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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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有些無法入眠,此刻月光皎潔,夜色中的大海跟白天又是不同,無風無雨,顯出了幾分靜謐的柔和,又像是大風大雨來臨之前的平靜。 目光從海面向上,闌珊抬頭,卻見天空月色皎潔,星光搖曳,北邊的紫薇垣中,依稀有一點白芒閃過。 就在那白光搖曳的剎那,闌珊的心頭也倏忽地涼了一下,她竟有些許不安驚惶之感。 闌珊皺眉盯著那閃爍的星光,恍然出神之時,卻聽身后飛雪道:“鄭統(tǒng)領(lǐng),您怎么還沒睡?” 緩緩回頭,卻見身材高大的鄭統(tǒng)領(lǐng)不知何時出了船艙,正站在身后七八步遠。 鄭統(tǒng)領(lǐng)道:“這會兒太早還睡不著,出來走走?!?/br> 闌珊緩緩走到他身前:“鄭大人也在為三山仙島的事情憂慮?” 鄭統(tǒng)領(lǐng)微微一笑,凝視著她的雙眼道:“三仙島的事情雖然重要,但是對屬下來說,自然還是太子妃的安危最為要緊,時候不早,太子妃還是早些安歇吧?!?/br> 闌珊點點頭。 鄭統(tǒng)領(lǐng)又道:“剛才我看到紫薇垣中有白光閃爍,這好像是皇室中有了變故。不知是不是我看錯了。” 闌珊腳步剎住,問鄭統(tǒng)領(lǐng)道:“原來鄭大人也會看天相?” 鄭統(tǒng)領(lǐng)含笑道:“只是略通一二,讓太子妃見笑了?!?/br> 他背對著月光,臉色有些陰暗看不清楚,闌珊心中莫名的不安更濃了幾分,只淡淡道:“不會。鄭大人也早些安寢吧。” 回到船艙里,闌珊問飛雪道:“這個鄭大人你先前可認識?” 飛雪道:“偶然見過兩回。怎么,可有不妥?” 闌珊思忖了半晌:“沒什么,大概是我不習慣給人盯著吧?!彪m然知道人家是好意。 當夜,闌珊和衣而臥,卻又想起趙世禛跟端兒等人來。 正在思念成疾的時候,莫名又想到方才鄭統(tǒng)領(lǐng)所說“紫薇垣”的事情。 闌珊雖星相并不精通,卻也不想輕信這人的話。但是心卻不由地突突亂跳。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睡著了,夢中所見,卻是蘇縣那個剖腹而死的倭人。 闌珊夢見提審那倭人的時候,他肆無忌憚地跟張文書用倭語交流的事情。 睡夢中,闌珊眉頭緊皺,終于她猛地一掙,竟從夢中醒來! 飛雪跟紅線跟她睡在同一間房中,聽了動靜,飛雪先翻身躍起:“怎么了?” 闌珊的額頭冷汗涔涔的,定神道:“這件事情不太對?!?/br> 飛雪詫異:“何事?”又忙掏出帕子給她擦汗。 闌珊握住她的手道:“之前蘇縣那個倭人是怎么死的?” 飛雪道:“雖然看似是自殺,可應該是給那個什么平島君派人暗殺了的。” 闌珊皺眉道:“我忽然想起來,倭人不是狡猾殘忍的么,就算是一般沒有人懂倭語,但他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兒肆無忌憚地跟張文書用倭語商議逃走的事情,也著實太過了,而且那天我們在場,他難道一點兒也不懷疑我們這些從沒見過面的人里有會倭語的人嗎?” 飛雪目瞪口呆:“你、你這話是何意?難不成那人還是故意的?” 闌珊道:“我不知道,只是覺著有些事情不太對……三山仙島,噬人的怪獸,蜃龍之氣……還有那人說的所謂神秘的歌聲……” 說到這里闌珊忙問:“什么時辰了?” 飛雪道:“才過了寅時?!?/br> 闌珊雙眸微睜:“難道已經(jīng)啟程了嗎?” 她昨晚上睡得很遲,所以之前飛雪并沒有來驚動,聞言道:“已經(jīng)走了半個時辰了。” 