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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主的過期白月光在線閱讀 - 第59節(jié)

第59節(jié)

    天子原還為著天下一統(tǒng)的事情高興,見著女兒看過來的眼神不免也有些頭疼——天下一統(tǒng)是好事,嫁女兒....也算是好事吧?

    以往天子也常催宋晚玉的婚事,想著女兒年紀不小,是該想一想婚事了??扇缃裱垡娭瓮碛衽c霍璋兩個明目張膽的打眉眼官司,他這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正因如此,天子方才在宴后留了宋晚玉下來。

    不過,天子還是十分寵愛這個女兒的,見她這般,便招招手令人上前來,主動問道:“大好的日子,你擺這副模樣做什么?”

    宋晚玉湊上來,小聲道:“阿耶你先前答應(yīng)過我的?!?/br>
    天子自然是知道宋晚玉說的是什么——

    當(dāng)初大軍出行那日,父女兩人便在宮里說過霍璋的事情。

    那會兒,宋晚玉還拉著天子的袖子,又是央求又是撒嬌,求了好幾回求了好幾次。

    天子便只拿話堵了她一回“無家無業(yè),何以堪配公主?”,想著霍璋無家無業(yè),無論從何處論,都是配不得公主的。誰知宋晚玉不僅沒有知難而退,反到是打蛇順桿上,又追問了一句:“要是他此回能立大功呢?”

    天子瞧她難得這樣喜歡,到底還是心軟,松了一回口:“等他立了功,你再來與我說這個吧?!?/br>
    ........

    話說得容易,如今想來:這報應(yīng)可算是來了。

    天子心下微動,卻仍舊是不應(yīng)聲。

    宋晚玉伸手去拉天子的袖子,理直氣壯的提醒他:“阿耶你說了的‘等他立了功,你再來與我說這個吧’——如今洛陽已是打下,霍璋亦有大功,總可以說了吧?”

    天子雖知躲不過,還是忍不住說一句:“要說大功,此回論功,二郎居首,三郎次之,霍璋不過平平罷了?!?/br>
    宋晚玉瞪他。

    天子只當(dāng)沒看見。

    宋晚玉忍不住為霍璋說話:“三弟那性子,要不是有霍璋在旁為輔,二兄去了虎牢關(guān),三弟哪里守得住洛陽?阿耶也知道當(dāng)時情況——那會兒,洛陽城邊若有一絲錯漏,叫城中那些賊黨趁勢逃了出去,還不知會生出多少事端了?;翳按嘶氐墓诨蛟S及不上二兄,可比三弟總還是有多的吧?”

    真要說起來,此回慶功宴上,論功行賞,齊王的功勞能居其次,齊王的皇子身份也占了小半的原因——哪怕天子也知道這兒子頑劣,心里總還是向著自己兒子的......

    宋晚玉說著說著,忍不住狐疑的望向天子:“阿耶你該不會是想反悔了吧?”

    第80章 巧上眼藥

    宋晚玉目光灼灼,天子久違的覺得頭疼——當(dāng)然,這也可能是他在慶功宴上喝了太多的酒水,酒勁上來了。

    天子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避開了宋晚玉的目光,敷衍一般的應(yīng)了一聲糊的應(yīng)了一句:“現(xiàn)在說這個也太早了些吧.......”

    “哪里早了?!?/br>
    宋晚玉立時打斷了天子的話,隱隱約約間覺著這對方莫名的有些熟悉,頓了頓,方才想起來——對哦,以往霍璋不在時,天子就是這么催宋晚玉成婚的,那時候敷衍人嫌太早的是宋晚玉,誰知天道好輪回,父女兩個現(xiàn)下倒是倒了個兒。

    這般想著,宋晚玉不由也覺好笑,軟下聲調(diào),小小聲的撒嬌道:“阿耶你可是天子,口含天憲,金口玉言。可別為著這事反悔了。”

    天子瞥她一眼,忍不住的又想起自己當(dāng)初的話——

    “等他立了功,你再來與我說這個吧”。

    怎么說呢,到了天子這份上,還真很少會為著自己說過的話覺得糟心。只是,到底是自己說過的話,宋晚玉又眼巴巴的在邊上看著,天子到底還是稍稍軟了些心腸,接口道:“我當(dāng)時只是那么一說,原也沒有立時答應(yīng)的意思......”

