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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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中午還有一更 (再不加更年前真的要寫不完了……) 第115章 “風主,你當真認為遺恨在魔境中就已經(jīng)認主了么?” 紀玉書翻看著幾個月前遺恨出世時候記錄下來的情報,眉頭緊皺:“這些報告里頭,我沒看出有認主的跡象。” “當真。”煌姬坐在亭子中軟塌上,身旁的侍女遞上剝?nèi)ぷ拥睦笾?,她稍稍?cè)頭咬在嘴里,過了一陣才繼續(xù)道,“不過我以為會是易無雙?!?/br> “風主怎么會如此認為,易無雙甚至不是劍修?!奔o玉書捉摸不透煌姬的心思,只得再問道。 “他是陣修,魔祖也是。”煌姬遠遠地看著囚禁易無雙的密牢,稍稍瞇起眼,“可惜將要入魔的不是易無雙的話,事情要麻煩得多——倘若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易無雙來入魔,即便希望渺茫,我也打算試一試?!?/br> 紀玉書回憶著易無雙胸口那五條魔紋,嘴角抽了抽:“即便遺恨認主了殷梓,那也證明不了什么才是。” “不,遺恨的眼光一向是很好的?!被图Ч雌鹆俗旖牵换挪幻Φ匦?,“你從前不是總問我,襲征那性子遲早要叛,我為什么還留著他當護法。我大約沒提過,以我對遺恨的印象,它會喜歡襲征——不過我確實沒料到易家這對雙胞胎恰好也在魔境,或許這就是命理,到底是沒讓襲征先找到遺恨?!?/br> 紀玉書緊緊地皺著眉,還是想不通煌姬為什么這么相信一柄劍:“即便如此……” “魔祖把遺恨和無盡都留給了我,我握住無盡的時候,它雖然沒有認主,卻也沒有反抗。但我去握遺恨的時候,遺恨劍芒大盛,幾乎切斷我左手。”煌姬提起這件事情的時候,臉上神色并不惱怒,甚至頗為懷念,“這兩把劍同以蒼山之靈的骨血所鑄成,性情卻大相徑庭。遺恨性子極烈,又念舊主。它看上的主人,大抵是與魔祖相近的性子,那種性情的人,是會成魔的?!?/br> 紀玉書不甚贊同地搖了搖頭,不過既然煌姬沒有全然把注壓在殷梓頭上,他也不想現(xiàn)在就跟煌姬爭辯此事。他側(cè)頭看著從那密牢中走出來的醫(yī)修,眉頭卻皺得更緊:“我聽聞風主這些日子,數(shù)度加固密牢里的困陣。那易無雙對陣法的了解當真如此深入,連風主都沒法兒一次困住他?” “這倒沒有,紀護法大可放心,他逃不出去的?!被图Φ醚劬Χ疾[了起來,似乎在回憶什么愉快的事情,“我是在以上古時期倒海塔秘傳的手法一點一點加固困陣,等他自己琢磨著破陣。不過無雙學得很快,最近破陣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大約再過一年多這些困陣就困不住他了,到時候再用縛靈鎖鎖起來就好?!?/br> “……你想教他上古陣法?”紀玉書差點以為是因為自己對人類的語言還不夠熟悉,所以理解錯了,“可是易無雙他——不,風主扣著易無雙,不是只是想要九葉蓮子的靈氣來修煉燕歸時與驚雷起么?” 煌姬詫異地看著紀玉書一眼,揮手屏退了兩側(cè)的侍從:“談不上教,打發(fā)時間而已。不過說到九葉蓮子的傳聞,紀護法試過同時修煉這兩種功法么?” 紀玉書稍稍側(cè)頭,不情不愿地承認自己覬覦過真魔之體:“試過。” 煌姬并不意外:“以紀護法非人之身,感覺這兩本功法如何?” “……這兩本功法彼此相沖,同時運轉(zhuǎn)有如撕裂神識,我以為倘若不是極大的氣運加身,或是魔祖那樣渡劫之后的神識強度,大約不可能承受得住?!?/br> “我也這樣以為?!被图з澩攸c了點頭,“若是你對那傳聞感興趣,不妨去取易無雙的血,我不會阻攔你,若是你能用九葉蓮子的靈氣修煉成功,那對我而言是好事?!?