說了，不是威脅，所以也并非藐視大臣。”他轉(zhuǎn)頭看了眼那王言官，道：“王大人就是給我殺了的那王大家的親戚，本來因為他言官的身份，不想辦他的，免得叫人以為鎮(zhèn)撫司還搞株連那一套，沒想到王大人自己跳出來，這也好。”

    王言官呆了呆，冷笑道：“榮王是覺著我也跟那謀反之罪有關(guān)？笑話，我行的正坐得直！請殿下不要空口說白話，試圖污蔑！”

    “治你的罪當然不是謀反，”趙世禛仍是那副波瀾不驚，冷冷清清的神情，“聽聞王大人府內(nèi)有一妻三妾，對嗎？”

    “殿下無端提下官的家事做什么？”

    趙世禛道：“沒什么，只不過你的繼室也算是極‘賢惠’了。”

    王大人目光閃爍，卻似乎不明白榮王為何突然問起這些事情。

    趙世禛沒有繼續(xù)問下去，只是環(huán)顧現(xiàn)場百官，正色淡聲道：“皇上器重，叫本王做了這個鎮(zhèn)撫使，我兢兢業(yè)業(yè)，不敢有違，生恐瀆職。所以京城跟天下的事情，總是要第一時間知道，哪一家哪個人多多少少都認識一點兒，在場各位大人多數(shù)都是潔身自好，品行皆上之輩，比如首輔楊大人便堪稱其中楷模，雖然早年喪妻，自此后卻越發(fā)勤謹自修，專于朝政，非但不納姬妾，更加約束下屬，嚴禁流連風(fēng)塵之地，本朝的官風(fēng)端正，自楊大人始?！?/br>
    說到這里，趙世禛的目光投向百官之首的楊時毅，楊大人卻只淡淡地回瞥了他一眼：“多謝殿下高譽?！?/br>
    “可不免有些害群之馬，比如這位王大人，”趙世禛瞟了那人一眼，道：“你原本出身寒微，原配卻始終不離不棄，直到你給你現(xiàn)在的繼室陳家看中，陳家薄有資產(chǎn)，女兒也有幾分姿色。于是你的原配楊氏很快就識趣的‘亡故’了，你們家的老夫人本來疼惜原配楊氏，為她幾乎哭瞎雙眼，最終卻孤苦伶仃的在后院凍餓而死，當著皇上跟百官的面，你不如告訴大家，他們是怎么給凌虐而死的？”

    王大人的臉色早變了，連咽了幾口唾沫：“我、下官……”

    他想據(jù)理力爭或者否認，可又知道既然榮王提起這些，那么鎮(zhèn)撫司里的證據(jù)只怕多到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百官轟然，有人開始竊竊私語，畢竟同朝為官，稍微也有些風(fēng)聲私底下流傳。

    趙世禛多一眼都不愿意再看此人，轉(zhuǎn)而對著百官道：“這種逼死原配，虐待生母的禽獸，卻來指責(zé)本王濫殺無辜，不覺著可笑嗎？”

    李尚書將朝堂上的事情跟闌珊說了，嘆道：“當時大家都驚呆了，你沒有在場，所以不知道……榮王殿下那時候的樣子簡直就像是修羅再世，煞氣十足的，嘖嘖，那些言官們向來可都是以不怕死自稱，連皇上做錯了事都敢面斥的啊，那會兒卻都噤若寒蟬?！?/br>
    闌珊道：“這么說皇上沒有怪他?！?/br>
    李尚書道：“皇上怎會怪榮王？這種罪名不鬧出來無人可知，一鬧出來豈是小事？且皇上最恨這種拋棄糟糠且又逆了孝道的人了，當下命榮王全權(quán)徹查，此刻那王家跟陳家都已經(jīng)給抄的干干凈凈，涉及其中的人只怕都要人頭落地了?！?/br>
    說到這里，又打了個寒噤：“所以我說榮王殿下的行事越來越風(fēng)雷狠辣，令人防不勝防了?！?/br>
    夜風(fēng)有些大了，李尚書覺著微冷，便勸闌珊早些休息。

    他正要走，闌珊道：“義父，我明日欲去東宮一趟。”