    說著,天子側(cè)頭去看女兒,語調(diào)緩了緩:“畢竟是你的婚事,總不好就這樣倉促定了。便是他真立了大功,我也不能真把女兒賞給他,總也是要再看看他的品行。要不,我這做阿耶的必是不能放心的?!?/br>
    宋晚玉還欲在天子跟前給霍璋說幾句好話,一側(cè)的天子卻擺擺手,道:“行了,我讓你留下也是想提醒你一句——你們身份有別,婚事未定下前也別親近太過了。”

    聽著這話,宋晚玉越發(fā)不服氣了,扭過臉去哼了兩聲。

    天子也不理她,接著道:“霍璋身份畢竟有些特殊,如今又立了些功勛,重又冒出頭來,自會惹人嫉妒。這種時候,你若是與他親近太過,說不得就要惹人眼熱,背后議論他是靠著裙角關(guān)系才攀上秦王,說不定還要因此懷疑他這功勞里還摻了水分?!?/br>
    天子這話,宋晚玉還真聽進去了些。她當(dāng)然是不怕旁人議論的,要不也不至于至今未嫁,再說以她的身份也沒幾個人敢當(dāng)面在她面前說什么不順耳的話;可霍璋卻是不一樣的——那些人會顧忌宋晚玉的公主身份,絕不會顧忌霍璋這么個家破人亡的前朝舊人。

    天子這話,可算是精準抓著了人的軟肋,宋晚玉聽入耳中,想了又想,最后還是應(yīng)了下來。

    天子說完了女兒,心下一寬,還安撫了她幾句:“放心吧,倘霍璋真是個可靠之人。你們的事情,阿耶自會給你做主?!?/br>
    宋晚玉還是有些懨懨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天子瞧著宋晚玉這模樣,心里也免不了泛酸:怪道都說‘生女外向’呢,宋晚玉這連婚事都還沒定下的,心倒是都已向著人家了......不過,天子也沒揪著這一點不放,略點了點后便轉(zhuǎn)開話題,又問了些宋晚玉在洛陽的事情。

    這倒是正事,宋晚玉想著自己在洛陽見的見聞,不由得也提起精神,仔細的與天子說起自己在洛陽見過的人事,又道:“虧得二兄仔細,趕上了今年秋種,要不,等到明年春夏,洛陽那頭沒有收成,還不知又要餓死多少人呢.......”

    天子聽了,不由也覺欣慰,微微頷首:“二郎此回確是做的不錯。”

    說著,他不覺又出了一會兒神。

    宋晚玉瞧著天子面色,大著膽子問了一句:“阿耶,你又想什么呢?”

    天子回過神來,瞥她一眼,倒也應(yīng)了一聲:“只是在想你二兄這事——此回他一舉取得河南河北,實是開國第一功,我聽到消息時是真的高興,也是真的欣慰!最難得的是,那般的局勢,他也能鎮(zhèn)住洛陽,穩(wěn)住河南民心.......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宋晚玉聽著天子夸秦王,頗有些與有榮焉,跟著眨巴了下眼睛。

    天子見她這模樣,也覺好笑,很快又話鋒一轉(zhuǎn):“只是,打完了天下,就要治天下。如今,你只瞧見一個洛陽城,還要與我感慨洛陽百姓艱難,你卻不知道外頭許多地方比洛陽城還不如——洛陽到底是前朝東都,底蘊深厚,其他地方都是比不得的........這天下幾經(jīng)戰(zhàn)亂,終得一統(tǒng),卻也是遍地溝壑,生民倒懸,亟需治理。偃武修文乃是當(dāng)務(wù)之重??!”

    雖說宋晚玉素日里也是極得盛寵,但這樣的話她還是頭一回聽天子提起,蹙眉細思,一時沒有應(yīng)聲。

    其實,把話說到這里,天子也覺得自己說太多了。也是他太高興了,今日的慶功宴上還親自彈了一曲琵琶,跳了舞,酒水用得也多,一時兒酒勁上來,一開口便止不住,這才與宋晚玉多說了些。

    不過,天子也沒給宋晚玉多想的時間,抬手揉了揉額角,開口趕人:“行了,你也回去吧。”

    見天子面有倦色,宋晚玉依言起身,行過禮后方才出宮回去了。

    天子則獨自一人在殿中坐了一會兒,喝了宮人端上來的醒酒湯,方才覺得自己的精神好些了,開口喚了人來,問:“蓬萊宮那里,可是歇下了?”

