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干嘛？”她橫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拿起了一旁的杯子，剛站起來想要去拿桌子中央的冰檸茶，就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扎在她面前被沈一澤拿去了，她伸手示意想要，沈一澤搖了搖頭，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

    黎冉冉將自己的杯子遞了過去，看著他滿滿得倒了一大杯，放在桌子上的轉(zhuǎn)盤上轉(zhuǎn)了過來，停在了她面前。

    顏瑟笑盈盈地看著沈一澤和黎冉冉的互動，笑著說，“冉冉，在國外一個人還適應(yīng)嗎？”

    “挺好的?！崩枞饺侥闷饋磙D(zhuǎn)盤上的杯子，輕抿了一口，笑著和顏瑟說話。

    “外國人也沒那么難相處，我身邊的朋友都特別好，都很照顧我?！?/br>
    “是嗎？”顏瑟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笑著說，“還是咱們?nèi)饺饺司壓醚剑侥膬憾际苋讼矚g。”

    黎冉冉忙著擺手，沒想到顏瑟并沒有看向她，而是，“是不是兒子？”

    沈一澤挑了挑眉，默默地點了點頭。

    黎冉冉：“......”

    “國外的留學(xué)生氛圍還是很好的?！彼跞醯剡€想再解釋解釋，不知道到底是為了替她的外國朋友們正名，還是想要解釋她其實...也沒那么好吧...

    “我們大家都挺相互照顧的。而且總會聚在一起，過一過各自國家的節(jié)日，這樣算起來，一年里有一大半的時間都在過節(jié)呢！”說起這個，黎冉冉變得有些興奮起來。這是他們朋友之間一個很特別的習(xí)慣，她喜歡和別人分享這些有趣的人和事。

    “吃的喝的還都習(xí)慣嗎？”和沈一澤、顏瑟相比，沈浩宇的問話讓黎冉冉舒服了不少，“還都挺習(xí)慣的。顏姨和叔叔不知道，我出國之前，我媽教了我好幾道中國菜，我就算是不愛吃了那些生rou沙拉什么的，還可以自己給自己做菜吃。而且，”她回味似的舔了舔唇，“德國的香腸還挺好吃的?！?/br>
    沈浩宇贊賞地點了點頭，心里不免暗暗夸贊黎冉冉這個早就已經(jīng)嘗試著獨立了的小姑娘。他偏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深覺這門娃娃親訂的甚好。

    就是不知道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啊。

    他暗自替兒子嘆氣，打心眼里希望沈一澤能夠追妻成功。

    沈一澤在一旁一直專心聽著黎冉冉說話。她好像一說起自己的經(jīng)歷就口若懸河，話多了都不自知。他無意識地把玩著手機，細細地記下了她重復(fù)了好幾次的國家和美食，甚至是幾個外國友人的名字，不經(jīng)意地皺緊了眉。

    “冉冉是不是過了這兩個月假期還要回去？”顏瑟瞟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兒子，向黎冉冉問道。果然，她家不爭氣的兒子一眨眼就坐直了，耳朵都豎起來了。

    “是啊?！碧K然忍不住插嘴，“我好不容易把冉冉留在家里兩個月，這都差點留不住。”

    她真是有一肚子的牢sao要發(fā)：“現(xiàn)在想想，當初真后悔送她出國，自己去闖蕩，看看現(xiàn)在，一點兒都不念家。”

    “誰說的?！崩枞饺叫χ熳×颂K然的手，“不是說好了，等我念完了，就回來工作，絕對不會留在萬惡的資本主義世界。”

    蘇然哼了一聲，一點兒也不相信黎冉冉此時此刻的論調(diào)。

    幾年之前，她還口口聲聲地說讀完了大學(xué)就回來呢，騙子！

    蘇然現(xiàn)在是真的有些想念之前那個在機場泣不成聲的小女孩兒了。

    “出去闖闖也好，”沈浩宇笑著看著黎冉冉，“冉冉年紀小，多見見世面，以后對孩子有幫助?！?/br>
    “別像我們阿澤似的，連個外省的大學(xué)都不愿意考，非要留在家里，天天吃他mama的。這回要走了，說不定要怎么鬧呢?！?/br>
    “沈一澤也要出國嗎？”黎冉冉抬頭，有些驚訝。

