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穿鞋。

    可能因為畢竟是具機器人的身體，人性的潛意識里也多了些作為“物體”的潛意識，就沒想著下床得穿鞋，而且厲霆潤的房間里鋪了毯子，很暖和，也很干凈，覺得不穿鞋也沒什么。

    蕊白衣看了看厲霆潤手里的面包，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可是她卻覺得很撐，被電流喂飽了。

    哪怕穿過來到現(xiàn)在沒有吃過東西也不會覺得餓，因為剛才充電也相當(dāng)于解決了饑餓問題。

    但是除了不會饑餓，她卻能體會到別的感受，比如說冷和熱，還有疼，以及厲霆潤碰她時的觸感。

    按理說這些都不是一個機器人能感受到的，但是只要摁開了她大腿內(nèi)側(cè)的那顆紅色按鈕，她就能體會到。

    只能說這個世界的科學(xué)家技術(shù)高超，能在機器人體內(nèi)安裝感受這種性能，又或者說她的靈魂宿在了這具身體上的關(guān)系。

    “想吃這個？不可以，你是機器人，不能吃這個?！眳桍獫櫼娝⒃谒掷锏拿姘?，笑道，并害怕她鬧脾氣就要吃似的，吃面包的速度加快，兩三口就將面包咬完了。

    蕊白衣：“……”

    不過不得不說，高冷版魏潤狼吞虎咽的樣子還挺……好看。

    這一世的魏潤看起來，比其他世的魏潤要成熟一些。

    吃完兩片面包后，他唇角沾了點煉乳，蕊白衣目光移到餐桌上的紙，她走過去抽了一張，對厲霆潤說：“你過來?！?/br>
    厲霆潤：？

    機器人還會使喚人了呢。

    不過她連脾氣都會發(fā)，還會拿枕頭砸人，使喚人算什么，厲霆潤眉角染了興味，依然走過去，走到蕊白衣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年齡差太多的關(guān)系，蕊白衣感覺這一世的魏潤與她的身高差長了一大截，她又沒穿鞋，腳下一點厚度也沒有，她仰著頭用紙巾擦到厲霆潤的唇角上。

    厲霆潤才明白過來她叫他過來的目的，怔了一怔。

    他盯了盯她的小鼻尖，雙手伸進她的胳肢窩里，將她提到自己的雙腳上，讓她的小腳丫踩到自己的腳背上。

    這機器人，著實沒什么重量。

    蕊白衣愣了一下，身子往后倒，厲霆潤將她摟回去。

    “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們把你設(shè)計得這么小這么矮，真沒辦法?！眳桍獫櫩鄣剿竽X勺上。

    蕊白衣道：“我也不小。”

    跟人交流對話真的與常人無差，厲霆潤忽地有些佩服起那些科學(xué)家，能研究出這么逼真的玩意兒。

    “你多少歲？”厲霆潤問。

    活了二十八年，他沒想到有一天會覺得跟機器人聊天是件挺有趣的事兒。

    蕊白衣想說我六百多歲了，可是說出來厲霆潤會信才怪，她便道：“十六?！?/br>
    厲霆潤：“……”

    果然是未成年啊。

    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厲霆潤竟然有些慶幸還好蕊白衣是個機器人，不然他就是犯罪。

    “太小了，比我小十二歲?！眳桍獫櫲嘀锇滓碌念^發(fā)說。

    他發(fā)現(xiàn)女孩頭發(fā)的手感很好，連頭發(fā)絲都設(shè)計得比大街上隨便一個普通女孩的發(fā)質(zhì)要好，又細(xì)又軟，微微卷，卻很順，從上劃下去絕對不會打結(jié)的。

    蕊白衣“嗯”了一聲，說：“你太老了?！?/br>
    “……”厲霆潤揉不下去了，喉嚨梗了一口血。

    他這是被機器人嫌棄了？

    以至于在陽臺開視頻會議的時候，厲霆潤都處于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腦海里一直回蕩著小白天鵝那句話。

