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江為功匆匆地在姚府門口下馬，大步往內(nèi)走去。

    姚府的門房忙躬身道：“江大人怎么突然來了？可是找我們二爺？”

    江為功皺著眉問道：“姚大人在吧？”

    里頭小廝也聞訊迎了出來，忙陪笑道：“江大人來了，我們二爺正在家里呢?！?/br>
    這段日子江為功跟姚升來往密切，加上他因?yàn)殛@珊的緣故也在京城內(nèi)“聲名鵲起”，又新娶了海擎方家的姑娘，所以姚家上下對這位京城內(nèi)的“新貴”自然熟悉。

    江為功道：“不用帶路了，我自己去找他就行?！?/br>
    他揮了揮衣袖，一路向內(nèi)往姚升的房間而去，中途遇見了幾個姚府的下人，都忙向他行禮。

    江為功熟門熟路地來到了姚升院子，仰脖便要叫：“老姚……”

    那個“姚”還沒出聲，就聽到屋里有人厲聲道：“總之不行！姚家還沒墮落到那種地步！”

    這一句把江為功噎住了，愣在原地一時不敢吱聲，也不敢往前走。

    江為功聽出這不是姚升的聲音，倒像是姚家大爺，心里想難道是兩個人吵架了？可是這話說的似乎有些嚴(yán)重。

    正在這時，姚升道：“什么叫墮落，大哥，我不過是要娶個女子成親而已，談什么墮落？”

    “那你至少要選一個大家閨秀，名門淑女！我姚家畢竟不是那種小門小戶沒名沒姓的?！?/br>
    “我選的那人雖然不是什么閨秀淑女，也是百里挑一，萬中無一的?！?/br>
    “呸，”姚大爺喝了聲，說道：“誰不知道，那個人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侍妾，太子寵的人，縱然是賞給你，你就覺著面上有光了？”

    “大哥，”姚升原本的聲音里還帶著幾分笑意，此刻便沒了笑，只剩下了一絲陰沉：“誰說小葉是太子的侍妾了?！?/br>
    “你去京城內(nèi)問問，誰不這么說？太子殿下很寵愛那幾個江南美人兒，身邊也有幾個得力的女侍衛(wèi)，白天護(hù)衛(wèi)，晚上暖……”

    “大哥！”姚升的聲音帶了怒。

    姚大爺怒氣不熄：“總之這種殘花敗柳，又不是出身名門，進(jìn)不了我們姚家！你若要娶親，多少名門淑女都上趕著來求呢！我不能讓姚家成為京城內(nèi)的笑柄，也不能讓人以為，咱們舔太子殿下到這種地步，他玩過不要的女人也……”

    這回不僅是姚升，江為功也忍不住了，便用力咳嗽了聲，道：“姚大人在家嗎？”

    里頭鴉雀無聲，半晌，姚大爺跟姚升相繼走了出來。

    姚大爺?shù)难凵耖W爍不定，大概是知道了自己說的話給江為功聽了去，所以臉上有些掛不住，便訕訕道：“原來是江大人，您幾時到了？”

    江為功素日因?yàn)橐ι木壒剩苁蔷粗剡@位姚大哥，但現(xiàn)在聽他詆毀飛雪，便哼哼地笑了兩聲。

    他臉上的肥rou也跟著配合地抖了抖，大有皮笑rou不笑之感。

    江為功陰笑道：“不早不晚，該聽的都聽見了?！?/br>
    姚大爺?shù)哪樕行┌l(fā)黑：“這個、這是我跟舍弟私下里的話，江大人還是……”

    江為功打著哈哈：“姚大爺知道，我這個人吧哪里都好，就是嘴上沒有把門的，時常會不由自主地說出些不該說的話來，都怪我來的不是時候，干嗎要聽到那些不中聽的呢，改天一時忍不住在太子或者太子妃面前說起來，什么舔不舔的，什么殘花……嘖嘖……”