    她這兩天是從蘇然那兒聽來了不少沈一澤的近況，然而并不了解詳細，只知道四年大學(xué)已經(jīng)念完了，別的一概不知。

    “是啊，就去你們鄰校?！鄙蛞粷蓱醒笱蟮刈松碜?，不大好意思地朝著蘇然笑了一笑，才把視線轉(zhuǎn)移到黎冉冉的身上?？此@訝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堵得慌，原來這么久了，她在他的事情上還真是什么都不打算去了解啊。

    “鄰校？”黎冉冉暗暗盤算了一番，“w大學(xué)？”

    “對?！鄙蛞粷蓪⑹謾C放在了桌子上，攥了攥拳頭，“我讀生命科學(xué)，這個學(xué)科還好吧？”

    “挺好的?！崩枞饺竭@時候才稍稍注意到了沈一澤語氣中略帶的一絲敵意，她不知為何，思索了一下w的實力，能考上這個大學(xué)的確不簡單，看來沈一澤這些年也并不是那么不學(xué)無術(shù)。

    她在自己心里把這幾天建立的對于沈一澤的觀感默默地打了個叉。

    “我記得，w的生命科學(xué)是有世界排名的，別的我就不大清楚了。”她抱歉地笑了笑。

    “不清楚那是正常的?！鳖伾妥谏蛞粷傻呐赃?，幾乎以rou眼就可以看到沈一澤情緒的低落軌跡，她余光中看到了菜品一道一道地端了上來，招呼著說，“誰也不能什么都清楚啊，是不是？阿澤，你去接一下jiejie手里端著的菜；冉冉，你看看你都不怎么長rou，得多吃一點！”

    黎冉冉笑了笑，重新拿起了手邊的冰檸茶。而沈一澤也依言站起了身，去接過菜。沈家和黎家教養(yǎng)都極好，吃飯的時候并不多話，一番下來，幾人吃飽喝足，結(jié)了賬，就準備回去了。

    這場給兩個孩子的接風(fēng)宴，大家吃的都很開心，除了一個人。

    顏瑟跟在自己的兒子旁邊，偷偷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悄聲笑著說，“阿澤，你自己在這兒別扭什么呢？”

    “我沒有?！鄙蛞粷傻皖^，暗暗把情緒收斂回來，可看在顏瑟的眼里，走在自己的身旁的，還是一大團委屈。

    “還沒有？”顏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看看，這委屈從內(nèi)而外得散發(fā)了個透...嘖嘖嘖，冉冉都回來了，你還委屈些什么？”

    “喜歡就追嘛，真是的?！鳖伾滩蛔@氣自己怎么教了這么一個傻兒子。

    “你都沒看到人家根本就不怎么在意你兒子？”沈一澤撇了撇嘴，“你自己都說了，黎冉冉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那么那么多的外國友人一起玩兒，歐洲國家隨便挑一個就有一個國籍的朋友，人緣好到爆表......”

    他抬眼看了看前方在等車的纖瘦背影，“長得還不錯。”

    顏瑟嗤笑了一聲，“我可記得聽說過誰老是拽著冉冉娃娃臉這個話題不放的。”

    她認認真真地歪頭看他；“是不是你？”

    “是我，是我！”沈一澤努了努嘴，“我又沒說過圓臉不好看?！?/br>
    “你啊！”

    顏瑟嫌棄地推了一把自家兒子的頭，疾走了幾步到了蘇然和黎冉冉中間，一邊一個，好姐妹似的互相挽起了手，有說有笑。黎冉冉見到顏瑟就像是另一個mama一樣，從來都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沈一澤就站在后邊，看著他們?nèi)齻€親親熱熱的，不定時還會接收到來自自家娘親得意的小眼神，他就覺得心塞。