/br> 紀玉書剛要說什么,卻突然反應過來煌姬這句話的意思:“風主已經(jīng)試過了?” “鎮(zhèn)魂之物九葉蓮花……雖然說只是些捕風捉影的推測,我確實是試了試。確實有所幫助,然而只是九葉蓮子的話大約是不夠的。”煌姬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意,“不過倒也不是一無所獲,我想出來一個新的點子。我稍微給那困陣加了點攻擊法陣,這樣以那孩子的脾氣,受傷之后不想長期接受我們的恩惠的話,想必會偷偷跟那些醫(yī)修學些醫(yī)術(shù)?!?/br> 紀玉書下意識地看向那個還沒走遠的醫(yī)修:“那醫(yī)修是你派去的?” “嗯,以前是望花澗的人,被我救過一次,所以跟來了纏身獄。”煌姬也看了過去,嘴角的笑容暈染開一般漸漸擴大,“易無雙認不出燕歸時,就算認出來了,也會照著學的。” 紀玉書詫異地看向了煌姬:“你想讓易無雙同時修習這兩種功法?他有九葉蓮子護住神識,倒也是個辦法,只不過他本身心魔就不甚穩(wěn)定,怕是……” “魔祖留下的不過是一個術(shù),只要能騙過那個術(shù),就能自倒海塔底喚回他那半邊身體。”煌姬從桌上捻了顆葡萄,放進了嘴里,“你應該聽說過吧,雷主班舒暗中打探過幾次無雙的消息,看來對這個表弟頗為兩三分上心。” 紀玉書不解,只得聽煌姬繼續(xù)說了下去:“殷梓現(xiàn)在不知所蹤,想必也是身陷囹圄。不過倒也不急,她遲早是會來救無雙的,到那個時候,班舒不可能坐得住。而班舒要想幫殷梓,不讓她白白送死,只有一個辦法?!?/br> 紀玉書恍然大悟:“雷主會把驚雷起給殷梓?!?/br> “這對雙生子靈氣同出一源,各自修行驚雷起燕歸時。容我賭一把,等他們各自修成回到一處的時候,就能騙過魔祖留下的術(shù),引出那半邊真魔之體?!被图⑽⒌匦Γ熬湃~蓮花九葉蓮子,鎮(zhèn)魂之物,若是由九葉蓮子的化身親自引出那半邊真魔之體,魔祖……” 她頓了一下,似乎像是不敢再把剩下的話說出來,紀玉書倒是聽明白了:“風主深謀遠慮?!?/br> “你不必吹捧我?!被图лp笑了一聲,不以為意地抬起頭,“身后事,我看不到了,你替我看著吧。若是魔祖果真能復活,約莫會看在我的份上,帶你回去。” —— “被煌姬擺了一道呢?!卑嗍鎾吡艘谉o雙一眼,自嘲似的低聲笑了笑。他坐在半邊真魔之體的肩膀上,動手壓制著真魔之體的暴動,低頭看向下方天劫臺上,“花主你可千萬別過來,壓著你那半邊真魔之體,不然復活出一個沒神智的怪物,這樂子就有點大了?!?/br> 凌韶遠遠地聽著這話就是一愣:“什么真魔之體,我沒聽說過?!?/br> 花重剛剛才緩過一口氣,順著通天階重新走到了天劫臺附近,聽見班舒的聲音正要回話,那邊凌韶就已經(jīng)搶先開了口?;ㄖ亓⒖涕]上嘴,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默默地扭頭看向從另一側(cè)落下來的人,打了個招呼:“襲護法也來了。” 襲征神色復雜地看著漸次落下的天雷中臥著著的人,點了點頭。 班舒控制著真魔之體擋到殷梓與龍脈之間,他低頭看襲征到了花重旁邊,順帶閃過了殷梓三劍,還抽空向文悅揮手致意了一下,這才重新抬頭環(huán)顧了一圈。他這回倒像是剛剛才看到旁邊站著那個女人一般,又笑了起來:“母親怎么也在這里,岳氏沒把你關(guān)起來么?咦,想想也是,若是母親一直都呆在岳氏的話,百十年前那一陣,他們又怎么會這么瘋魔地找我呢?” “成時——” “我是班舒。”他這么說著的時候,一只手深深地陷入了那半邊真魔之體的虛影中。漆黑的紋理從那虛影中蔓延出來,順著他的手臂開始向上爬,“殷梓,醒一醒,這不是你想要的。毀去龍脈,毀去天道,這也不是你想要的?!?/br> 劍刃近乎順著班舒的耳際擦過,斬落了幾截發(fā)絲。一道鮮紅的眼淚順著殷梓的左眼流了下來:“我什么都不想要,讓開?!?/br> “不讓?!卑嗍鎰e了別嘴,“放一個還沒熬過入魔的人去龍脈附近?