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昕的散步結(jié)束，正好站定在之前上臺時，向老師們介紹自己的那個點。

    連走位都精準(zhǔn)無比。

    臺下安靜了，等著挑她錯的人無話可說。

    烏小雅也是看一愣愣的，半是納悶半是驚嘆：“我看過她那幾部偶像劇，也沒覺得演多好啊……所以是以前沒拿出全部功力，還是突然間開了竅？”

    紀(jì)寧寧依舊沒接話。

    表演不是她的專業(yè)，但非要她說的話，反正她被喬昕帶入戲了。

    臺上，秦識沒有立刻表態(tài)，歪過頭問身后的王院長：“您覺得怎么樣？”

    王楊鈞知道他的心思，偏不遂他的愿，端起架子道：“你的戲，別老問我。你覺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br>
    秦識笑著坐回來，對喬昕道：“換別人的話，剛才那段就過關(guān)了，但是你，我覺得還不夠?！?/br>
    “你說吧，想怎么來？”喬昕是那種越戰(zhàn)越勇的性格，你要剛我，我絕對變本加厲還回去，從小到大的情誼都能親手剪了。

    硝煙味頓時彌漫開。

    秦識仰身向后，側(cè)過臉向觀眾席喊話：“有沒有人想上來和她對戲？”

    此話一出，同學(xué)們先是起哄，起哄完就啞巴了。

    喬昕演得那么好，上去給她當(dāng)炮灰啊！

    烏小雅大抵被這段表演震到了，悄聲問身旁的姑娘：“秦導(dǎo)不按邏輯出牌啊……沒人上去的話，他不會隨即點名吧？”

    紀(jì)寧寧緊繃著小臉，搖頭表示不知道，目光聚焦在臺上，實在移不開。

    這會兒她內(nèi)心挺澎湃的，好像被喬昕的演技給感染了。

    更為秦識正確的選擇感到高興！

    秦識要人和喬昕對戲，不過是想看到更多亮眼的表現(xiàn)，紀(jì)寧寧也一樣期待！

    正當(dāng)大家都縮著腦袋降低自身存在感時，大禮堂的‘灰色地帶’突然站起個人，道：“我來?！?/br>
    應(yīng)聲尋去，竟然是陸悠遠！

    烏小雅死里逃生般拍著胸口，“有好戲看了！”

    *

    未幾，陸悠遠來到臺上，和喬昕肩并肩站在一起。

    時間有限，秦識直奔主題，用下巴給他定了個點，“你站到那兒去，正對觀眾席，表情表現(xiàn)臨場發(fā)揮，但要合理?！?/br>
    然后再看向喬昕，也給了她一個靠近舞臺邊緣的點，“你站那兒。臺詞只有一句，四個字：你懂什么？”

    末了，大手一揮：“演吧?！?/br>
    被殺得措手不及的喬昕：“……”

    完全沒想到上來會是這種情況的陸悠遠：“……”

    臺下，包括紀(jì)寧寧在內(nèi)的全體觀眾：“……”

    秦導(dǎo)啊，人干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的小劇場】

    悠南居，秦家，客廳，沙發(fā)上。

    秦越明先生刷了會兒微博，突然掀起褲腳打量自己的腳踝，遂，興致勃勃問身旁：“老婆，我的腳踝好看嗎？”

    正沉迷電視劇情節(jié)的游舒女士嫌棄臉：“別吵！”

    （喜歡嗎？我寄幾已經(jīng)被這個小劇場萌的不能自拔……）

    第40章 炙熱

    于是，喬昕同學(xué)專場秀——

    圍繞四個字的臺詞‘你懂什么’，她先用了挑釁的態(tài)度，語態(tài)諷刺的照著陸悠遠古典美感的俊臉懟上去。

    陸悠遠可不是什么草包，垂眸睨著她，無聲而輕蔑地笑了一下，四兩撥千斤，贏得干凈利落。

    秦識淡淡評價她：“沒有力度?！?/br>
    第二回合，喬昕走回舞臺正中的邊緣，用十秒鐘醞釀足夠的情緒，猛然轉(zhuǎn)身，向前跨進兩步，紅著眼咆哮：“你懂什么！?。　?/br>
    陸悠遠換了個站姿，把雙手揣進外套口袋里，依舊是笑著，懶洋洋地：“是啊我不懂，你奈我何？”

    瞬間，無需誰提醒，喬昕都知道自己被碾壓得徹底。

    秦識的評價是：“用力過猛，流于表面?！?/br>
    接連輸?shù)魞蓤?，喬昕明顯急了。

    不斷重復(fù)‘你懂什么’的對手戲，不斷的變換方式、情緒、語境，自我代入的人物設(shè)定……

    統(tǒng)統(tǒng)沒用！

    陸悠遠比她想象中厲害，每次都能用她意想不到但又合理方式接住她的表演。

    過于出色的回應(yīng)，反倒讓她不知所措。

    越演越糟糕。

    臺上箭繃于弦的緊張氛圍，逐漸蔓延至整個大禮堂。

    大家都不由地為喬昕捏一把汗。

    秦識給的考題，乍聽很苛刻，細細一想：對戲有陸悠遠，圍繞‘你懂什么’這一句臺詞，情景、情境，乃至范圍都由喬昕自己定，相當(dāng)于半命題作文。

    對于科班出身、表演經(jīng)歷豐富的她來說，簡直是道送分題！

    是故，當(dāng)秦識給出這道題，短暫的sao動過后，在場圍觀的老師、大多數(shù)試鏡的同學(xué)，就連非表演專業(yè)的紀(jì)寧寧都很快意識到這一點。

