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頭，揚聲：“來人！”

    眼見長子說不聽，為防出岔子，裴崇不得不采取一些強硬手段。

    書房外腳步聲立響，門“咿呀”一聲，裴文舒高喝一聲：“出去！”

    他回首，直視父親：“父親，請聽我一言！”

    父子二人足足對視數(shù)息。

    最后裴崇一揮手，拂袖坐回太師椅上，“好，你說。”

    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什么來？！

    作者有話要說：桓崽看堂兄是精準(zhǔn)的，哪怕他只是為數(shù)不多的幾次冷眼旁觀。

    今天是肥肥的一章啦！今天年廿八，快過年了，快放假了，想想都興奮有木有？哈哈哈哈明天見啦寶寶們！愛你們~(づ￣3￣)づ╭?～

    還要感謝“天空華炎”扔的地雷，筆芯！

    第100章

    裴文舒來得迅速，但也不是毫無準(zhǔn)備的，他深知若不能一次說服父親，后續(xù)更渺茫。

    該如何應(yīng)對，他已思慮過。

    “父親既說青州姜琨和并州衛(wèi)桓正互相對峙，大戰(zhàn)不久必興?！?/br>
    裴文舒拱手：“那兒子敢問，依父親之見，此戰(zhàn)誰勝誰負？”

    他問：“可是青州姜侯贏面甚大？”

    裴崇一頓。

    那自然不是的。

    姜琨老練雄踞青州已久，加上張岱，麾下雄兵愈五十萬。可衛(wèi)桓一舉下了北冀州，如今兵力也不遜色于前者，他從上郡而起，數(shù)年時間一舉下并州和北冀州五郡，戰(zhàn)力強悍軍事才能過人，天下無人敢質(zhì)疑，如今已然躋身北地霸主之一。

    而另一位，則是姜琨。

    黃河以北唯二的兩位霸主，在不久的將來有一戰(zhàn)，此戰(zhàn)勢必撼動九州，很可能進一步改寫整個天下的局勢。

    這兩位，各有各的優(yōu)勢和強處，可謂旗鼓相當(dāng)，勝負尚在五五之?dāng)?shù)，眼下誰也說不好結(jié)果會如何。

    裴崇有些明白兒子的意思了，他怒色漸漸斂了，神情變得凝重，將視線投到剛才自己摜書案上的那封信上。

    裴文舒輕聲道：“如今戰(zhàn)前，衛(wèi)桓求助于我們。”

    若就此拒絕，萬一，日后是姜琨落敗，衛(wèi)桓鯨吞了整個青州呢？

    而若又那么不巧，董夫人尸骨在這過程中出了什么意外。就譬如，張岱對衛(wèi)氏之類的？

    那，衛(wèi)桓是否會記恨在心呢？

    這位可從來不是什么寬宏大度的人。

    裴崇神色凝重。

    裴文舒撩起下擺，跪在父親案前：“兒子承認，兒子有些私心。只兒子忝為裴氏子孫，得父祖教誨多年，即便身死，亦不敢讓私心凌駕于裴氏興死大事之上?！?/br>
    他深深叩首：“兒子不孝，此番為難，全是兒子舊日所作所為致使?！?/br>
    “父親經(jīng)營徐州不易，是兒子不好?！?/br>
    裴崇長嘆一聲，將長子扶了起來：“這也不能全怪你。”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長子對未婚妻子生了感情，這怎么能怪他？要怪就怪姜琨，若非他虛偽自私至此，又怎會有今日局面。

    他長子早迎了未婚妻進門，自此夫妻和睦，舉案齊眉，說不得連長孫都有了。

    唉，造化弄人。

    父子二人重新坐下，裴崇重新展開信箋，從頭到尾細讀了一遍，眉心緊蹙。

    裴文舒建議：“父親，兒子以為，若助，當(dāng)全力相助?！?/br>
    要么一口拒了；不拒就徹底幫。虛與委蛇沒意思，萬一因為隱瞞實力導(dǎo)致失敗暴露，那就是兩頭不討好。

    這點裴崇倒是同意的，只不過，“萬一不慎，被姜侯所知，那……”

    他顧忌，萬一勝者是姜琨，難保對方戰(zhàn)后不會回過頭來對付徐州。

    裴文舒道：“若真不慎暴露，那我們就不讓姜琨得勝！”

    裴文舒一掃素日謙和溫潤，聲音冷硬，眸光銳利。

    裴崇一怔，“你是說……”

    裴文舒點了點頭。

    徐州是不愿摻和，但萬一真不慎失敗暴露，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起兵與衛(wèi)桓前后夾擊姜琨，也不是不行。

    “破而后立，徐州多年顧慮或可迎刃而解也未定?！?/br>
    徐州乃四戰(zhàn)之地，一望千里，無丁點天險可據(jù)守，偏又是兵家必爭所在，很容易受到攻擊。故徐州裴氏雖強，但因地理一直潛有遠憂。