    內(nèi)侍連忙道:“德妃娘娘正配小皇子說話呢,還未歇下?!?/br>
    天子微微頷首,這才讓擺駕去了蓬萊宮。

    等天子儀駕到了蓬萊宮時,蓬萊宮中果是燈光通明,蕭清音聽了通傳,親自出面迎駕,身后跟著抱著皇子的乳母。

    天子從御輦上下來,伸手扶住了正欲行禮的蕭清音,笑著道:“下回可別這樣了——夜里風(fēng)涼,你這樣出來,著了寒可怎么好?”

    蕭清音朝著天子一笑:“不會的。”

    說著,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偏過頭,玉白的頰邊微微有些泛紅,仿佛有些羞赧的模樣:“妾還以為圣人今日不會來了呢.......”

    天子看著她這模樣,心頭不覺也是一動,握了握她的手,溫聲道:“又說胡話!你才從洛陽回來,這一路上也受了許多罪。我自是要過來看你的?!?/br>
    蕭清音聞言卻又斜晲了天子一眼,清雅的面上竟有幾分罕見的嬌媚。只聽她小聲道:“要說受罪,林meimei才是真的受罪呢——就只這么一來一回,妾看林meimei就清減了許多,瞧著怪可憐的,叫人不落忍。妾還以為圣人這會兒要過去安慰她呢?!?/br>
    林昭儀的消瘦和憔悴,天子自也是瞧出來了,此時聽蕭清音提起,他便頓住步子,反問道:“所以,你這是趕我走,讓我去瞧她?”

    話罷,天子便端出抬步要走的模樣。

    蕭清音連忙伸手拉住天子,小聲道:“圣人!”

    天子低頭看了看蕭清音抓著自己明黃繡龍袖角的細白指尖,再看看她面上那依依不舍的神情,不由也是一笑,這才抬手攬著人往里走:“你這口是心非的毛病,可得改一改才是。”

    蕭清音似羞似惱,嗔怪般的看了天子一眼。

    天子不以為意,只攬著她的肩頭往里走,一面走一面問起洛陽的事情:“先前你和林昭儀都寫過信,看你信上說的,二郎這些日子在洛陽似是為難你們了?這回還真是辛苦你們兩個了……”

    蕭清音連忙辯解道:“圣人多慮了,這點兒的事還真稱不上辛苦。如今想來,妾與林meimei初至洛陽時確實是任性了些,便是寫信回長安,信里也有些個人情緒.......如今回了長安,再想想自己當(dāng)時寫的信,妾自己都覺難為情?!?/br>
    天子抬步跨過門檻,不動聲色的應(yīng)了一聲:“哦?我記得昭儀信里,頗多委屈......想來也是秦王此回在洛陽行事太過,叫你們難堪了?”

    蕭清音頓了頓,斟酌著言辭道:“其實,倒也不是大事。只林meimei那性子,圣人也是知道的,她原是興沖沖的去洛陽,想著瞧一瞧洛陽宮里的珍寶。誰知秦王已是叫人封了庫,便是林meimei拿了圣人的手諭出來,秦王也不肯破例........”

    說著,蕭清音又抬眼去看天子神色,苦笑了一聲:“林meimei哪里受過這委屈?這才惱了,幾日功夫,人就受了一圈。”

    天子神色不動,只垂眸看了眼蕭清音:“她這脾氣確實是大......你呢?你就不委屈?不氣?”

    蕭清音端出坦然模樣:“要說氣那肯定是氣的。只是妾后來一想,也覺是妾和林meimei太任性了。那會兒秦王正管著洛陽城里那些事,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整日里忙得腳不沾地,哪里顧得上理會妾等微末小事?”

    說著,蕭清音不由感慨了一聲:“也是秦王有心,待得我等回長安時,洛陽城中百姓聞得秦王之名皆是感激涕零,可見是民心所向?!?/br>
    聽著蕭清音口里這一句“洛陽城中百姓聞得秦王之名皆是感激涕零,可見是民心所向”,天子的臉色便不覺淡了一些。

    蕭清音唇角微揚,心下冷然:民心所向?秦王還只是親王呢,這就民心所向了,又把天子的臉放在哪里?

