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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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左荊的聲音忍不住顫抖,他死死盯著面前的貍花貓,難以相信眼前看到的,喉頭發(fā)緊,“是你嗎?” 貓定定地望著他,漂亮的眼中似蘊悲哀,向崔左荊伸出帶著白手套的爪子:“喵~” 崔左荊腦中轟然一聲,他跪在地上,兩手從貍花貓腋下穿過將它抱起來,緊緊摟在懷中,咬緊了下唇。 他來晚了。 午夜消耗董征的太多體力,趁董征虛弱時將他變成了一只貓。 他還是來晚了。 當年的一切再一次清晰地在崔左荊眼前浮現(xiàn),維克多阻擋在午夜面前為他爭取時間的堅實身影,以及最后那被他抱起,只能喵喵叫著的白貓。 同樣事情又一次在他面前發(fā)生了,他又來晚了。 溫熱的液體不爭氣地從眼中涌出,流過唇角,味道咸而苦澀,崔左荊清楚在貓咪身上嗅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可以想象得出,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董征經歷了怎樣艱苦的戰(zhàn)斗,受了傷,最后體力被消磨殆盡,只能在絕望中被變成一只貓。 “沒關系?!贝拮笄G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就算你變成了這樣,我也不會扔下你的,有叔叔在,一定能找到變回去的辦——” “阿左?” 驚訝的聲音打斷了崔左荊沒說完的話,崔左荊愣了下,旋即木然地轉過頭,男人拎著提燈,正氣喘吁吁地在走廊的那頭。 “你怎么……”董征看到少年的眼淚和懷中的貍花貓,話音一頓,明白了什么,停下和繼續(xù)之中,他選擇說完了剩下的半句,“怎么哭了?” 崔左荊:“……………………………………………………” 少年看看董征,又看看懷中的貓,吸吸鼻子,若無其事地站起身,道:“沒事,就是風有點大,吹到眼睛了?!?/br> 董征裝模作樣地了然點頭,道:“是啊,那可要多注意一點,屋里風太大了?!?/br> 崔左荊唇角狠狠抽了下,木著臉將受傷的貍花貓放在原處,低聲道:“抱歉,現(xiàn)在我們沒法救你,等明早回有人來的?!?/br> 貍花似乎聽懂了,輕輕喵了一聲。 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崔左荊快步走向董征,最后幾步小跑到他身邊,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董征張開雙臂將少年抱在懷中,摸摸他頭發(fā)。他身上有數不清的抓傷,手背上最開始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了,干涸的血跡凝固在皮膚上,一碰就簌簌地向下掉落。 崔左荊徹底掛不住表情了,在沒人看到的地方他露出孩子一樣的委屈,用力把剛才的眼淚和鼻涕全蹭到董征衣服上,提燈的光芒一如既往的溫暖,照亮兩人的身影,董征低頭吻上崔左荊發(fā)頂,低聲道:“別為我哭。” 崔左荊聲音悶悶的:“滾,你個騙子?!?/br> 董征失笑,他剛想再說什么,內核卻給了他預警,兩人這個姿勢已經來不及躲閃了,情急之下他當機立斷抱著崔左荊轉了個方向,讓那原本對準崔左荊的利爪目標變成了自己,咬緊牙關等待著傷痛降臨。 但預料之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xiàn),崔左荊摟在董征后背上的手張開,對準了飛撲而來的午夜,于是窗外被風吹動的葉子,搖晃的燈光,走廊盡頭飄動的鬼影,以及黑貓顫動的胡須……全都變得無比緩慢。 崔左荊推開董征,大跨步上前,掄起棒球棍,先前把貍花貓錯認成董征還哭了一頓的羞恥化作滿腔的怒火,朝著午夜暴扣! 