    好不容易等到了沈浩宇開了車過來，他急忙喊道：“爸！你可算是把車開來了?！?/br>
    一聲呼喊叫回來了三位女同志的注意力，依舊是齊頭并進朝著沈浩宇的車走去。

    沈一澤雖然一直在他們后邊，但他走得快，不過幾步，就已經(jīng)超過了他們，直接拉開了副駕坐了進去。

    沈浩宇坐在駕駛座上，一抬頭就看見了自家兒子的臭臉：“怎么了？吃個飯怎么還不高興了？”

    “沒什么?！鄙蛞粷沙槌隽俗约旱氖謾C，連上車里的電源，自顧自地玩了起來。方才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他一直在擺弄著手里的手機，耗盡了電他才意識到自己出門之前準備不周。

    他一邊翻著手機的通訊錄，一邊豎著耳朵聽著后邊那娘仨的歡聲笑語。終于過來，一聲輕響，沈浩宇打開了車鎖，笑著對幾位女士說，“吃飽了還想去哪兒逛逛？”

    “不用了?！碧K然笑著，指了指黎冉冉，“冉冉說要回去看書呢！再說染染自己在家，我也不太放心。就都回家吧?！?/br>
    “好?！鄙蚝朴钫{(diào)了調(diào)后視鏡，踩下了油門。

    一聽見蘇然家的那條狗的名字顏瑟就覺得渾身不舒服，“然然，冉冉都回來了，你就不能給你家狗換個名字？”

    “那可不行?！碧K然握了握黎冉冉的手，“我們家冉冉哪，現(xiàn)在可是家里的失蹤人口，說不定哪天就又找不回家的方向了。我這不得在家里每天叫著她，她才能記得家里還有爸爸mama？”

    顏瑟輕笑著打了蘇然一下：“孩子還在呢，你別胡說?！?/br>
    “沒事兒，顏姨。我都習(xí)慣了，我媽每天叫吃飯的時候，我家的冉冉一個比一個跑得快。我媽都說效率高了不少呢！”

    前面偷聽的沈一澤嘴角偷偷掀了起來，打著右轉(zhuǎn)向的沈浩宇分神看了他一眼，內(nèi)心忍不住腹誹自己的兒子實在是不行。

    連個小姑娘都不會追...哎呀。

    第7章 第七顆

    車開到了兩家的小區(qū)，到了黎家樓下，黎冉冉和蘇然就要下車了。

    顏瑟坐在了后座中央，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兒子偷瞟著后車門的眼神。

    她一邊心里嘆氣，一邊伸手挽住了正要下車的蘇然。

    “然然，上回我那本畫冊是不是放在你家了？”

    “好像是?！碧K然思索了一下，說，“你還是拿回去吧，放在我家都有些日子了，別哪天讓我們家染染給不小心咬了，回頭我可沒法賠你一本一模一樣的。”

    “行。正好我這兩天正要看呢。”顏瑟看了看沈一澤，張口道，“阿澤，陪mama上去？讓你爸爸先把車開回家，早點休息。”