    要是想得深些的人,指不定還要懷疑秦王在洛陽城里親力親為、忙得腳不沾地是為了收買人心呢.......

    無論天子有沒有聽進去,無論天子心里多信任秦王,碰著這種事心里多少也要有些隔閡。

    蕭清音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倒是沒再揪著秦王的事情說個不停,只是笑著轉(zhuǎn)口:“沒想到,方才些許不見,四郎瞧著便已大了許多,險些便要不認得我這阿娘了?!?/br>
    天子素來不欲與后宮多說國事,此時不由也是一笑,順著蕭清音的話說起了幼子的事情:“我是再沒有見過這樣鬧人的孩子——自你離宮后便整日里哭鬧,就只在我身邊時才能安穩(wěn)會兒?!?/br>
    這般說著,天子對這幼子倒是更添了幾分憐惜之情——畢竟是親骨rou,模樣生得也漂亮,尤其依戀他這個阿耶.......

    蕭清音聽了,自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她離宮前便私下里與乳母交代了些,讓孩子習(xí)慣了天子身邊的龍涎香,待得離了那香自會覺得不安穩(wěn),會哭鬧。等到了天子身邊,聞著那香自然也就安穩(wěn)下來了.......

    不過,蕭清音卻是只字不提這里頭的事情,只笑著與天子道:“這也是父子天性。許是這孩子生來就親爹娘吧.......”

    天子聽著這話,心里也是妥帖,不由哈哈一笑。

    **********

    若說蕭清音在天子跟前給秦王上眼藥是潤物細無聲,那么太子妃在太子跟前說秦王那就直白了許多。

    今日這太極宮中的慶功宴,最受矚目的自是秦王,就連齊王都跟著風(fēng)光了一回。

    底下兩個兄弟都這般出息,越發(fā)襯得太子這個長兄功績平平了。

    偏太子性子好,只一心為著天下一統(tǒng)高興,都不必人勸酒,自己在宴上就喝了個痛快。只坐在太子身邊的太子妃,她卻是真正的有氣出不得,只能強忍了這口氣,一直等到回了東宮,這才親自端了醒酒湯來,低聲與太子道:“殿下,秦王這事,您也該仔細想想了?!?/br>
    太子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問了句:“秦王什么事?”

    太子妃一頓,委婉道:“秦王如今挾此大功而歸,海內(nèi)皆聞其名而不知殿下,圣人更是再三封賞,不僅賜其銅爐鑄錢,更是令他位居三公之上,開府授官,自行任免之事........”

    說著,太子妃心頭一時大痛,眼眶紅了紅,咬牙道:“圣人如此,置殿下這太子又于何地?!”

    太子沉默片刻,方才出聲安慰她:“你想多了,二郎此回立下大功,阿耶如此封賞也是理所當(dāng)然。說到底,如今居?xùn)|宮的是我,不是他。我已是國之儲君,他便是位居三公之上也是臣,君臣仍舊有別?!?/br>
    說著,太子又握住了太子妃的手,輕聲寬慰她:“你啊,就是想得太多......你要記?。耗闶翘渝俏磥砘屎螅苍撃贸鲂┬男貋?,別總為著這些小事計較?!?/br>
    若是換做往時,太子這般說,太子妃哪怕心里不贊同,面上必也是要閉嘴不提的。

    可,秦王此回立下的功勞實在太大,天子的態(tài)度也實在優(yōu)容,太子妃只一想起秦王便覺得心頭仿佛沉甸甸的,再看太子這不以為意的神色,心頭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熱血涌上臉,令她一時失了往日的克制:“殿下心胸寬闊,寬以待人,自是如此想的??汕赝跄??他手握大權(quán),功勛卓著,難道就真甘心對殿下您俯首稱臣?!”

    太子臉色微變,頓了頓,才道:“我們到底是嫡親兄弟?!?/br>
    太子妃聞言,微微垂眼,淚水簌簌的掉了下來。

    太子連忙從袖中抽出帕子,抬手欲要替她拭淚。

    太子妃卻推開了他的手,含淚凝視著他:“殿下,若嫡親兄弟真就如此可信,那么前朝末帝又是如何登位的?”

    太子拿著帕子的手微微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