    李尚書微怔，這次卻沒有攔阻，笑道：“也好，只是注意身子。”原來李尚書也知道，今兒太子妃已經(jīng)回東宮去了，闌珊縱然去自然也無礙。

    當夜，闌珊翻來覆去，心中一會兒是李尚書的話，一會兒是高歌。

    迷迷糊糊中又覺著肚子里那小家伙又開始活動，闌珊閉著雙眼嘆了口氣，抬手在上頭撫了撫：“好孩子別怕，別怕，沒事兒的，會好的……都會好的?！?/br>
    耳畔似乎聽到一聲熟悉的笑，如夢似幻，似假似真。

    闌珊怔了怔，困倦之中想：“我又做夢了么？怎么總覺著跟他還在身旁一樣。”

    次日乘車前去東宮，入內(nèi)見了鄭適汝。

    正龔如梅也來到探望，大家坐著說了半晌話，龔如梅知道她們兩人感情分外不同，略坐片刻，便借故告退了。

    鄭適汝抱著花嘴巴，笑瞅著闌珊道：“是想我了么？這么冷的天，巴巴地趕了來。”

    闌珊早將她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見她臉色紅潤，并沒有什么憔悴或者清減，便說：“幾天沒見了，的確是有些想著?！庇滞亩亲訂枺骸翱啥己脝幔俊?/br>
    鄭適汝嗯了聲，看著花嘴巴瞇起眼睛的樣子，低低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兩個畢竟都不是蠢人，且又是手帕之交，彼此相知，鄭適汝才照面就察覺了不對。

    闌珊垂眸：“你說什么？”

    鄭適汝的手一松，花嘴巴才跳下地去了。

    鄭適汝忖度了半晌，示意宮女們都退了出去，才道：“我很好。你不必多心?！?/br>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覺著可怕?！标@珊突然道。

    鄭適汝的心一緊：“姍兒……”

    “你怎么能下得了手?！标@珊無法面對她，只仍垂著眼皮：“若是有個萬一，你叫我怎么活，你不如把那東西給我吃了?！?/br>
    “別胡說！也沒有萬一的，”鄭適汝忙阻止了她，頓了頓又道：“我之前算計過的，月份大了，劑量也輕，絕不會有什么意外的。”

    “我不喜歡，”闌珊搖頭：“你虧欠了這孩子?！?/br>
    鄭適汝微怔，繼而笑道：“這孩子沒那么嬌貴，我是有數(shù)的?！?/br>
    闌珊忍無可忍，驀地站起身來：“鄭適汝！你要是再敢做這種事，我或者一走了之，或者這輩子也再不跟你照面了，你信不信？”

    她很少直呼太子妃的名字，多半都是用昵稱，可見是真的動怒了。

    鄭適汝愣了愣后，忙說道：“我信。再不會了好嗎？”

    她拉了拉闌珊的袖子：“你起的太急了！小心些！”

    闌珊扭頭，卻也隨著她慢慢坐下了。

    鄭適汝又溫言好語地勸了半天，闌珊才重又平復(fù)了心緒。

    闌珊說道：“今日我來還有一件事，我、會進榮王府?！?/br>
    鄭適汝因為略聽了風(fēng)聲，便道：“我也正想問你這件事，是你答應(yīng)的？”

    “是?！标@珊重又緩緩落座，“之前皇上親自去了尚書府，提了這件事，皇上從不肯輕易出宮的，已經(jīng)是給了我極大的情面了。我怎么能不領(lǐng)情？何況，皇上說的在理，這個孩子是皇室血脈，得給他一個正經(jīng)名分。”

    鄭適汝皺眉，半晌道：“但是榮王現(xiàn)在的情形略有些古怪……他最近行事似乎比先前更加偏激。你這會兒進王府？我不放心?！?/br>
    闌珊笑笑：“我進了王府，以后出入東宮自然更方便了，你該高興才對?！?/br>
    鄭適汝看了她半晌：“真的只為了給這孩子名分？”

    闌珊道：“不然呢？我也累了，不如且安頓下來?！?/br>
    此刻門口，西窗探頭探腦，很不放心的樣子。

    西窗原本在榮王府，此刻又跑到闌珊身邊，鄭適汝知道這自然是榮王的意思，可見那人雖忘了過去，對她卻仍是不同。

    太子妃掂量半晌，道：“鄭亦云不是個好相與的，將來還不知怎么針對你，不過我覺著榮王不至于偏向她，何況還有我在，如果真的是你愿意的，那就隨你的心吧?！?/br>
    闌珊從東宮回府，才下車，就見旁邊有兩匹馬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