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節(jié)
西窗想了想,終于還是把腳步放重了些,等闌珊察覺后才敢走到她身旁,他小聲說:“今兒殿下是玩的盡興了,大概也累了,很快就睡著了,之前睡著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笑,皇上說的對,不管別人對他怎么好,到底還是跟著他的娘親最妥當?!?/br> 闌珊勉強一笑:“你去睡吧,我守著他就行了?!?/br> 西窗笑道:“我剛剛去看了主子,嘖嘖,今兒他在外頭忙了整天,飯還沒吃呢,我聽說著餓著肚子的人脾氣會格外大,果然格外暴躁不是?我已經叫人去傳膳了,只是看這情形他未必肯吃?!?/br> 闌珊只看著端兒熟睡的小臉,并不言語。 西窗拉了拉她的手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吵的這個樣子?你也是的,從來你最會哄主子,怎么竟惹得他急赤白臉的出來……就算是為了楊大人你著急,可你不是不知道,主子心里眼里都是你,哪里容得下你為了別的人跟他急呢?他是錯會了意,倒不是故意給你氣受?!?/br> 闌珊聽了這幾句,本來忍住的淚簌簌地掉了下來,扭頭道:“別說了。” 西窗扶著她的肩,又放低了聲音道:“還有……主子畢竟是這個泡在醋壇子里的脾氣,你要真的想為楊大人好,可得用對了法子,你難道不知道他最吃什么?” 闌珊轉頭,淚光盈盈地看了他一眼:“你說什么?” 西窗看著她呆呆懵懂的,不由笑道:“我看你也是為了楊大人著急之下犯了傻了?!?/br> 正在這會兒,外頭小太監(jiān)來,說是晚膳已經送到了。 西窗命人送去,自己回來跟闌珊道:“兩口子,床頭打架床尾和。主子一天沒吃飯,你好歹去陪他一會兒,別餓壞了他?!?/br> 闌珊低著頭,默默道:“他先前差點打傷了小葉,也不像是個餓壞了沒力氣的。” 西窗又笑又急,才要再鼓動幾句,忽然看到闌珊手腕上似乎有些青紫。 “這是怎么了?”西窗嚇得握住闌珊的手,“這是……” 闌珊本沒留意,給西窗一握才覺出幾分疼,便忍著淚道:“你去伺候他吃飯吧,我也累了,今晚上哪兒也不去,就陪著端兒睡?!?/br> 西窗還沒回答,就聽到身后有個聲音略有些冷地說:“你要是陪著他睡,小心他給慣壞了,長大了也未必成器?!?/br> 竟正是趙世禛。 西窗的心一跳:自己這個主子別扭起來也是夠夠的,分明是舍不得才來了,怎么話說出口卻這么別扭不中聽。 果然,闌珊臉色冷了下來,并不回話。 西窗眼珠轉動,便皺眉道:“主子您快來看看,小舒子的手腕是怎么了?怎么腫的這么厲害?不知有沒有傷到骨頭,要不要傳太醫(yī)?” 趙世禛本沒有靠前,聽了這句,便毫不猶豫地三兩步走到闌珊身后:“怎么了?” 闌珊把袖子拉了拉,將手腕遮了起來,趙世禛俯身握住她的手臂,扯落袖子一看……的確是先前給他攥過的手腕,浮出了幾道明顯的指痕印。 趙世禛知道自己之前動怒,大概多用了一兩分力氣,可親眼看見這樣,仍是有些心跳紊亂。 “疼嗎?”他脫口問道。 闌珊轉開頭去,起初并不理會他,過了會兒才道:“殿下自去用膳吧。多謝關心,我無礙?!?/br> 趙世禛手勢一僵。 要說有辦法還是西窗,西窗見兩人僵持,忙道:“噓,小殿下剛剛動了一下,別吵醒了他,當父母的鬧別扭不打緊,叫小孩子看見了可是不好的?!?/br> 闌珊聽了這話,果然不做聲了。 趙世禛趁機道:“走吧。別吵醒了他?!陛p輕拉了拉闌珊,見她不動,便索性探臂將她打橫抱起! 闌珊立刻掙扎,可又不能出聲,只是胡亂打了他兩下。 