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袋表面貼了號碼牌，按順序試鏡。

    每個袋子里都裝有五份角色不同的臺詞，試鏡者自主選擇其中之一做準備。

    前廳里聚集了不少同學，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起聊天。

    有的已經(jīng)試過了，給發(fā)燙的臉扇著風，嘆說經(jīng)驗不足表現(xiàn)不好太緊張了，嗚呼哀哉的。

    更多的人還杵在觀望狀態(tài)，出來一個就逮著問里面情況如何，試到多少號了，尤其關(guān)心秦導的心情怎么樣……

    入正廳的門上貼著‘非工作人員和試鏡者禁止入內(nèi)’的提示，大家都很規(guī)矩，站得離緊閉的大門遠遠的。

    紀寧寧猶豫了下，到報名處和工作人員溝通，說自己是已經(jīng)與劇組簽約的舞美班大一生，想看看試鏡的過程。

    竟然得到了入內(nèi)許可。

    在一眾艷羨的注視下，走進這場由秦導主持的試鏡嘉年華。

    *

    大禮堂的燈并沒有完全打開，主要的光線聚焦在舞臺上。

    紀寧寧入內(nèi)后，大致環(huán)顧了下情況：

    臺上被分為左右兩個部分，左邊是試鏡者的表演區(qū)，右邊并排擺了三張會議長桌，每張桌前可坐三人，秦識和選角導演，以及表演系的院長、老師就坐在那里。

    即是說，舞臺上無論試鏡者還是審核方，所有人都側(cè)對觀眾席。

    臺下靠近入口的最后幾排，也就是二樓正下方，目測錯落的坐著大約四、五十名同學。

    人手一張臺詞，埋頭認真鉆研著。

    這邊頭頂?shù)臒粢彩情_著的，方便試鏡者背臺詞研究角色。

    再往前直至舞臺被放棄使用的區(qū)域，因為關(guān)閉主燈導致光線薄弱，舞臺和二樓正下方一頭一尾的亮著燈，將中間寬廣的大片地盤營造出一種‘灰色地帶’的既視感。

    只有少數(shù)幾人稀松的坐在‘灰色地帶’，有一人正費力的用手機屏幕光去照臺詞，搞得跟苦修似的。

    紀寧寧發(fā)微信問烏小雅坐標，對方收到信息，起立轉(zhuǎn)身，沖站在入口處的援軍揮舞臂膀。

    沒錯，就是那個弓著背用手機屏幕光照臺詞的苦行僧。

    紀寧寧無語了一瞬，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壓低聲音問：“怎么不坐后面？”

    “我臺詞都背熟了，坐到這邊表演看得清楚一點?！睘跣⊙呕匾酝鹊囊袅?，說著，難得不善的眼神兒掃向舞臺那邊，“臺上那哥們是我們班的，居然選了跟我一樣的角色。我本來慌得都想去cao場跑個兩千米冷靜下了，看他磕磕巴巴說兩句臺詞，頓時信心倍增！”

    紀寧寧順勢看去，小哥緊張得頻頻忘詞，五官僵硬，連帶著站姿透出一種別扭的難看。

    他被包括秦識在內(nèi)的九道目光洗禮，感覺下一秒能直接跪下喊‘爸爸們饒命’。

    “既然他做了你的自信充電器，我能不能同情他一下？”紀寧寧向烏小雅肩側(cè)歪頭靠近，客觀申請道。

    自信的小烏鴉表情認真，“批準了，同情吧?！?/br>
    沒想被尷尬氣氛圍繞的舞臺上，小哥突然道：“我忘詞了，對不起秦導和各位老師，耽誤大家時間了。”

    說完，歉意的九十度鞠躬。

    紀寧寧重新點評：“態(tài)度不錯?！?/br>
    烏小雅點著頭思量：“那我就不發(fā)信息調(diào)侃他了?！?/br>
    這時，秦導開口了：“你的聲音條件和外形都很不錯，但是太緊張了，如果真的對影視方面感興趣，建議你先從學院甚至班級的節(jié)慶活動開始嘗試表演，豐富經(jīng)驗，以后有機會爭取表現(xiàn)得更好?！?/br>
    得到來自導演的中肯建議，小哥連番道謝，心滿意足的退場。