    直到表演開始，喬昕被陸悠遠壓制得死死的，眾人在這一刻總算明白秦識的真正用意。

    演戲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事情。

    或許某位演員在某部影視劇里的獨角戲精彩得可圈可點，然而當(dāng)一個比他段位更高的演員出現(xiàn)，兩人進行一場對手戲，高下立見。

    所謂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雖然殘忍，卻能直觀的讓弱的一方在最短時間內(nèi)明白差距在哪里。

    喬昕正面對這一棘手的難題，于公開試鏡的場合，在諸多老師和同學(xué)的面前，在秦識可以設(shè)計的高壓考驗下。

    面對只是首要，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調(diào)整心態(tài)，扳回一局才是關(guān)鍵中的關(guān)鍵！

    送分題，也有可能是送命題！

    舞臺上開始第n次‘你懂什么’的表演，烏小雅忍不住了，發(fā)自肺腑的“臥槽”出來：“以前看過龔宇的節(jié)目訪談，那時剛憑《謊》提名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男主角，主持人問他和秦識合作印象最深的是什么，前一分鐘還在因為上個話題樂呵呵的龔宇立馬就變臉了，想了很久，用那種有點兒怨念的語氣說——我很欣賞他，也很感謝他，但不會再與他合作了。當(dāng)時我還挺忿然，心說我們南影之光怎么你了，你要當(dāng)著全國觀眾的面跟他劃清界限？沒他能有你今天嗎？”

    烏小雅邊說邊向舞臺上看去，先對迷失方向的喬昕抱以同情，再悄咪咪把視線移到坐得四平八穩(wěn)的秦識身上……

    充足的燈光將他照得毫無瑕疵的好看，他沒什么表情，平靜的注視眼前，通身透著一股子靜水流深的沉穩(wěn)。

    你沒辦法知道他的流向，連揣摩的痕跡都無從尋起。

    只有被他滲透的份。

    烏小雅這才體會到秦識的恐怖，無聲的做了個吞咽的動作，接道：“直到這一刻，我好像能體會龔宇的心情了……”

    紀(jì)寧寧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臺上，“然而秦導(dǎo)前幾天還意難平的吐槽龔先生的演技。”

    龔宇是目前中生代中有口碑有演技，個人自律很強的男演員。

    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暴，經(jīng)常給記者甩臉，采訪中一言不合起身就走的情況也發(fā)生過。

    就這樣，和比自己小的導(dǎo)演合作，得到人生中第一個國際獎項提名，這段本該美好的演技經(jīng)歷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結(jié)。

    烏小雅震驚的轉(zhuǎn)過臉：“別不是因為龔宇最后和最佳男主角獎失之交臂才被嫌棄？”

    那秦導(dǎo)的要求也太苛刻太變態(tài)了！

    紀(jì)寧寧笑中帶苦：“我夸阿喜和盲女初見那場戲精彩，秦導(dǎo)說不枉他不厭其煩拍了四天教了八百遍，終于得到他想要的東西?！?/br>
    烏小雅默了下，善良地說：“四天也還好吧，我聽說越是大導(dǎo)演對自己的戲要求越是精益求精，一場戲十天的都有?！?/br>
    “嗯，剛開始我也是這么認為的。”紀(jì)寧寧欲言又止，“直到我后來多嘴問了他一句，他才確切的告訴我，那四天不是一場戲，是一個鏡頭。然后又補充，一個鏡頭都拍不好。”

    烏小雅不再說話了，已然動了翹掉試鏡的念頭。

    紀(jì)寧寧的吐槽欲被激活，臉上表情相當(dāng)內(nèi)涵：“當(dāng)時他看的我眼神，無聲的嘲笑，我完全沒有反駁的力氣?！?/br>
    畢竟是拿了大獎的導(dǎo)演，年輕長得帥，家里有礦，橫得不行，零度的天氣出門敢不穿襪子。

    惹不起，惹不起……

    這時，臺上陷入死局。

    秦識叫停喬昕，說：“到此結(jié)束，演得太亂了。”

    這會兒的喬昕情緒很多，脾氣也是帶著一些的。

    她側(cè)身而立，雙手扶腰，背微微弓著，眉頭緊鎖，有些喘的反問：“一個都不能用？”

    就在這短短十分鐘內(nèi)，她給出十七種不同的表演。

    真的一個都不行？

    秦識沒回答，只是抱著手靠在椅子里，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眼神，看著她。

    王院長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每次試鏡都是寶貴的經(jīng)驗，只要從中有所收獲，就是好的?！?/br>
    結(jié)合喬昕從上臺到此刻高開低走的全程，秦識給她的考題已經(jīng)在無形中變成對她的諷刺。

    關(guān)于表演，你懂什么？

    喬昕確實有些亂，但不至于失去理智。

    她承認沒有達到秦識的標(biāo)準(zhǔn)，可在后來，她也有幾次將陸悠遠逼得接不上話。

    就這么下臺，她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