    你太老了……

    太老了……

    老了……

    厲霆潤臉色不大好看，他哪里老了，他明明才二十八歲好嗎，正值……青年。

    視頻里的幾個經(jīng)理相互看了一眼，都在忐忑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

    熬到厲霆潤說“好了，今天就到這吧”也沒劈頭蓋臉批評過他們，才紛紛松了口氣。

    厲霆潤合上筆記本，耳邊聽見一道琴音，彈的是《水邊的阿狄麗娜》，他眉間的疲憊瞬間散了，將筆記本落到一邊，站起身來，朝屋里回去。

    屋里那臺斯坦威大三角是厲星河買過來的，說讓他沒事彈彈，放松放松，要勞逸結(jié)合。

    不過他是不怎么喜歡彈鋼琴的，考完十級給家里人交差后，他是再也不想碰，厲星河買來的這架，他就幾乎沒碰過，就任它擱在那，也沒讓人打理，長久下來倒是攢了不少灰，沒想到如今讓小白天鵝給彈了。

    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白天鵝竟然會彈鋼琴，還彈得……還行吧。

    他想用“很不錯”或者“非常動聽”來形容，可是又沒法違心。

    機器人終歸是機器人呢，彈鋼琴這種高技術(shù)又得帶有藝術(shù)細(xì)胞的活她沒法做到行云流水，至少在他這個過了十級、曾被長輩們用炯炯目光看作下一個郎朗或者李云迪的曾經(jīng)鋼琴小天才看來。

    雖然彈得磕磕巴巴，但是小屁孩還彈得挺認(rèn)真挺投入的，他都走到她背后了她都沒察覺，修長白皙的小細(xì)指在琴鍵上舞動。

    厲霆潤看著她舞動的十根手指頭，又產(chǎn)生了想給她美甲的想法。

    不是說她的指甲不好看，好看極了，但是他就是想親自打扮她，單純地想享受打扮她的這件事兒，這個過程。

    于是聽著女孩在那彈著優(yōu)美的琴音，厲霆潤想到的不是風(fēng)花雪月或者多浪漫的事兒，而是在心里給下午的日程添了除給蕊白衣買拖鞋買漂亮裙子這幾樣，再加了一個給蕊白衣買指甲油。

    蕊白衣彈完一首曲子，才注意到身后來了人，她愣了一下，扭頭看他，心想這變成了機器人，反應(yīng)都變得遲鈍了。

    厲霆潤捏捏她的后頸，在她旁邊坐下來，問她：“誰教你彈的？”

    明知道這個問題對于小白天鵝而言是個非常艱難的問題，或者是個極其簡單的問題，厲霆潤還是問了。

    他在想她會不會回答“我不知道”或者“艾莉森”。

    誰知道蕊白衣說出了個他不知道的人名，“赫連潤?！?/br>
    蕊白衣本來想說“我不知道”的，但是她又覺得這樣回答太符合機器人的感覺，她雖然是機器人的身子，但絕非是機器人的心，不像讓厲霆潤只把她當(dāng)一個機器人看待。

    只有厲霆潤把她視作一個人，才有愛上她的可能，以是她不能為了不被懷疑而故意藏拙，應(yīng)該自我一些，反正厲霆潤又不會知道赫連潤是誰，也絕對不會猜到就是他自己。

    一個名字而已。

    鋼琴這玩意兒，就是赫連潤教她彈的。

    “赫連潤？誰啊？”厲霆潤又摸她的腦袋，像摸小貓一樣。

    蕊白衣可不想被當(dāng)成一只貓，她將他的手推開，“你不認(rèn)識?！?/br>
    “男的？”