    這話直白地透著威脅了。

    “這……”姚大哥著急，又敢怒不敢言，便瞪了姚升一眼，對他使了個眼色。

    姚升冷笑了兩聲：“我都快成了姚家的恥辱了，我也管不了那許多了?！?/br>
    “你！”姚大哥欲言又止，只點(diǎn)了點(diǎn)姚升，皺眉拂袖先去了。

    等他去了后，江為功才走到姚升跟前，皺眉道：“你這大哥哥，平日里看著還是很厚道規(guī)矩的人，怎么背地里嘴巴這樣損?。俊?/br>
    姚升不客氣地回答：“腦子壞了！”

    江為功忍笑道：“老姚，我真想不到你家里居然會這樣，我還以為你素日那么精明強(qiáng)干的人，一定不會有問題呢，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br>
    姚升道：“管他們怎么想，反正小葉我是娶定了。”

    江為功忙道：“別，這可不能cao之過急，你越這樣，怕他們越敵視小葉，趕明兒真的進(jìn)了府，豈不是還要小葉吃虧？”

    姚升道：“什么進(jìn)了府，等我找個借口分開過就是了！”

    江為功眨巴著眼睛：“這倒是個法子，就怕還有人非議你，比如那些咬人的御史跟言官們。”

    姚升道：“我堂堂男人還怕這個？我白長了那根……”

    江為功忙掩住他的嘴：“不堪入耳，不堪入耳?！?/br>
    姚升推開他的手，嘆氣道：“差點(diǎn)兒把我氣暈了。說我不打緊，那么說小葉真是……他要不是我大哥，我一巴掌早呼死過去了?！?/br>
    江為功忙湊過來，擠眉弄眼地?cái)x掇說道：“改天他還這么著，你給我使個眼色，不用你動手，我替你揍他?！?/br>
    姚升笑道：“江大人，我怎么看你有點(diǎn)兒唯恐天下不亂的意思啊?！?/br>
    “平日里都是你捉弄我，今兒好不容易得了這么個機(jī)會，好歹讓我發(fā)揮發(fā)揮。”江為功滿面興奮，躍躍欲試。

    姚升白了他一眼，請他進(jìn)屋，問：“你怎么突然來了，有什么事？”

    江為功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對了，我今日才聽說了，怎么海船的事情，是你在尚書大人跟前兒主動請纓替了我？”

    “這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姚升點(diǎn)頭道：“你才成親多久，怎么就好讓新娘子獨(dú)守空房，當(dāng)兄弟的，這點(diǎn)兒事都不會替你著想？”

    江為功感動地看著他：“老姚，我今日才知道你是真的好?！?/br>
    姚升嗤地笑了，突然道：“你最近越發(fā)胖了，我聽說成親后男人往往會瘦，怎么你竟反其道行之？是不是不夠賣力??？可別讓小方不滿意啊?！?/br>
    江為功噴笑道：“快滾你的吧！這么沒正經(jīng)，我有點(diǎn)不放心小葉了?！?/br>
    “這可輪不到你不放心，”姚升哼了聲道：“你現(xiàn)在是成親的人了，趕緊安安分分，別給我吃著碗里瞧著鍋里的?！?/br>
    兩人說笑了幾句，又說起南邊的形勢，分析起來。江為功正色道：“老姚，你的好意我是心領(lǐng)的，只不過你不是不知道，咱們楊尚書派人是有數(shù)的，他既然首先考慮我，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所以我想此事還是我去?！?/br>
    姚升皺眉道：“話雖如此，但你畢竟才新婚，而且楊大人也許了我的請求?！?/br>
    江為功道：“終不成結(jié)了婚就不能出遠(yuǎn)差了，我又不是女人……”說到這里，突然沒來由地想到了闌珊，鬼使神差看向姚升，卻見姚升也愣愣的，兩個人此刻竟心意相通。

    咳嗽了聲，江為功才道：“咱們不如先回工部，把那些傳回來的消息等先研究明白再作打算?！?/br>
    于是兩人出了姚府，一路往工部而去。

    這天日影西斜，太子殿下匆匆地進(jìn)了午門，一路往內(nèi)大步流星。

    他并沒有去乾清宮，也沒去瑞景宮，而是直接往闌珊住的鳳棲宮而去。

    殿中，闌珊正坐在榻上，看端兒在領(lǐng)著那幾只小奶狗跑來跑去，端兒跑的越發(fā)流利了，小短腿如同風(fēng)車一般飛快，急得西窗躬身跟在左右，生怕他跌倒。