    “好?！?/br>
    沈一澤不動聲色地下了車，正好和黎冉冉站在了一起。

    蘇然給顏瑟找出來了畫冊之后，又留了他們娘倆坐了一會兒。

    黎健川還沒回家，顏瑟也樂得多陪一陪蘇然，而沈一澤更喜歡在黎冉冉家待著而不是自己家。

    染染一見到沈一澤還是特別的喜歡，跳上跳下地吸引他的注意力，甚至咬著他的褲腳就往它的小窩那里引。

    沈一澤沒養(yǎng)過狗，看染染的這些動作都覺得特別稀奇。

    “你干嘛？”他失笑，蹲下身來撓了撓染染的下巴，聽它輕輕地嗚咽一聲，乖乖地伏在了他的腳邊。

    正好路過要去廚房的黎冉冉：“它喜歡你，想領(lǐng)你去看看它的家?！?/br>
    “這兒不是它的家？”沈一澤環(huán)顧四周。

    黎冉冉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小型房子，里面鋪著各式各樣的狗玩具：“那兒呢，染染想邀請你去它的家里坐坐，你快去吧?！?/br>
    沈一澤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幾步開外的狗窩，又看了看一直在自己的腳邊撒嬌嗚咽的狗，轉(zhuǎn)身抬腳就跟著黎冉冉進了廚房：“你要做什么，我?guī)湍?。?/br>
    黎冉冉從冰箱里拿出來一聽可樂，啪的一聲打開，她享受似的深呼吸，抬起手腕示意沈一澤：“可樂喝不喝？”

    沈一澤瞄了一眼：“你怎么還是這么喜歡可樂?！?/br>
    黎冉冉聳了聳肩：“喜歡這種事，本來就很難戒掉的好吧?！?/br>
    她沒注意到的是，沈一澤眸色暗了暗。他抿了抿唇，也從冰箱里挖了一聽出來，手指一碰那冰涼的金屬就是一抖，“太涼了，還是少喝點兒吧?！?/br>
    “好?！崩枞饺缴钌畹睾攘艘淮罂谠谧炖铮硎艿夭[了瞇眼睛，敷衍地應(yīng)他。

    兩人一人一聽，站在廚房的角落里，一時無言。門口，是一只大狗在探頭探腦著。廚房是染染的禁地，它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就把這里翻了個底朝天，蘇然給它立了死規(guī)矩，要是它敢沒有允許私自進來，這一周的小零食都不要吃了。因此，它只能龜縮在門口，偶爾探頭看看沈一澤在什么地方，嗚咽幾聲，委屈巴巴地趴下來把下巴擱在了rou爪子上。

    沈一澤出神地看著門口若隱若現(xiàn)的狗，突然覺得憋悶。他思路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終于想起來可以談?wù)摰脑掝}。

    “你這次回來，就待兩個月？”

    黎冉冉點了點頭，小心地喝掉了最后一滴深色的液體。沈一澤看著她仰著脖子，細白的脖頸修長，一看就是長年累月待在房間里不出去運動的人。

    “你干嘛這么看我?！崩枞饺绞栈夭弊?，一眼就看見了沈一澤皺著眉頭的樣子。她搖了搖手里的易拉罐，喝的很干凈，一滴都不剩，真是不知道為什么嘛他要用那種十惡不赦的眼光緊緊地盯著她瞅。

    沈一澤搖了搖頭，問說，“你和耿潤竹還有聯(lián)系嗎？”

    耿潤竹是他們這一小撮的玩伴之一，是僅次于沈一澤的黎冉冉另一個小跟班，一個從小就古靈精怪的女孩子。她是黎冉冉在小學(xué)的第二個同桌，直升入了初中以后也沒有換，因此和黎冉冉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

    “沒有了。”黎冉冉遺憾地扯了扯嘴角，“我初中搬家了以后，你們幾個都跟約好了似的，都不聯(lián)系我。我還以為你們這些人轉(zhuǎn)身就把我忘了呢！”

    她睨了他一眼，“你問耿潤竹，你咋不看看你自己？不還是一樣，一點兒消息也沒有?！?/br>
    “我以為你不想知道?！鄙蛞粷傻吐曊f道。

    黎冉冉正忙著拆易拉罐，稀里嘩啦的，并沒有聽清楚沈一澤那特意壓低了嗓子吐出來的話。她“嗯？”了幾聲，最后注意力還是被易拉罐扯去了，等到她把易拉罐拆的差不多了的時候，早就已經(jīng)忘了要問方才沈一澤到底說了什么。

    沈一澤就這么注視著她手上熟練的動作。敲敲打打、一拍一掰，一個圓滾滾的圓柱體就變成了一個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