    輪到56號上臺試鏡。

    烏小雅跟紀寧寧小聲咬耳朵：“別看秦導這會兒和顏悅色，剛才氣場全開，可兇了！然后他們表演系的副院長還感嘆秦識——雖然強勢，但有理有據(jù)。其實大家都看出坐在上面的領(lǐng)導各種汗顏，沒想到秦導開口一點兒情面都不留的那種。不過這一波我絕對站秦導，他說演員這個行業(yè)，必須有尊重舞臺尊重角色的覺悟，到天橋下賣藝還講究呢，別整得跟街頭藝人都不如，丟南影的臉?！?/br>
    紀寧寧略顯吃驚：“他真這么說？”

    烏小雅拼命點頭，眼里交織著佩服和恐懼：“原話！我剛還把這話發(fā)微博了，時刻提醒自己要有覺悟——尊重舞臺，尊重角色！”

    紀寧寧：“……”

    莫名的察覺，小烏鴉靈魂某個部分已經(jīng)被秦導兇巴巴的人格魅力征服？？

    她決定換話題：“在這兒快坐了一早上，你冷嗎？”

    就她們面對面說話，都能看到對方嘴里的白氣。

    烏小雅隔著羽絨服拍拍自己的肚皮：“周一就通知了，沒暖氣，我全身上下包括腳底板都貼了暖寶寶！”

    紀寧寧豎起大拇指：“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演員，以最佳狀態(tài)站在舞臺上表演，也是演員必不可少的基本素養(yǎng)?！?/br>
    烏小雅被她夸得瞇起了眼：“愛你，比心！”

    正聊著，紀寧寧調(diào)成靜音的手機忽然在口袋里震了兩下。

    掏出來一看，秦導發(fā)來微信：【那么有時間課都不上了跑來和烏小雅閑聊，不如回家?guī)臀夷秒p襪子和鞋。】

    這態(tài)度，挺傲嬌?。?/br>
    紀寧寧再度向舞臺上看去。

    之前因為站得遠，只能勉強靠輪廓辨別出秦導坐的位置，這會兒來到靠近舞臺的前排，抬頭就能精準將他定位。

    秦導坐居中位置，頭發(fā)比早上出門時亂了些，也不知是在哪兒被風吹到，還是他自己揉的。

    他弓著背，不太有精神的形容，臉色在主燈的照耀下白得發(fā)光，故而，鼻尖上覆的那層輕微的紅，顯得委屈又明顯。

    那雙被微博上各家娛樂博主反復吹捧的無可挑剔的大長腿，此刻正打直交疊，向前伸探，完全探出桌子底下，露出一雙穿著白色球鞋的裸足。

    都凍成這樣了，還不把羽絨大衣的拉鏈拉上。

    紀寧寧幸災樂禍的回復：【不可否認，秦導的腳踝是真好看！】

    臺上，秦識似垂頭往桌下看了一眼什么，當下折了眉，微啟的唇瓣疑似發(fā)出‘嘖’的單音，遂，坐正了來，扭頭向臺下某處看去。

    眼神警告。

    他這舉動，并未給目標任務(wù)帶來任何期望中的理想效果，反倒是將正在表演的56號嚇得一愣，破了音。

    紀寧寧也是有職業(yè)道德精神的，連忙提醒他：【你好好看人試鏡，沒事別看臺下，專業(yè)！】

    凍成狗的秦導開始鬧情緒：【這人外形就不過關(guān)……我跟你解釋那么多做什么？你怕我不專業(yè)，回家，給我拿鞋拿襪子?！?/br>
    人啊，這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紀寧寧堅持底線：【早上提醒過你了，很遺憾你自信的駁回我的提醒。拿我是不會幫你拿的，你只能讓助理去一趟?！?/br>
    秦導有個唇紅齒白的男助理，笑起來會露出左邊的虎牙，脾氣好，說話溫柔，賊可愛！

