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以為她說的是為什么自己把罪名都攬到身上，便道：“我是想……”話未說完，鄭亦云將她一推，叫道：“你知不知道這么做會連累整個國公府！連我都受了刑……就算從這里出去，只怕也要被人指指點點。”

    王氏睜大雙眼。

    鄭亦云又道：“而且，若是太子妃或者側妃有個什么萬一，叫我有什么臉去面對榮王殿下？”

    王氏這才明白她的意思，她的目光越過鄭亦云看向牢房外頭，終于徹底回過味來，知道有人監(jiān)視著。

    只不過，這一刻的王氏，不知是該為自己女兒的冷血果斷感覺自豪呢，還是心冷。

    母女兩人相見的情形以及對話等，自然有人暗中窺察著。

    鄭亦云格外的機警，所以就算在母女相見這般“感人”的場景中，都能保持清醒繼續(xù)演戲。

    雨霽將經(jīng)過稟告了皇帝，說道：“目前看來，這位鄭四姑娘是真的不知情的?！?/br>
    皇帝道：“你相信？”

    雨霽道：“至少她跟王氏見面的時候，是這么說的?？偛豢赡苊鎸ψ约旱挠H娘也如此絕情的說謊吧？”

    皇帝想了想：“據(jù)說這個王氏在內(nèi)宅里也是個狠角色，鄭四是她的女兒，你說當女兒的，會對親娘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嗎？那她不是太傻，就是過于聰明，知道大智若愚?！?/br>
    雨霽一愣，訕訕道：“這位四姑娘看起來可不像是個傻的。”

    皇帝笑了聲：“朕倒是寧肯她最好是個傻的，不然的話連自己的親娘都可以置之不顧的人，還有什么做不出來呢?！?/br>
    雨霽遲疑：“皇上的意思，是該怎么料理此人？”

    皇帝淡淡道：“既然王氏已經(jīng)把罪名都兜攬了，就不用格外為難鄭亦云吧，留著她，還有用處?！?/br>
    雨霽向來是皇帝的心腹，此刻卻有點不明白“用處”指的是什么。

    皇帝負手走到窗戶邊兒的鳥籠旁，看著籠子里的鳳頭鸚鵡，稍微逗弄了會兒，卻又感嘆道：“容妃真是慧眼獨具的給自己挑了個好兒媳婦，她有個至為孝順的兒子，就想選個最為不孝順的媳婦……這莫非就是缺什么補什么？”

    雨霽想笑又不敢笑，只好苦笑道：“皇上這話說的，叫奴婢不知如何接茬。對了，還有一件事?！?/br>
    “何事？”

    雨霽道：“之前那老尼受刑不過，恨不得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完畢，所有昔日所犯的案子也盡數(shù)招認了，其中有一件奴婢覺著可以留意，原來十幾年前她就曾買賣過這烏銀，她記得當時，是一個內(nèi)苑的人去要的這東西?！?/br>
    “內(nèi)苑？”

    “據(jù)他所說，那人后來好像還飛黃騰達了，成了太醫(yī)院的什么大人物?！?/br>
    雨霽說到這里，臉色變得忐忑，頻頻打量皇帝的神情變化，忖度著要不要繼續(xù)說。

    皇帝道：“說下去?！?/br>
    雨霽的聲音變得低且慢，道：“奴婢派人查了一下，之前容妃娘娘涉及的那謀害皇嗣的案子里，但凡在內(nèi)宮行走記名的太醫(yī)之中，的確有一人，如今成了太醫(yī)院的院判?！?/br>
    皇帝眉峰一蹙：“是誰？”

    “是住在迎春里的王院判，可惜的是……”雨霽低頭，“在奴婢查到他的時候，突然得到消息，他竟在府內(nèi)無端端的自盡身亡了。”

    皇帝聽到最后，笑了：“真的是自盡嗎？”

    顯然皇帝也不相信是什么“自盡”，雨霽道：“奴婢的人查探，王家的人說，在此人自盡之前當日，府中層來了一個陌生之人拜會，兩人密談過后當夜，王院判便自縊了，現(xiàn)在看來應該不是巧合?！?/br>
    皇帝道：“好快的手啊，還有比司禮監(jiān)的手更快的？是誰？”