就算身為繼承者擁有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在本源力量面前,午夜仍然被定住了片刻,高手過招瞬息萬變,就是這轉瞬間的停滯,讓棒球棍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它身上! 午夜慘叫一聲,身體被被迫砸成弓形,接著狠狠拍在了墻壁上。 “十年過去了,你當我還是當初那個小屁孩?” 崔左荊又是一棍掄過去,這一棍是為的董征身上的那些血淋淋的傷口,敢趁他不在的時候傷他的人,就得做好被他暴打的準備! 不過這次,午夜躲開了,白皇后賜給他的力量讓它仍有應對之力,它狼狽地就地一滾,在渾身的疼痛中尖銳地“喵”了一聲,霎時間所有畏懼燈光不敢上前的鬼魂全都無視了恐懼,朝著兩人涌來! 董征將最后的圣水全都撒到兩人身上,順手扔了瓶子,沖在最前的鬼躲閃不及碰到了圣水,發(fā)出凄厲的哀嚎,但隨后的那些仍然毫不畏懼地前赴后繼! “走!”內核清晰告訴董征那低到危險的勝率,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亂拳錘死老師傅,就算兩人再強,再有好用的法器,面對如此多不怕死的敵人時還是招架不過來。再者,兩人也不想真的把海姆爾達整個毀掉,雖然加入的時間不長,但他們對這里還是很有認同感的。 董征話音落下,崔左荊便反手抓住他手腕。曾經有著心靈連接的兩人何等默契,就算失去了血契也能在第一時間明白對方想法,董征當即一把拉開旁邊的窗戶,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這是三樓,加上總部的主建筑本就更加高大,離地足有七八米,董征身形在跳躍軌跡的最高點過后,于重力作用下開始飛速墜落,獵獵的風刮過皮膚,他盡力調整姿勢,保證自己在落到下方草地中時不會被震傷。 就在這時,另一道身影在重重鬼手的阻攔下從窗戶中越出,時間再度被延緩,董征抓住窗臺作為緩沖,落地的那刻就地一滾,有驚無險地成功逃出生天。 已經凝血的傷口被掙破,再度淌出鮮紅的液體,崔左荊也在他身后落地,反手揮出棒球棍錘飛一只緊隨而下的鬼,心情暢快起來。 他又回想起當年了,那時他有著無比強大的法器“莎拉維爾”——那把在女公爵手中殺死過六百七十個處女的匕首,在任何類型的盒子中都所向披靡,甭管什么妖魔鬼怪,全都不是他的對手。 “現(xiàn)在要去哪里?”董征問。 崔左荊早就想好了去處:“我知道一個地方,跟我來?!?/br> 門口的電動車還停在原地,車筐里裝一只渾身毛發(fā)都炸起來的橘貓,先前被董征慘軋在車轱轆下的小鬼也追了上來,正趴在座椅上,呲著滿嘴獠牙,兇狠地和橘貓對峙。 崔左荊毫無同情心地將小鬼一棒子錘飛,從董征手中接過提燈,大橘被兩人身上泛著血腥味兒的兇悍氣息嚇到,趕忙跳下車筐溜了。 董征插上車鑰匙,兩人迅速離開海姆爾達,崔左荊回頭向后看去,隱約還能看到虛晃的鬼影,午夜不知所蹤,那一下他應該把午夜打傷了。 不知道它接下來還會不會追上來,距離上一次交手已經過了十年,現(xiàn)在看來,午夜并沒多少長進,反而他有了時間力量的加持不可與往日而比,要是午夜心里有譜,就不應該選擇跟他和董征正面對抗。 果然,一路上他們沒有受到其他襲擊,鬼魂們遠遠跟在后面,躲藏在樹后或不起眼的角落里,畏懼地躲閃著崔左荊手中提燈發(fā)出的光亮。 電動車停在了廢棄的工廠門口,茂盛的植物已經占領了這片被人類拋棄的滯留地,董征是第一次到這一片來,一邊停車一邊抬頭打量工廠的輪廓。 等他轉過頭,卻發(fā)現(xiàn)崔左荊不見了蹤影。 董征:……? 風吹過廢棄的建筑,發(fā)出悲鳴般的嗚嗚聲,在寂靜的夜中格外滲人。 “阿左?” 呼喚聲被風過林梢的響動淹沒,沒有回答,崔左荊就好像在那片刻功夫中消失了。 提燈不在董征身上,廢棄工廠中周圍除了電動車燈外,也沒有其他光源,董征不敢輕易亂走動,只得在原地又喊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旁邊廠房中什么東西被踢到滾動的聲響,已經被藤蔓糾纏住的窗戶里黑漆漆的,董征警惕地抬起手弩架在胳膊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小心翼翼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靠近。 