    紀寧寧住進文海后，助理來幫秦識取過幾次東西。

    遺憾此提議也被秦識否決，還教訓她：【家里的密碼怎么能隨便給別人？能不能有點兒安全防范意識？】

    沒等紀寧寧說什么，他又發(fā)來一條：【為了讓之后的試鏡順利進行，請你幫我回家拿一雙鞋和一對襪子，謝謝！】

    態(tài)度可還行？

    紀寧寧用力抿著嘴才沒笑出聲。

    卻是因為動作太大，引起烏小雅的注意。

    烏小雅歪過頭一看，立馬換了張不可思議震驚臉：“短短一周，你們的同居生活是步入正軌了？對話這么老夫老妻的……”

    “他自己作死，憑什么要我當跑腿。”紀寧寧拍了下打橫放在腿上的保溫杯：“不過我也沒那么無情，煮了姜湯的。”

    烏小雅收拾臉上的震驚，動起歪主意：“能不能用這瓶姜湯換我一個復試？”

    紀寧寧沖她笑得溫柔而殘忍，埋頭打字：【我煮了一瓶姜湯，喝了應該能抗一陣子。學校超市也可以買襪子，鞋你就將就著穿吧，身為電影人，尊重舞臺尊重角色是不夠的，還要有吃苦耐勞的精神。】

    秦識：【……】

    秦識：【姜湯給我拿上來。】

    紀寧寧：“……”

    轉(zhuǎn)身對整個大禮堂環(huán)視一周，想說，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姜湯給你拿上來，是你想多了還是我瘋了？

    很快秦識也意識到這一點：【你去后臺等我，我自己來拿?！?/br>
    毫不夸張的說，此時大禮堂的氣溫2度不能再多了！

    畢竟，狗命要緊……

    紀寧寧還是怕在后臺被人看到，回復打字：有人在試鏡啊，你一走大家都停下來了，讓助理小哥……

    還沒輸入完，臺上，秦識突然站起來，朝后臺走去了。

    關(guān)鍵是他走入后臺時，特地側(cè)身往觀眾席看了一眼，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但那表情、那眼神，可以說是十分具有攻擊性！

    全程圍觀他們短信交流的烏小雅，在這時語出驚人道：“他特地叫你去后臺，該不會是想揍你一頓吧？”

    紀寧寧一嚇：“會嗎？”又道：“要不你幫我送去，順便給自己加點額外分？”

    “還記得你剛才是怎么對我的嗎？”烏小雅對她笑得溫柔，且殘忍：“盆友，你想太多了，祝你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紀寧寧：聽過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嗎？我現(xiàn)在心情和農(nóng)夫差不多……

    第38章 撩你

    托了大禮堂正在修繕期的福，后臺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

    空地上臨時堆放了大量器材設(shè)備，用軍綠色的防水布包好，打遠了瞧，小山似的錯落聳著，頗有真人cs對戰(zhàn)的意思。

    紀寧寧來到后，正準備定位秦導，給飽受低溫摧殘的他送去溫暖，忽聽不遠某處有人在對話——

    “學長，你再給我個機會吧，剛才我太緊張了都沒有發(fā)揮出來，求求你了……”

    女生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說不定秦識去后臺的時候，她就打上這樣的主意了，軟綿綿的語調(diào)沒誠意更聽不出對演戲的渴望，很純粹撒嬌。

    紀寧寧被膩得直皺眉頭，單純覺得，秦識不吃這一套。

    果然，秦識沒理會，連敷衍的話都懶得說。

    隔了小會兒，女生又嬌滴滴的喊了他一聲‘學長’，放得很輕的聲音異常矯揉造作，一字一頓地：“給個機會吧，人家真的很想，上你——”此處應有3到5秒停頓，然后繼續(xù)：“的戲?！?/br>
    紀寧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