闌珊忙起身下地,外裳也來不及穿就往外走去。 飛雪趕緊拿了外袍,紅線則取了大氅,兩人雙雙追了出去。 等眾人到了甲板上后,突然都驚住了。 甲板上有許多的士兵,但現(xiàn)在眾人也一概地愣在了原地,宛若泥雕木塑。 此刻月色還未退去,東方海邊浮現(xiàn)出淡淡的紅日之光,照的整個海面如夢似幻。 但是在眾人眼前所見,竟是三艘巨大的寶船,他們靜靜地停泊在前方的海面上,就像是睡著了似的安然不動。 而在海船之后,遙遙可見卻又有無數(shù)的漂泊的船只,只是看得出有些已經(jīng)有年歲了,帆布腐朽,架子都有些散了。 水波蕩漾中,海面上還時不時地有散朽船只的浮木飄過。 若不是那高大雄偉的三艘寶船,這偌大的港灣簡直就像是船只的墳墓。 而穿過這若干艘船只往內(nèi)看去,隱隱地見前方有一處黝黑的巨大所在,像是一座伏在海面的小山,山上隱隱地有燈光閃爍,甚至還能看到人影晃動其中。 此刻正是晨曦微露的時候,乍然看到這幅場景,就如同墜入了一場最奇異的夢境。 第302章 原先兵船在海上行了整天,或遠或近,瞭望臺上的士兵從沒看見過有任何島嶼出現(xiàn)。 昨夜停船的時候,海面也一覽無余的,唯有無邊的海濤跟天上的云霞。 但現(xiàn)在眼前所見,卻像是到了某個島嶼,而且這么多船只聚集于此,卻顯然不是一朝一夕才能斂聚的,竟如同經(jīng)過數(shù)十年乃至百年之功。 闌珊見江為功跟姚升就在前方船頭,忙緊走幾步:“姚大哥,江大哥!” 江為功回頭,脫口道:“小舒……”跟姚升兩人各退一步,讓闌珊站在中間:“你看!” 闌珊因為才醒,又看到這般場景,簡直以為這也是另一種的海市蜃樓了,但是眼見有一塊木板漂流過來,撞在船身上發(fā)出了“咚”的輕微聲響。 “這……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闌珊問。 江為功道:“就是按照昨日推算的中軸龍脈,循著風水生氣尋到的?!?/br> 先前寅時才過,鄭統(tǒng)領(lǐng)就商議開船,那時候闌珊還沒有醒。 江為功跟姚升等都覺可行,便以羅盤定位,開船而行。 奇怪的是按照他們算計好的方位,船行竟不是按照原先的東南方向,反而是往西北。 所以最初不少人幾乎以為是哪里出了錯兒,畢竟如果這樣走下去,非但偏離了先前寶船行駛的路線,而且顯而易見的距離南洋越來越遠,有些背道而馳了。 姚升聽到底下人議論,悄悄地跟江為功商議。 江為功起初還是堅定的,但是隨著船行越來越遠,天色將明了,但海面上卻仍是一覽無余,什么也沒有,逐漸連海鳥都不見一只了。 后面跟隨的兵船上,謝指揮已經(jīng)坐不住,派人過來問是怎么回事,畢竟要再這么走起來,只怕不出幾日就要接近京城外??诹恕?/br> 江為功心里難免也有些沒底兒,將工部的堪輿師跟擅《海島算經(jīng)》測量之法的幾位主事召集起來,又演算了半晌,卻跟昨日的推算并無出入。 其中一位主事說道:“若是江大人覺著不對,那錯漏自然不是出在算法上,而是那計算的根本,比如按照海市蜃樓的圖像以及生氣變化來推演是否有效?” 這些人之中,卻有一大半是認識闌珊的,畢竟能夠入選此次差使的也都是工部的精銳,自然不是初入工部的人,當初闌珊在工部名頭很大,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見過,其他小半的才是后進的新人,無緣曾見。 只是那些人因為知道闌珊如今是太子妃了,此刻又是微服出行,所以也都很聰明的并不敢做聲。 之前闌珊從“逢九才入”的說法找到海市蜃樓的線索,又根據(jù)所見描繪出蜃之圖,把蜃圖所見跟山川地理的風水之論牽連在一起,根據(jù)地理堪輿之法,找到地圖上的生氣所在,這等于是在這空茫無一物的大海之上虛擬構(gòu)造出一座無形的城池,而船只則如同那些入城的百姓車馬般,避開枯乏困竭之地,只順應地圖上的生氣方位——也就是中軸龍脈而行,以此找到那傳說中三山仙島的真正方位。 