趙世禛給她輕輕地捶在身上,反而把先前的那股賭氣惱怒都給捶散了,且走且笑說:“打吧,人家說,打是親罵是愛,打的越狠越好?!?/br> 闌珊聽了這句反而停了下來,扭頭閉上雙眼不理他。 西窗在后面瞧著,這才念了幾聲佛,兩個人之中總得有一個人低頭,這情形才能緩和,如今是主子先低了頭,這事兒就好辦了。 那邊趙世禛不由分說地把闌珊又抱了回去,見她似打定主意不跟自己說話也不看自己,他便說道:“你不理我,我就要親你了。這里這么多眼睛呢。” 闌珊這才睜開雙眼,帶怒瞪向他。 趙世禛抱著她到了桌邊落座:“我肚子餓得很,你聽聽,都饑腸轆轆了,怪不得先前虛火上升……你吃了晚飯了?” 闌珊垂了眼皮:“你罵了我一頓,還動了手,現在這樣算什么?” 趙世禛笑道:“誰罵你了?先前不是跟你好好說話嗎,若是我罵了你,那你也罵了我呀。而且哪里是動手……”說到這里掃了闌珊的手腕,“這、這還不是因為你想走開?” “這么說還是我的錯了?!标@珊道。 “姍兒是沒有錯的,”趙世禛嘆了口氣,“錯的是五哥,好不好?” 闌珊驀地聽他認錯,卻很意外,定睛看了趙世禛半晌:“你有什么錯?” 趙世禛道:“我錯就錯在白吃干醋,還把醋吃成了酒,燒了起來,其實我知道,姍兒心里只有我,是不是?” 闌珊的眼睛又濕潤了,唇動了動,卻又不知說什么。 想了想,便道:“我不聽這些甜言蜜語的,你也不用對我這樣,我是怕了你了?!?/br> “怕我什么?” “你對我說那些話,你還對小葉動手了?!?/br> “那我可對你動手了嗎?”說著輕輕地揉了揉闌珊的手腕,“這個不算?!?/br> 闌珊吸了吸鼻子,心里仍是萬般的委屈涌動,雖然不肯掉眼淚,眼角卻不由自主地有淚漬沁出。 “別生氣了,”趙世禛嘆了口氣,低頭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親了一下:“都是夫君不好,委屈了姍兒,行嗎?” 闌珊閉了閉眼,被他這幾句話,弄的心都軟了。 此刻聞到桌上的飯菜香氣,便道:“你既然一天都沒吃飯,不趕緊正經的吃些東西,又在鬧什么?難道要等飯菜涼了再吃?” 趙世禛道:“姍兒不理我,我哪里有心情吃飯,就罰我餓幾天吧?!?/br> “你胡說!”闌珊破涕為笑,卻又忙轉開臉,不肯讓他看見自己的笑容。 趙世禛輕輕地捏著她的下頜,讓她轉回頭來面對自己,目光在她臉上逡巡,終于又吻落下來,這一次,卻是落在唇上。 “我不想吃這些了。”趙世禛垂眸對上闌珊的雙眼。 “那你要吃什么?”闌珊的眼神躲閃,“叫他們去做?!?/br> 逐漸地靠近闌珊的耳畔,趙世禛低低地說道:“想吃你。” 他重又緩緩吻落,暗色的鳳眸里是如同深海又像是浩渺星空般的情深如許。 溫柔的唇在肌膚上留下連綿微潤的輕吻,如同夏夜細密而微醺的雨點打落在搖曳盛開的花瓣上。 次日,闌珊無可避免的又起晚了。 她撐著有些酸痛的腰,艱難地起身,卻發(fā)現手腕處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細看,像是有人給上過一層藥膏。 外間紅線聽到聲響,忙過來伺候,闌珊身上穿著單薄的中衣,驀地跟紅線四目相對,還有些赧顏。 只是想起飛雪,忙問:“小葉呢,她怎么樣了?” 紅線笑道:“娘娘放心,葉jiejie沒事兒,主子也不是成心要傷她,否則哪里就那么輕易呢……只是方才容妃娘娘那里派了人來,jiejie就去了回話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闌珊聽說飛雪無礙這才放了心,又問:“容妃娘娘派人來做什么?” 紅線道:“聽說今天各家的誥命夫人等進宮來行年禮,貴妃娘娘應該是派人來看看您如何?!?