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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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長階上,血色如新。 有人自長階那端走來,帶著溫醇的笑意,踩著嚎哭的冤鬼與遍地的尸骨走來:“阿梓,醒過來?!?/br> 殷梓坐在長階前,低頭看著指尖上的血跡:“我醒著?!?/br> 鮮血自指尖滴落而下,積成一片淺淺的血洼,血洼中倒映著無數(shù)的人影,商晏垂頭去看的時候,卻并沒有能夠認(rèn)出多少來。他也走過名山大川,認(rèn)得出這些人影穿著不同地方的衣服,甚至是不同時代的服飾,有些似乎也只是旁人的記憶,因而虛虛地倒映出一個影子。 在他所未來得及或是不曾參與的地方,這個孩子也曾經(jīng)跋涉過千山萬水,見過無數(shù)生離死別。她一貫是守規(guī)矩的,即便誰都記得她嬉笑打鬧,滿口胡話,可眾人都極少聽說殷梓會為了什么人破壞固有的規(guī)矩。 她總是循著什么規(guī)矩,不多管別人的事情。殷正河說她省心懂事,或許是,或許只是她害怕于破壞天道之下既行的規(guī)則。 “他說,我該恨的是世人,不是天道?!币箬鞔怪^,一動不動,她似乎認(rèn)不出來人是誰,卻又仿佛心知肚明,“斬斷龍脈之后,世間會如何呢?” “斬斷龍脈之后,修道者將墜回俗世?!鄙剃唐届o地回答,“世人再不能以修為以分出強弱,天之驕子會變成凡人?!?/br> “而后呢?” “而后世人們會逐漸忘卻修道者們曾經(jīng)的身份,而后以出生分出貴賤,以王族分出宗族,以特征分出部族,以任何不同為標(biāo)準(zhǔn)來相互攻訐傾軋……” “那豈不是和如今沒有什么不同?!?/br> “與如今確實并沒有什么不同?!?/br> 殷梓歪著頭:“果真會如此么?” “俗世便是如此,你所見的冤鬼中,并不是沒有宮廷俗世之間出生的。你清楚的,世間便是如此,‘人’便是如此。只要還是這些人,什么都不會變。” “那該如何呢。” “或許可以教化他們?!?/br> “可世人還是這樣的世人?!币箬魈鹆耸?,看到自己指尖上不斷流過的鮮血:“我不要……這樣的人世,我恨……” “我知道?!?/br> “是我的錯,我也對他們見死不救過?!币箬骺粗讣馍系孽r血,“在西陵,在秦國,在很多地方,我見過冤鬼,我曾經(jīng)遇到過他們,而我說那就是天道給他們他們的命運。我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恨,我要毀去這天道,以我的……” 我的性命,我的鮮血,我做錯的一切,在扶正這天道。 一根手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殷梓抬起頭,聽到頗為無奈的聲音:“合道了,就不能信口胡說了。” “我合道了……?”殷梓嗤笑,仿佛剛剛意識到這句話什么意思。她腳邊的血水慢慢地開始積攢起來,漫過了腳背,“這算什么道?我只是覺得不公,覺得怨恨而已,這算什么道?!?/br> 商晏彎下腰,半蹲在她面前:“為何會覺得不公與怨恨?” “……” “阿梓,為何?” “因為……血。有許多人在流血,而那些東西如此輕易地被踐踏,因為不公,因為這一切的不公,就這樣發(fā)生在這人世間?!?/br> “還有么?” “天道冷眼旁觀這一切,它似乎無處不在,卻又似乎并不理會世人。” “天道本如此?!?/br> “……有一個人,我不記得了,可是我知道,這世間的一切都仿佛在恨他?!币箬鞯耐字械褂持r紅的血水,“我記得,他對旁人的好,只換回來苦難。愿意站在他身邊的人,比起那些背棄他的人,幾乎屈指可數(shù)。