    比司禮監(jiān)行事更快的應該就是鎮(zhèn)撫司了，但是趙世禛完全沒有理由這么做。畢竟這個人的存在，很可能替容妃翻案。

    雨霽道：“奴婢正在派人追查其中蛛絲馬跡以及那人的身份?！?/br>
    皇帝道：“你不如查查，這王院判跟宮內(nèi)的誰比較親近?！?/br>
    雨霽一驚，不敢言語了。

    皇帝道：“怎么，知道是誰，不敢說？”

    雨霽忙笑道：“其實也不是不敢，就是，就是說了恐怕皇上誤會，這王院判原本籍籍無名，后來是皇后娘娘說他脈把的不錯，才升起來的。這也是平常的事情，娘娘也常常提拔別人，不足為道的?！?/br>
    皇帝揚了揚眉。

    正在這時侯，外頭小太監(jiān)來報：“楊首輔大人到了。”

    皇帝嘆了口氣：“里頭鬧，外頭也鬧，恐怕又是南邊的事情火燒眉毛了，白白的賠上一個駙馬都壓不?。‰y道真讓朕把榮王側妃弄去？混賬東西們！真的惹急了朕，那就調兵！開打！”

    趙世禛三天沒回榮王府。

    一天兩天的，西窗還坐得住，三天不見人，西窗就忐忑了，跟闌珊道：“主子不會真的生氣了吧？你好歹想法兒哄哄他，讓他回來呀?！?/br>
    闌珊翻看著一本古籍，笑道：“看他賭氣倒也挺有趣的，而且一定是有事情忙才不得空回來，他忙完了氣也消了自己就好了?！?/br>
    西窗感慨道：“以前我怎么沒看出來你膽子這么大呢，竟把主子吃的死死的不成？這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闌珊也若有所思地說道：“是啊，我發(fā)現(xiàn)……他沒了記憶，反而比先前更好對付了?！闭f到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西窗咋舌：“你是真變壞了啊。我還擔心主子在鎮(zhèn)撫司里吃不好睡不好呢，還有他那個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一點兒也不cao心?！?/br>
    因為這句，闌珊才又斂了笑，她思來想去，終于說道：“那好吧，你吩咐門上備轎子，咱們?nèi)ユ?zhèn)撫司看看他如何？”

    西窗本以為她開玩笑，見她認真的神色，才忙跳起來：“那當然好！”

    畢竟幾天沒見趙世禛了，西窗也還挺想念的被主子冷臉呵斥的感覺呢，忙催著門上備車轎，又給闌珊更衣打理。

    很快準備妥當，出了門上轎往鎮(zhèn)撫司而去。

    然而當時喜氣洋洋的西窗跟暗懷牽掛的闌珊并沒想到，就是這一趟，竟出了天大的變故。

    作者有話要說：小趙：本王就是不會被那啥所迷

    小舒：那就憋著~

    小趙：媳婦我錯了！

    第230章

    王府的車駕在經(jīng)過鬧市的時候，路人看著那整齊鮮明的儀仗，盡數(shù)避退。

    一片回避聲響里，突然有人驚叫道：“那是什么？”

    很快另一人道：“是、是蛇！”

    剎那間人群中發(fā)出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有人大叫：“蛇……蝎子……啊，好多毒蟲！救命?。　?/br>
    闌珊聽到這聲音，忙掀開簾子看出去，才看到外間路人驚慌逃竄的身影，轎子突然歪了歪。

    原來是地上不知怎么，竟跑出了若干的毒蛇，毒蝎子，乃至黑蜈蚣、大蜘蛛等物，那抬轎子的轎夫也給咬了一口，疼痛難忍，松開了手，其他的又驚又怕忙著躲避，自然有些抬不穩(wěn)了。

    很快轎子落在地上，外頭西窗嚇得跑進來：“要命，這才過驚蟄多久，怎么居然有這么多毒蟲跑到城里來了，還是大街上，小舒子你千萬小心別出去?！?/br>
    他一邊警惕地盯著腳下，一邊留意窗口等各處。

    外頭的侍衛(wèi)見情形這般詭異，忙著要過來護衛(wèi)，卻有不少也給毒蟲咬中的，連聲慘叫，有人拔刀欲砍，有人抬腳亂跺，只是那些蛇蟲等都在腳底下，十分靈活，自然不可能防范妥善。