我也不是個傻子。” “讓開!” “不讓。”班舒嘴皮子上半點不讓,手里卻更加用力,他察覺到真魔之體在殷梓的聲音中微微地顫動,幾乎要脫離自己的控制,“嘖,要是能早一點出關(guān)就好了,省得現(xiàn)在麻煩?!?/br> 又是一劍刺了過來,這一回劍刃上浮起來青色的火焰,是驚雷起的術(shù)法。班舒臉色微變,一道冰墻剎那間出現(xiàn)在他面前:“易無雙,設困陣!” 饒是易無雙反應并不算慢,班舒左臉也被劍氣劃開了一道。他伸手擦了擦血跡,再抬頭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殷梓的動作在見血之后反而變慢了。 “你還醒著。”班舒的聲音變?nèi)岷土艘恍?,“你現(xiàn)在能聽到我們說話?抬頭看著你的心魔,殷梓,說出來,那是什么樣的心魔?!?/br> 作者有話說:班舒:沒入過魔的站遠點,讓我這個過來人來。 第116章 那通天階上的血紅色從視野的中心蔓延開去,浸透了天劫臺,浸透了天空與龍脈,浸透了她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 劍刃不住地顫動,殷梓不知道那是劍在渴血,還是自己想要殺戮。這沖動如此劇烈,在她切下明恒的頭顱之后,驚雷起幾乎瞬間替代了玄山的功法,開始在丹田經(jīng)脈中運轉(zhuǎn)起來。 “向前去?!被图У穆曇粼俣软懥似饋?,然而這一次她的聲音里帶上了渾濁的聲音,似乎還有另一個聲音同時在響著,“你所怨恨的是什么?” ——這天道,這人世。 殷梓這樣回答著。 噩夢中出現(xiàn)過的魔影已然不在面前,它的雙臂自肩頭垂下,仿若一個擁抱。而這擁抱卻并不溫暖,反倒是陰冷而沉重,似乎正在把她拖向更深處。 粘稠的血色里,模糊不清的虛影重重疊疊地涌動著,無數(shù)張嘴在她耳邊重復地絮絮叨叨,謾罵著這天道。 “天道不仁?!?/br> 是,天道不仁,坐視這天下紛爭起合,冷眼人世不公,視萬物皆為一般。 “世人不義?!?/br> 是,世人不義,旁觀無辜者受辱,忘恩以自保。 “你要殺了他們?!?/br> 不對…… “你該誅滅人世?!?/br> 不對。 殷紅的鮮血落到了劍刃上,比旁邊那朦朦朧朧的血色更甚。耳邊轟然作響的聲音仿若被那鮮紅色所激,數(shù)十倍地響了起來。 那些鮮血并沒有凝固住,而是順著劍刃流下。驚雷起的功法似乎對他并不管用,那張臉殷梓認不分明,然而那人身上傳來了與己身相似的功法,模糊的意識中,她意識到自己在似乎正在攻擊對方。 “說出來,那是什么樣的心魔?” 殷梓聽到了這個問題,卻沒有回答。 粘稠得有如鮮血一般的哭嗥聲鋪天蓋地而來,殷梓站在一片骸骨之中,咧開嘴笑。 這哭聲是與先前聽到的相同的哭聲,這悲號是與通天階上的血相同的哭號。龍脈在眼前緩緩移動,那是下云的靈脈所在,是支撐著下云的脈搏,是天道存在的證據(jù)。 ——斬斷那東西。 這人世間埋著太多冤鬼,如那年在秦國王都看到的,如她在西陵戰(zhàn)亂中目睹過的,如她這一日在通天階上看到的。 ……毀去這一切,毀去龍脈,讓這人世間再也沒有正魔,再也沒有這樣的哭聲。讓那些恣意欺凌他人者也都落回凡人,再無傾軋。 “jiejie!” 有人在近處喊她,然而眼前的血色卻反而開始加深。殷梓手中的劍慢慢地顫抖起來,聽到先前那個的聲音又問:“你看到的是什么心魔?說出來,你得把它說出來?!?/br> “是鬼?!币箬髟谶@聲音中像是突然得到了答案,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歪著頭,咧開嘴角,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恣意地笑,“王都深宮,煙花柳巷,金戈鐵馬,那下面墊著的,原來都是鬼?!?/br> 她的語調(diào)頗有些僵硬,仿佛一字一頓般將這句話說了出來,幾乎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從她周身傳來的魔氣數(shù)十倍地暴漲了起來。 “鬼——” 班舒臉色微變,抬手去接殷梓凌空斬落的一劍,他手中的薄冰剛剛凝成,不遠處岳氏來的那個女人仿若憑空移動到他面前。一把長劍自她袖中掙出,正迎上祈罪的劍光。 “止!” 易無雙手速極快,眼見著兩劍將要相接,手中四五道困陣已然卡在其中布了下去。然而劍刃相接的聲音還是響了起來,巨大的風壓幾乎把易無雙逼退了半步。 “我倒是忘了,母親也是修的劍?!卑嗍嬉庾R到殷梓剛才那一劍的力道遠超他的想想,臉上的驚駭剛剛消去一些,嘴里飛快地冒出來一句閑話,“母親退開吧,這一劍你也接不下來?!?/br> 并不用班舒說出來,岳氏的女人手腕已經(jīng)因為力道不足而開始隱隱顫抖。殷梓臉上帶著笑容,劍刃毫不遲疑地劈散了易無雙布下的困陣,對著那女人的劍鋒急速再斬了三劍。她那雙鮮紅的眼睛盯著眼前阻攔自己的那柄劍,看著那劍身上慢慢開始出現(xiàn)裂紋。 “鐘桀……?!”半是震驚半是惶惑的咆哮聲自下方傳來,狻猊四足蹬地,猛地向上沖了過來。然而殷梓左手劍刃一偏,一道劍氣幾乎是貼著他的脖子擦過,劍壓硬生生地將他逼退了出去。 狻猊被這一劍阻了阻,這才看清天上那人仍舊是殷梓,并沒有變成旁人。然而即便如此,他仍舊有些恍惚,只覺得魔氣包裹之中,那人影看上去近乎與記憶中那個男人最后走向龍脈的樣子一模一樣。 班舒坐在那半截真魔之體上,橫在龍脈之前,雙手攏在袖子里。半邊真魔之體已經(jīng)有一半開始纏繞到他的身上,而另一半?yún)s仿佛被殷梓的魔氣所感染,正在試圖掙脫他的控制。班舒一動不動地看著那處,即便有兩個合道聯(lián)手,殷梓也開始占了上風,向著這個方向逼近了過來。 下云靈氣并不算密集,合道期也就寥寥數(shù)人,莫說同時見到數(shù)位,大多數(shù)修道者終其一生也未必能見到其中一位。而此刻,三位合道期居然都站在同一處,拼盡全力的廝殺。而不算太遠的地方,那些近乎膽子的人們噤若寒蟬地呆在原地,在那近乎可怖的威壓下既不敢離去,也不敢接近。 若說絲毫不受影響的,似乎只有龍脈的虛影,與那團依然在落下天雷的劫云。 “這天劫,已經(jīng)是元嬰天劫了。商晏大約是要一口氣回到合道了?!卑嗍?zhèn)冗^頭,看著龍脈虛影另一側(cè)的劫云,突然嘆了口氣,“母親,你剛才幫我攔下那一劍的時候,我居然有點驚訝——我不記得你上次走在我身邊是什么時候了,大約我剛剛覺得,原來我母親也還是記得我的。” 沒人回答他的廢話,可班舒是不需要有人回應他的,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雖說母子之間不該這么見外,不過我想母親大概不會想見到我忤逆天道的樣子,不如請母親回避一下。” 他的母親并沒有動,語調(diào)平靜得仿若死水:“天行有常,既然你已經(jīng)合道,那便沒有什么是忤逆天道的?!?/br> “哈。”班舒輕輕地笑了一聲,終于將手從袖子中拔了出來,轉(zhuǎn)頭看向了殷梓,“從我給你驚雷起到現(xiàn)在,連一個月都沒有。殷表妹,或許該說幸好時間還不長?!?/br> 從他袖子之下,露出的是漆黑的手腕。那手腕干瘦丑陋有如焦黑的皮膚包裹著一層骷髏,然而青紫色的電光卻在指尖上不斷地閃爍起來。 “魔祖鐘桀創(chuàng)驚雷起燕歸時,本是為了讓魔修們有個安身立命的法子,不再受制于原本的門派。”班舒雙手有如爪子一般插入那半截魔體之中,硬生生將那些沸騰起來的部分壓了下去,“魔祖啊,縱然最后有魔修叛了你,縱然世人薄幸,輕易間便忘卻了你入魔前的樣子,縱然你也曾遷怒天道,想要斬斷龍脈,但是魔祖啊,倘若你真的被鎮(zhèn)魂之物鎮(zhèn)下一絲一縷亡魂,那你應該會原諒我才是?!?/br> 作者有話說:今天過生日,晚上出去吃飯了,回來晚了,抱歉。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