第289章 工廠之夜 他靠近廠房半掩著的大門,黑暗事物的輪廓在內核的幫助下被感知, 腳底的雜草被踩出沙沙聲響。正當董征試探著就要走進大門的那刻, “唰”的有個東西猝不及防地從他面前掉下來, 直接和他來了個臉貼著臉。 一雙冰涼的手捧住他的臉,仿佛來自地獄的聲音嘶啞地在耳邊呢喃: “我記得死去的那一天, 我記得是誰出賣了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當時有誰在場,而你……你很眼熟?!?/br> 在眼前突然出現(xiàn)東西的瞬間, 董征嚇得呼吸一滯就要條件反射地揮拳砸上去, 但他在對方開口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 就辨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董征松了口氣,他無奈地抓住崔左荊貼在他臉上的手, 按上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 問:“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倒掛在門框上的崔左荊身子鐘擺一樣前后搖晃著, 沒有成功嚇到董征他有些遺憾, 還虧得他故意把手在門上捂了好久弄涼呢。 “l(fā)ol里面派克的故事,覺得比較符合現(xiàn)在的氛圍, 就想來嚇嚇你?!鄙倌觎`巧地翻身下來, 倒掛讓他整張臉都有些充血, 紅撲撲的。 一只黑白貓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地悄然從窗戶跳進來, 躲在角落里沉默地觀察著兩人。 崔左荊重新召喚出提燈, 周圍被照亮,董征環(huán)視一周,問:“這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道德所在的盒子就是從這里找到的, 怎么樣,還不錯吧?” 董征點點頭,這里的地形因為生長的植物變得更加復雜,但由于從前是廠房,相對又能活動的開,而且在廢棄區(qū),就算弄出再大動靜也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現(xiàn)在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要是午夜敢再鬧騰,那就給它點顏色看看?!?/br> 兩人找了個比較干凈的角落坐下,董征直到現(xiàn)在總算能松口氣了,等到放松下來,那些大大小小的傷口才遲鈍的感覺到不可忽視的疼痛。 崔左荊掀開董征的衣服檢查,看到董征肩膀上那幾乎讓衣服和血rou黏在一起的抓傷,他倒嘶一聲,心疼道:“得,再忍幾個小時吧,要是能拿著小熊就好了?!?/br> “不礙事?!倍饔鍪履苋蹋贿^硬捱著還是很難受的,他將崔左荊攬在懷里,臉埋在他頸窩,安靜下來。 溫熱的呼吸規(guī)律掃在頸側,崔左荊摸摸董征頭發(fā),將頭和他靠在一起,兩人相互依偎著,在避風的小角落里,從彼此身上汲取溫度。 從道德的陷阱掙脫,和柯爾柏洛斯戰(zhàn)斗,收回道德,從盒子出來后就立刻陷入血夜的追殺,一系列的事情快得讓人喘不上氣來,直到現(xiàn)在,他們才真正有了短暫的休息。 狂賭之淵中發(fā)生的一幕幕又重新回現(xiàn)在眼前,柯爾柏洛斯拼勁全力的挽留,道德想要活下去的渴望,最后時刻男人渾身是血跪在地上,卑微地抓住道德褲腳卻什么也無法改變……崔左荊閉上眼,長長地嘆息一聲。 董征察覺到了他情緒的波動,抬起頭低聲問:“在想道德的事嗎?” “嗯?!贝拮笄G喃喃道:“還是有點難受吧,感覺自己就好像電影里的反派,毀掉了屬于別人原本正常的生活?!?/br> 他往董征懷里拱了拱,臉埋在男人懷里,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靈魂碎片和空間力量現(xiàn)在就保存在他左手的兩道封印里,不知道那個高傲的,優(yōu)雅的,甚至有些殘暴的賭場老板意識還存不存在? 