    厲霆潤想，或許是艾莉森團隊里的某一個人，不過他倒是沒聽說過她團隊里有中國人，難不成是個取中國名字的米國人？

    蕊白衣點頭，“嗯?！?/br>
    “多大？”厲霆潤又問。

    沒等蕊白衣作答，他笑道：“名字里也有個潤呢，真巧，我名字里也帶潤?！?/br>
    蕊白衣：廢話，因為你們是同一個人。

    “比你小?！比锇滓碌?。

    “比我小？”厲霆潤略微有些吃驚，他以為艾莉森團隊里那群科學(xué)咖平均年紀(jì)不會小于三十歲，艾莉森自己就快四十五歲了，當(dāng)時她跟厲星河談戀愛的時候，因為他們二十二歲的年齡差，老頭子差點沒把厲星河的腿打骨折，聽見厲星河說人家是博士后，還拿過諾貝爾獎，才收了棍子。

    “嗯。”蕊白衣點頭。

    “多?。俊眳桍獫櫽謫?，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這個赫連潤不是艾莉森團隊的人那么簡單。

    誰知道機器人漂亮的小臉蛋不耐煩起來，“你問這么多干什么？”

    “……”

    “不能問？”厲霆潤道。

    “說了你又不認(rèn)識，問了有什么用。”蕊白衣說。

    厲霆潤失笑，“好，那我不問了?！?/br>
    “我彈得怎么樣？”蕊白衣手指撫在鋼琴上。

    “還行?！眳桍獫櫥?。

    琴鍵上幾根白皙的小細(xì)指一頓，女孩轉(zhuǎn)過頭來看他：“我彈得不好聽嗎？”

    可能是被赫連潤那群哥們吹彩虹屁吹多了，蕊白衣一直覺得自己彈的是天籟之音。

    厲霆潤忍不住笑出聲來，“沒啊，我哪里說你彈得不好聽？”

    機器人的表情和反應(yīng)還可以這么豐富的呢，簡直比人類還有趣，大千世界，人來人往，好多人像一個空殼子，每天重復(fù)著單調(diào)一層不變的生活，骨子里的靈魂基本上沒什么區(qū)別，也或許是他見過的有趣的人太少。

    小白天鵝便就像老天爺送到他面前的小仙女，絕美得不真實，脾氣卻不怎么仙，唯一的缺憾是她沒有一副人類的rou.體，不過也沒關(guān)系了。

    “那你說還行?！比锇滓率种皋袅艘活w白鍵，發(fā)出re的音，“還行就是不好聽的意思。”

    厲霆潤捏她的臉，“對自己要求這么嚴(yán)格的？”

    “也不是?！比锇滓伦灶櫟赜謴椓似饋恚瑩Q了一首，這一次彈的是《雪之夢》，邊彈邊說道：“我覺得我彈得挺好聽的，而不是還行?！?/br>
    “我跟你一塊吧?！眳桍獫櫲套⌒σ猓f道，手指也落到鋼琴上。

    蕊白衣看了他一眼，沒拒絕，“嗯”了一聲，往旁邊挪了挪。

    兩個人并肩坐在一起，指頭在琴鍵上飛舞，使得那架白色的大三角鋼琴終于迎來了琴身最閃耀的時刻，律動出美妙的音符。

    “我跟你一塊彈，就好聽多了。”一曲彈完，厲霆潤故意說道。

    蕊白衣看他，“你彈得也不怎么樣?！?/br>
    厲霆潤：？

    “不怎么樣？”厲霆潤笑。

    “就，比我好一點兒吧。”蕊白衣說。

    雖然心里不大服氣，可她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世的魏潤比赫連潤這小家伙的琴技更高。

    當(dāng)時赫連潤喜歡的其實是rap，喜歡那種嗨到爆的音樂，更喜歡抄著兩根鼓槌打架子鼓，讓他坐在鋼琴面前安安靜靜地彈鋼琴，簡直能要了他的命，但是小時候被余玥蘭逼著學(xué)了，沒事就喜歡教教她，他不喜歡自己彈，倒喜歡她彈。

    厲霆潤比赫連潤要坐得住，自然彈得更好些。

    “你彈得也不錯，以后我多教教你，你能彈得更好?！眳桍獫櫿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