以山川風水圖推演海行路線圖,這本是極為神異不可思議的創(chuàng)舉,但畢竟這些人知道闌珊的才干,因此也都不敢質(zhì)疑,只低頭聽命行事。 不過如今越走越遠,這才也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至于江為功,他向來都是跟闌珊配合行事的,兩人之中,也常常是闌珊做主定論,昨日雖然已經(jīng)都說定了,但此刻闌珊不在,江為功面對這些爭執(zhí)就也有些惴惴的,登時就想把闌珊叫起來商議。 正要自己去叫人,卻是鄭統(tǒng)領(lǐng)力排眾議道:“昨日測算的是卯時才是最佳時候,如今時辰還不到,又何必先坐不住了?”于是竟仍是叫船只繼續(xù)前行! 如此又過了一刻鐘,船身突然輕輕地顛了一顛。 江為功正在舉著千里望向前打量,此刻東方日出,光影淡淡,因為船只背對東方而行,船體投影在海上,影子拉的長長的,看著竟像是個巨大的黑色怪獸伏在水底。 又因為后面的兩艘兵船也靠的近,也有一半的影子投了過來,桅桿,繩索,瞭望塔,深藍色的海水給重重的暗影籠罩,若明若暗。 江為功懷著一絲希冀,竭力往遠處張望,卻見黯藍色的海面籠罩著很淡的薄薄霧氣,除此之外卻仍是沒有別的什么。 姚升卻道:“我怎么覺著這水里的影子好像有些怪?” 江為功正因毫無發(fā)現(xiàn)而將手中的千里望放下,聞言道:“怎么了?” 姚升道:“這影子好像、好像是活的……” “你是不是又暈船了,暈船不能一直盯著水。”江為功心中焦灼又擔憂,無意去理會此事,正低頭思忖著闌珊是否該起了,就覺著船體又彈動了一下似的。 江為功扶住欄桿:“是怎么了?”這感覺倒像是撞到了什么。 旁邊的士兵道:“大人,是一塊木板!” “木板?”江為功跟姚升兩人忙也靠近欄桿低頭看去。 就在這時候,只聽到從舵樓里傳出鄭統(tǒng)領(lǐng)的聲音:“快!快揚起風帆!” 水軍們不知為什么,但消息傳達,便也急忙照辦而已。 姚升仰頭問道:“鄭大人,為什么突然要揚帆?” 話音未落,船速突然加快,明明先前不覺著有多大的風,此刻卻像是一陣疾風吹來,撮著船只往前疾沖出去! 而就在姚升發(fā)文的時候,緊隨在后面的謝指揮的那艘船上,是謝指揮也大聲問道:“怎么放下帆了?我們要不要也……放下風帆!” 最后一句,疑問卻在瞬間轉(zhuǎn)作命令。 這變故發(fā)生在一瞬間,江為功跟姚升就在船頭甲板處,首當其沖,給那陣不知從哪里吹來的勁風撲面,激的人睜不開雙眼! 眾人本能地伏底身子,片刻才慢慢地又站起身來,但眼前所見,卻讓所有人都驚呆在原地。 江為功等所見,自然是闌珊所見到的。 可先前明明是空無一物的海面,如今卻猛然出現(xiàn)丟失的船只,還有這無數(shù)的其他舊船,就好像在一瞬間,兵船從浩渺的海綿移到了一個不可知的奇異地方。 闌珊以為這可能是海市蜃樓,可知江為功等起初也覺著如此。 直到姚升道:“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是真的?” 江為功盯著遠處的寶船:“當然是真的?!边@是他曾經(jīng)在翎海監(jiān)工督造出來的大船,凝聚著他的心血,自然最為熟悉。 忽然姚升道:“之前、之前是鄭大人命令揚帆,難道……” 他抬頭看向旁邊的舵樓,卻見鄭統(tǒng)領(lǐng)站在欄桿前,擰眉看向遠處,臉上是一種無法形容的表情。 闌珊聞言也抬頭看了眼,道:“鄭大人命揚帆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