    也是因此，這些年來裴崇一直和各方交好，也一直希望南北局勢維持住穩(wěn)定，不要出現(xiàn)一個一統(tǒng)南或一統(tǒng)北的霸主。

    不管北軍伐南，還是南軍伐北，徐州都是最好最重要的跳板。

    愿望是好的，只裴崇心里也知，早晚也會有，天下諸侯割據(jù)到了最后，始終會歸一的。

    至于說裴氏一統(tǒng)天下，作為諸侯之一的裴崇難免暢想過，但他看看左右鄰居，整個人就落回地面，那點暢想頃刻消失無蹤。

    前后左右都是強鄰，而徐州由于地理原因，很難作為一個一統(tǒng)天下的大本營。

    所以裴家人的目標(biāo)一直都是諸侯割據(jù)到了最后，能保住裴氏安然，至于最后勝利者這個，他們野望很淡。

    所以裴文舒才有此言，實在不行，他們和衛(wèi)桓結(jié)盟，把姜琨摁下去。

    強鄰環(huán)繞的局面破了，而一統(tǒng)北方的霸主卻不是他們的敵人。

    “唔，大郎此言不無道理?！?/br>
    裴崇捋須沉吟，反復(fù)將利弊權(quán)衡了一遍，最后緩緩道：“既如此，那我們就助衛(wèi)桓一回罷?！?/br>
    他最終下了決定。

    裴文舒大喜，拱手：“謝父親。”

    裴崇拍了拍兒子的手：“此事就交予你，切記！”

    他鄭重：“一切謹慎，萬萬不可讓姜琨察覺裴氏插手！”

    裴文舒說的破而后立，固然觸動了他心中天平，促使他最終下了決定。但上述說的和衛(wèi)桓結(jié)盟什么的，那都是萬不得已才會采取的備用手段。

    和衛(wèi)桓結(jié)善緣，幫助他取出運回董夫人尸骨已經(jīng)很足夠了。

    裴崇可不想真摻和進姜琨衛(wèi)桓的仇怨和大戰(zhàn)之中，風(fēng)險太大。

    裴文舒肅容：“父親，兒子知道?！?/br>
    作為裴氏的下一任家主，他知道輕重。

    裴崇最后叮囑一句：“事關(guān)重大，經(jīng)手的人越少越好。”

    姜萱在信中強調(diào)的事，他也看見了。

    裴文舒點頭，“兒子會慎之又慎?！?/br>
    “兒子這就去回信?！?/br>
    “嗯，去罷?！?/br>
    ……

    數(shù)日后，姜萱接到裴文舒回信。

    拆開一看，姐弟二人大喜：“裴家在姜氏祖陵安插有人手！”

    姜萱又驚又喜，將信遞給衛(wèi)桓：“難為裴大哥了，他怕是早料想過這事?！?/br>
    裴文舒有人，這確實是大好事，只看她這般驚喜，衛(wèi)桓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不過他也沒說什么，接過信箋一目十行，道：“那咱們該安排人過去了?！?/br>
    姜萱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那誰領(lǐng)頭？”

    這些日子，他們一直在做準(zhǔn)備。潛入青州的人手已選了出來，都是擅長隱匿行蹤，能騎能打應(yīng)變能力強，岸上能奔水下能游的好手，一直在熟悉青州的輿圖，目前就缺個領(lǐng)頭的。

    “薄鈞如何？”

    衛(wèi)桓心中已有人選，安排了自己親衛(wèi)營長去，薄鈞還是薄氏的侄兒符白的表兄，絕對可信。

    薄鈞鏘聲領(lǐng)命，立即下去準(zhǔn)備。

    當(dāng)天下午，一行人化整為零，喬裝出發(fā)，潛入青州和裴文舒的人接頭。

    衛(wèi)桓姜萱借口巡視城防，在城頭目送，還有符石。

    這任務(wù)薄氏不知，符石和符白卻知道的。

    三人立在城頭，目送小商隊漸行漸遠，符石收回視線，安慰姜萱：“二娘莫憂，此事必馬到功成?！?/br>
    姜萱：“希望如此?！?/br>
    她有些心不在焉，舉目眺望，直到小商隊消失在黃土官道的盡頭。

    暮夏時分，半下午的陽光依舊炙熱，衛(wèi)桓側(cè)身遮擋，輕擁她的肩：“我們下去吧？”

    “嗯?！?/br>
    半晌，姜萱收回視線，隨衛(wèi)桓繼續(xù)略略巡視城防，才登車回郡守府。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二人索性沒有再去書房，手牽手回了后院。

    一身汗，命金嬤嬤打水梳洗清爽，又把姜鈺叫來，三人一起用了膳，膳后把安排給弟弟仔細說了說，才各自回去休息。

    夜色漸深，一燈如豆。

    衛(wèi)桓不在乎物質(zhì)，姜萱也是，只到了如今，兩人已什么都不缺，雖夏日炎熱，只墻角還是放足了冰盆。

    軟煙紅的綃紗帳鏤空又輕薄，絲絲涼意浸透，衾枕是冰蠶絲的，觸手柔軟涼滑，人躺上去一點都感覺不到夏夜的燥熱。

    只姜萱還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