董征低頭看崔左荊,只能看到少年烏黑的發(fā)頂和耳邊一小片皮膚。 “哭了?” “才沒有!”崔左荊立刻抬起頭,他眼眶并不紅,不是死鴨子嘴硬的說謊,“難不成我在你心里就是個愛哭鬼嗎?” “主要沒怎么見過你哭,想再看一次。”董征掐了掐他的臉,除了剛才崔左荊誤把小貓錯認成他之外,他上一次見到崔左荊的眼淚、也是第一次見到,是在地獄馬戲團里,那被挑開的眼罩下,閃著水光的眼眸好似星光,直到現(xiàn)在,他仍能清楚回想起當時的每一個細節(jié)。 “你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贝拮笄G重新趴回去,兩人都很疲憊,卻誰也不敢睡覺,他看了眼董征的手表,才剛剛十一點半,離天亮還有六個小時。 這種時候,等待的時間是如此漫長,卻又不是特別漫長,因為他們有彼此陪伴在身邊,不覺得無聊。 提燈中永不熄滅的火苗安靜跳躍著,在斑駁墻上投下兩人交疊的影子,等待著這一夜的過去。 . 外面雜草被踩動的輕微聲響引起了崔左荊的注意,他從董征肩膀上抬起頭,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握緊了涂著箭矢,提燈就在兩人懷中,盡職盡責地散發(fā)著讓鬼怪退避三尺的光芒。 董征呼吸平穩(wěn),雙眼緊閉,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崔左荊沒有吵他,他能感覺到董征有點發(fā)燒,大概是內核過載的后遺癥,加上傷口的感染,被午夜抓出來的傷口不可能只是單純的流血疼痛。 不過只要能堅持到早上,回到叔叔身邊,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崔左荊看了眼手機,已經快要三點了,距離天亮只有三個多小時。 他們本來背靠著墻壁,考慮到鬼魂可以穿墻,之后兩人挪到了廠房中央,四周都開闊的地方,靠在承重柱上休息。嬰兒尖利的哭聲從遙遠處傳來,貓的眼睛在黑暗角落里亮著熒熒的光,崔左荊和它們對視,半晌后移開視線,多年來出生入死的直覺告訴他外面肯定聚集了很多不干凈的東西,但現(xiàn)在,他最重要的任務就是保護好董征。 他抬手手背輕輕碰了下董征額頭,還是有些熱,之前訓練這種狀況也曾出現(xiàn)過,但只要及時休息,就沒什么大問題,但那時候董征正陷在和午夜的戰(zhàn)斗中,根本不可能停下來。 長長的舌頭試探著從銹蝕的大門外伸出,帶著腥臭的氣息。墻壁上那已經脫落了大半露出里面電線的led屏突然亮起,雪花充斥著所剩無幾的版面,沙沙聲中,黑色長發(fā)遮住頭臉,一身白衣的女人出現(xiàn),她跪在地上爬行著,朝前方伸出一只手,那手直接沖破了屏幕的禁錮,進入了現(xiàn)實中。 崔左荊拿過董征的弩箭,搭箭上弦,他抬起手臂,瞄準已經爬了半個身子出來的貞子小姐,扣動扳機。 一聲悶響,銀白箭矢飛射而出,準確無誤地擊中了貞子的腦袋,凄厲慘叫聲中,她幾乎被刺了個對穿,光明圣水迅速融化著她,貞子劇烈掙扎著,差點從屏幕里摔下來,最后翻滾著縮了回去,身影消失不見。 箭矢無法跟隨貞子一起回去,被強行留在了外面,掉在地上。屏幕中再度閃過雪花,重新熄滅,今晚,它應該不會再亮起來了。 外面的長舌鬼被嚇到了,舌頭迅速地縮回,再度尋找合適的時機。 那些貓躲在角落里,它們通靈,也意味著會害怕這些能真切看到的鬼怪,崔左荊并不在乎這些午夜的眼線,也可能午夜就在其中,但只要他在,就不可能有人能動他和董征一根毫毛。 董征被貞子的慘叫聲驚醒,他警惕地睜開眼睛,觸目卻是少年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恍然間仿佛看到了十年前,那初次來到純白地界的小小少年,也是這樣英勇無畏,立馬橫刀。 崔左荊有所察覺地轉過頭,對他笑了下,拎著弩箭重新坐回董征身邊,撫摸著手弩上的花紋,贊嘆道:“真的蠻好用的?!?/br> 董征輕輕嗯了一聲,他腦子昏昏沉沉的,喉嚨也不舒服,剛才他反復提醒自己千萬不要睡,可還是睡著了,大概因為旁邊的少年總能給他可靠的安全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