/br> 闌珊覺著有汗冒了出來:“是嗎,我竟忘了……” 紅線見她不自在,便忙道:“不打緊,之前殿下離開前就派人去說過了,說您今兒身子不適,未必能去了?!?/br> 闌珊苦笑,突然又想起來:“端兒呢?” 紅線道:“小殿下先前去了乾清宮,這會兒應該也在那里?!?/br> 闌珊越發(fā)笑道:“給皇上知道了……我竟不如一個小孩子懂規(guī)矩?!?/br> 紅線抿嘴笑道:“娘娘別多心,您畢竟才回京,先前又立了那樣大的功勞,誰敢說什么?!?/br> 于是忙起身洗漱整理,才換了衣裳,外頭飛雪回來了。 闌珊轉身細看,見飛雪并無不妥之處,才定神道:“你去見了娘娘,是怎么說?” 飛雪微笑道:“娘娘吩咐了,讓您不必特意過去,好生保養(yǎng)身子最要緊?!?/br> 闌珊握住她的手,又問:“昨天可傷著你了沒有?” 飛雪笑道:“別擔心,我難道不知道主子的脾氣?一來主子并沒下重手,二來我自己也提防著有數的?!?/br> 說了這句,又嘆道:“可雖如此,你們兩個以后可要好好的才是,別干這些讓人提心吊膽的事情了,可知我寧肯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意看你跟主子那個樣……你也委屈,他也難過,有什么說不開、大不了的?” 闌珊又是感動,又是有些害羞,紅著臉說:“我知道了,下次再也不這樣了?!?/br> 飛雪才又笑說:“你知道就好,不然的話……吃虧的還不是你?”說著,便含笑給闌珊把領子輕輕地拉了拉,遮住了頸間那兩處顯眼的紅痕。 闌珊后知后覺知道了她的意思,更是紅透耳根:“你又打趣我!” 飛雪笑道:“真心為你好才說這些話呢?!?/br> 說了這些飛雪又道:“不過,瑞景殿今兒熱鬧的很,除了京城內的那些誥命夫人等等,那位北狄的雪越公主也到了,對了,還有宣平侯府的孟二姑娘?!?/br> 闌珊聽到最后,臉上的笑就慢慢散去了,便淡淡地問:“是嗎?還有誰?” 飛雪笑道:“沒有誰了,倒是我回來的時候,看到咱們小殿下去了瑞景宮。” 闌珊詫異:“端兒去了容貴妃那里?” 飛雪道:“是啊,是西窗陪著,還有雨霽公公的人?!?/br> 瑞景宮。 容妃也沒想到小皇孫居然會到,一時驚喜交加。 而滿殿的各位誥命,各家夫人姑娘們也都很是意外,大家都忙起身,一邊齊刷刷地看向殿門口處那道小小的身影。 端兒穿著牙白色的小小蟒袍,腰間勒著革帶,頭上罩著小金冠,偏生得粉妝玉琢,小臉格外精致討喜。 雖然年紀小,可是一舉一動很是像樣,完全沒有先前在闌珊跟前撒嬌賣乖的樣子,倒是偏向于趙世禛跟皇帝的舉止風格。 這讓那些從沒見過小皇孫的夫人太太們在震驚之余頓時生出自然而然的喜歡之心,又愛又敬,無法言喻。 端兒走到容妃座前,跪地行禮:“參見貴妃娘娘?!?/br> 容妃早就命人將他扶起,笑道:“承胤怎么忽然來了?還以為你皇爺爺舍不得放你過來呢。”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想讓端兒到她跟前兒。 端兒慢慢走上前道:“皇爺爺說今日瑞景宮熱鬧,偏偏我母妃因為勞累過度不能親來,所以讓我過來,替母妃行個禮的?!?/br> 他的口齒還有些許含糊,但是說話一板一眼,顯得可愛乖巧極了。 在座的眾人紛紛笑道:“這怎么敢當。” 容妃打量著端兒肖似趙世禛的容顏,也微笑道:“這倒罷了,只是你母妃勞苦功高,各人都是知道的,何況方才東宮已經派了人過來知會了,你偏偏又特意來行禮,倒也是你的孝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