    恰好跑到殿門口的時候，趙世禛正邁步走了進(jìn)來，端兒一頭撞在他的腿上，仰頭看時，奶聲奶氣地親熱叫道：“爹爹！”

    趙世禛笑了笑，用腳把那追過來的三只狗子撇到旁邊，躬身把端兒抱入懷中。

    闌珊也緩緩站了起來，道：“你什么時候進(jìn)宮的？”

    趙世禛道：“才來。”說著就把端兒遞給旁邊的飛雪：“帶著去吧。”

    端兒才見了父親，頗有點(diǎn)舍不得，但是他給趙世禛教出來了，對著趙世禛，不比對著闌珊般愛撒嬌，趙世禛放開他，他雖然不愿意，卻也乖乖地一聲不響跟著走了。

    闌珊見狀，就知道他有事。

    “怎么了？”

    趙世禛走到榻邊落座，看她道：“你知道南邊海船的事情了？”

    “知道了?！标@珊在旁邊坐了，輕聲回答。

    趙世禛道：“父皇沒跟你說什么吧？”

    闌珊抬眸：“你指的是什么？”

    趙世禛道：“還記得我把你從滇南接回來，進(jìn)京之前叮囑過你的話嗎？”

    闌珊沉默了片刻才說道：“記得?！?/br>
    那時候，天下都在傳決異司舒司正的事，趙世禛得到消息，皇帝有意讓闌珊官復(fù)原職，所以當(dāng)時趙世禛特意叮囑闌珊，假如皇帝真的透出這個意思，一定不能答應(yīng)。

    本來以為，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

    趙世禛盯著闌珊的眸子道：“他跟你說了沒有？”

    闌珊不語。

    趙世禛傾身，一把握住她的手：“姍兒！”

    闌珊終于說道：“五哥，若是、若是我想去南邊……”

    “住口！”不等闌珊說完，趙世禛已經(jīng)打斷了她的話。

    闌珊一愣。

    趙世禛死死地盯著她的眼睛：“你想也不要想?！?/br>
    沉默了片刻，闌珊道：“為什么，是因?yàn)榕挛页鍪聠幔俊?/br>
    “這還用說么？”趙世禛將頭轉(zhuǎn)開，冷冷地，“那天我跟你說的話難道是白說了？”

    闌珊站起身來，往外走了數(shù)步：“我一直都記得，沒有忘。”

    趙世禛望著她的背影：“那就好?！?/br>
    “五哥，”闌珊背對著他，忽地問道：“五哥你喜歡我什么？”

    趙世禛怔住，頃刻一笑道：“怎么突然這么問，我喜歡你……什么？傻話?！?/br>
    他說了這句，心里竟有些微微的甜意，便站起身來走到闌珊身后，從后面把她環(huán)抱住了。

    傾身在闌珊耳畔低語道：“自然是喜歡你的所有?！?/br>
    要問他喜歡闌珊什么，趙世禛一時想不起來，可在他覺著，闌珊自然是好的，渾身上下，無一不好。

    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實(shí)在有些讓他太過于喜歡了，喜歡到近乎沉迷。

    也正因?yàn)檫@個，才不能容忍有其他的可能。

    闌珊將手摁在他交握的雙手上，輕聲道：“可是五哥，我不喜歡?！?/br>
    “你說什么？”趙世禛正輕輕地嗅著她身上好聞的甜香氣息，想著要在那玉一般細(xì)膩溫潤的脖頸上親一親，聽了這話卻愣怔住了。

    闌珊道：“我不喜歡現(xiàn)在的我自己?！?/br>
    趙世禛眉頭緊鎖：“胡說！你現(xiàn)在就很好！為什么不喜歡？我就很喜歡?！彼f話間，勒著的雙手越發(fā)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