他總是不在意,可是——” 殷梓抬起了頭:“可是不該如此。” “不該如此?” “不該如此,他不該變成那樣?!币箬魑兆×俗约旱氖滞螅拔矣洸黄饋恚墒撬辉撟兂赡菢印粚?,不是想不起來,這里是魔,是污穢之處,他不會在這里。他不該來到這里……我不該在這里想起他。” 殷梓微微地?fù)u頭,又繼續(xù)看向那些倒影:“他是干干凈凈的,與這里沒有關(guān)系的,這里是我的心魔。” 腥臭的血水中,她睜著眼睛看著那一地的悲嚎的冤鬼,卻不曾記起來其中最重要的一片。她踏入自己的心魔之中,卻終究沒有肯把她心中最干凈的那一塊帶到此處。 商晏沉默地伸手,抱住她的肩膀。殷梓嘗試反抗了一次,卻沒能成功。 “我不記得了?!币箬鞯吐曋貜?fù)道,“可是不會有區(qū)別的……人世間的冤屈侮辱,都是相似的,這人世間……” “這人世間,你不要的話,那就不要了罷。” 殷梓的瞳孔陡然間一縮,那些混沌的神智近乎一瞬間清明了起來。 這聲音算不上太熟悉,可是與那樂聲一般溫柔。它隨著萬千雷聲自她耳畔響起,她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人,似乎隔著漫長的時光才又認(rèn)出了這個人,卻又也像是短短的失神之后重新尋回了神智。 商渡過了自己的寂滅,熬過了他的劫難,卻在鍛體的天劫中折返了回來。他看上去與這些年里消瘦病弱的模樣并不相同,可是那神色卻分明與平日并無太大的差別。 明亮的雷光自他身后落下,那些血水卻不避不讓,被那些雷光照亮。 “師叔?”殷梓瞳孔稍稍睜大,意識到這是何處,“我入魔了?” “醒過來吧?!鄙剃涛⑽⒌匦Γ瑓s并不像是責(zé)怪,“大家在等你?!?/br> “不,我不走。”殷梓看向了商晏握著她的手,“師叔……你還活著,那我不走了。” “阿梓?” “我救不了師叔?!币箬鞔瓜卵郏拔沂裁炊甲霾坏?,而現(xiàn)在,我沒能守住劍心,墮入了魔道,我不該離開此處?!?/br> “這就是你的本心?!鄙剃痰纳裆珱]有絲毫改變,“阿梓,我教過你,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你在想什么,你就是你。” “我什么都沒有做到?!?/br> “你不愛世人,阿梓,你也不必去愛天下人,不必體諒他們?!鄙剃涕]了閉眼睛,“你的師弟師妹師父,還有你的弟弟和身邊的其他人,你愛的人已經(jīng)足夠多了?!?/br> “師叔,天道究竟是什么樣的呢?” “天道?”商晏握住她的手,渡劫的天雷自他身后被引渡向前,落到殷梓旁側(cè),“天道便是這樣的?!?/br> “這樣的?” “阿梓,去問天道吧?!鄙剃涛⑽⑺闪耸?,而那些劫雷卻依然在向前,“若是不明白,就去詢問。等你有了結(jié)果再回來吧。” “師叔會等我么?” “我會一直等你?!鄙剃痰纳硇温刈兊?,“我等你回來,我們會一起活下去。” —— 劫雷再度落下的時候,卻并不在商晏的身邊。商晏松了手,慢慢地后退了一步。 “師叔……” “你也去吧。”商晏伸手,在易無雙肩膀上輕輕地推了一把,將他也推進(jìn)了天雷的范圍之中,“你看上去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的道,可大道三千,多看一眼也都是好的。” “圣人?”班舒啞然,“圣人將自己的天劫,度給他們了?” “天劫臺本就是這樣的作用?!鄙剃滩⑽椿仡^,“天劫臺引來天劫,本為強行渡劫證道用。此處乃天劫臺上方,將天劫度給他人再容易不過?!?/br> “那圣人你——” “我太多愚鈍,天劫臺降下的天劫中我沒能悟出天道?!鄙剃滩⒉辉谝獾匦χ吧踔吝B累眾人為我的性命受傷,是我之過?!?/br> “你渡劫到一半,半仙之體,若是你現(xiàn)在把天劫渡給他人,就再也不能飛升了?!