    西窗心驚膽戰(zhàn)，突然尖聲大叫，原來有一條毒蛇從腳下探頭出來，蜿蜒著似乎想要爬進來。

    “我的媽呀！”西窗尖叫著，正想找東西打退，外頭劍光閃爍，那蛇給斬成兩段！原來是鳴瑟及時出手了。

    闌珊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在發(fā)呆，耳畔卻又聽見細微的嘶嘶聲響。

    她猛地轉頭，卻又看到一只毛茸茸的蜘蛛，從窗口露出兩只腳，每一只腳居然都有人的手指那樣粗細，而且毛茸茸的，看的更加毛骨悚然。

    闌珊屏住呼吸，看這蜘蛛五彩斑斕的樣子，想必一定是有毒的，忙把腰間的荷包摘下來，用力甩了過去，這才將那蜘蛛打落出去。

    這會兒外頭已經(jīng)大亂了，忽然是鳴瑟道：“什么人？！”

    西窗本來害怕的不敢伸頭，聽到動靜便大膽地嫌棄簾子，卻見鳴瑟跟一個彪形大漢打了起來，只是不知為何鳴瑟的動作有些遲鈍，西窗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鳴瑟腿上有一點紅色的血漬！在他腳邊上散落著許多給截成兩段的毒蛇的尸首，想必也是給蛇咬中了！

    除此之外，地上跟路邊各處都有許多給毒蟲咬傷的軍民等，遠處還有人驚慌逃竄，一片狼藉。

    西窗嚇得把手塞進嘴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頭：“小舒子……”

    卻聽到闌珊說道：“住手！”

    這一聲有些突兀，西窗不知道是怎么：“你說什么？”

    誰知才一轉頭，卻突然發(fā)現(xiàn)轎子里不知什么時候竟多了一個人。

    西窗的雙眼瞪大，還未來得及驚聲尖叫，闌珊又道：“你想干什么？”

    那人剛才本是想對西窗下手的，卻給闌珊及時制止了，此刻他半握著闌珊的脖子：“你就是舒闌珊？”

    闌珊道：“我是?！?/br>
    “找的就是你?！蹦侨说氖稚衔⑽⒂昧ζ兴i間xue道。

    闌珊腦中一陣昏沉，昏迷之前聽到西窗駭然的叫聲，闌珊拼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道：“別傷我的人！否則……”

    還未說完，就已經(jīng)暈厥過去。

    鎮(zhèn)撫司的人是最先趕到的，恰有一隊錦衣衛(wèi)在周圍，只是他們聞訊趕來的時候，卻見地上殘落著許多毒蛇，蜈蚣，蜘蛛，蝎子等毒蟲尸首，還有許多給咬傷中毒的人，躺在地上無法動彈，有人還在掙扎呼救。

    為首的錦衣衛(wèi)翻身下馬沖到了中間的轎子旁，卻見轎簾上還掛著一個偌大的毒蜘蛛，他屏息將蜘蛛拂去，掀開簾子！

    轎子之中早就空無一人，只有半截毒蛇尸首跌在地上。

    那人咽了口唾沫：“快，快派人稟告王爺……”

    另一名趕來的錦衣衛(wèi)道：“王爺今日不在京啊，大人怎么忘了？”

    那統(tǒng)領臉色煞白，忙定神道：“我急糊涂了，傳令下去，鎮(zhèn)撫司里所有的緹騎盡數(shù)出動，封鎖城門，嚴查過往車輛，再通知五城兵馬司跟順天府的人，準備挨家挨戶搜索！”

    等到闌珊醒來的時候，隱隱地聽到哭泣的聲音。

    她幾乎以為是夢中，還未睜開眼，試著凝神聽去，仿佛是西窗的聲音：“你們想做什么？不要胡來，這是我們王妃……要是她有個什么，王爺會……”

    話未說完，就變成“啊”地一聲慘叫。

    又有個陌生的聲音說：“這個人這么啰嗦，不如殺了他吧！”

    闌珊一驚，猛地睜開雙眼：“西窗！”

    這一聲驚動了外間的人，腳步聲雜亂響起，依稀有人靠近過來。

    闌珊定睛看去，卻見是幾個臉孔陌生之人：“你們……西窗呢？”

    想著那句“不如殺了他”，以及先前在轎子里的危急情形，闌珊深吸一口氣，厲聲道：“不許傷我的人，你們想做什么只管提就行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個子比較矮的人說道：“你是舒闌珊，決異司的舒闌珊，沒有錯對嗎？”

    闌珊聽他的口音好像有些奇怪，便道：“不錯，我就是舒闌珊。你們是誰，想干什么？我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