痹朗系呐讼蚯耙徊剑朗系拇呀?jīng)重新浮了起來,略有些搖晃地靠向了她的身邊,可她依然沒有回頭,“圣人當(dāng)真要這么做?!?/br> “人不該有兩次機會。”商晏淡淡地轉(zhuǎn)身,看向了岳氏那艘船駛來的方向,“我已經(jīng)錯過了一次而已。” 漆黑的魔氣裹著襲征向著那船正下方的龍骨撞了過去,整艘本就已搖搖欲墜的船只發(fā)出劇烈的顫動,緊隨其后的是破裂的脆響。 誰都沒有動,班舒與文悅亦回過頭看了過去,他們就這樣不遠(yuǎn)不近地看著那艘船船身劇烈地震顫之后,轟然間從中間裂開,向下墜落。 “不管是懷月陵,還是岳氏,收場似乎總是比想象中輕易很多?!卑嗍嬷е膼偟募绨蛘痉€(wěn),打了個哈欠,半張著眼,“就像一群不入流的小角色。” 商晏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襲征在那之后猛地向下一墜,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了身形俯視著那艘船墜落,而后發(fā)出了一聲近乎癲狂的大笑。 班舒抬腳,剛要邁出,又轉(zhuǎn)頭問:“圣人不去么?” 商晏轉(zhuǎn)頭,重新看向殷梓的方向:“我不甚關(guān)心?!?/br> 作者有話說:忘帶電腦了,手機碼字慢,狀態(tài)也糟,抱歉。 大家最近注意衛(wèi)生安全呀。 第120章 天道何在。 幾乎每一個求道者都追尋過這個問題的答案。 天道為何? 殷梓從未獲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循著天道,亦步亦趨的時候未曾,她一念成魔背離天道的時候,亦未曾。 易無雙走在她旁側(cè),臉上神色一如既往,嚴(yán)肅古板卻也溫吞得仿若依然是個少年。 “無雙,你覺得天道為何?” 玉階不知從何處伸展開來,落到他們腳下,即便知道此處絕不是現(xiàn)實,那陣從腳下傳來的異乎尋常的溫暖也足以讓人心神舒緩。 殷梓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走在了這條玉階之上,易無雙在她身后,腳步聲并不高,卻足夠穩(wěn)重。 “我未曾想過?!币谉o雙一如往日,語調(diào)波瀾不驚,“我不曾長久地追尋過天道?!?/br> “無雙所想要的是什么呢?”殷梓依然看著玉階上方,不曾回頭,“我倒是一直想要尋求天道的。” “我想要的?”易無雙的腳步稍稍停頓,“最初的時候,父母親都說我們是要飛升的,那時候或許是想過要尋求天道渡劫飛升,不過我記不清楚了。能回憶起來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治好連闕的病,還有要把jiejie找回來。再后來,就沒有想過其他的事情。” 易無雙很少說這么多話,他少年開始入魔,那些魔紋一直橫在他的身上,一直到他合道為止,都不曾消散過。 ——他大約確實并不在追尋天道。 “jiejie追尋的天道,是什么樣的呢?” “大約是公正。”殷梓沉默了片刻,“我想要天道承認(rèn)我,想要飛升,想要父母親知道我是能飛升的?!?/br> “后來,我或許只是想要飛升?!彼p輕地笑了一聲,“師叔是個合道呢,我卻想要飛升……我想知道,天道究竟是什么,因為每個人都在說,這一切都是天道。” 玉階那樣長,仿佛走過了一生那樣漫長,可是他們這么一步一步走著,卻終究是接近了盡頭。 殷梓停住了腳步,仰頭看了過去,那玉階之上,似乎卻只擺著一面鏡子。 “這就是天道?”殷梓輕輕地笑了一聲,“所謂的天道,就在那鏡子里?那鏡子會看到什么呢?” 易無雙側(cè)頭看向殷梓:“jiejie不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