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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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桓一愣。 他心里是不相信的。 他認為符石是沒接信。 那信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沒到他手里。而同時敵軍細作不知哪一環(huán)出現(xiàn)紕漏,露了破綻,所以才將一場禍患消弭于無形。 應是這樣的。 衛(wèi)桓入城,劉振驚訝,忙來見:“稟府君,糧草和軍備庫已加派了人手嚴守,軍中和城內(nèi)現(xiàn)正嚴密排查細作!” 見衛(wèi)桓脧視左右,他補充:“正則在衙署。” 衛(wèi)桓點了點頭,吩咐幾句后,直奔衙署。 不多時,抵達衙署,見禮后,值夜守衛(wèi)稟:“符將軍在值房?!?/br> 他頓了頓,往符石值房去了。 …… 一燈如豆。 半支起的一扇窗,昏黃燭光下,符石正披衣坐在值房,他沉默不語,正垂眸看著手里的一紙信箋。 衛(wèi)桓眼利,他一眼就認了出來,信上字跡正是楊氏親筆。 他一愣。 符石是真接了信。 那,為何他沒有出城? 腳步聲響,桌畔的符石抬頭看來,舅甥二人目光對上。 衛(wèi)桓怔了怔。 他視線在那張信紙上定了定,吶吶:“舅舅?!?/br>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真的將桓崽視如親子了,這種情況下,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他。 沒有懷疑,他能保持理智。理智在,心也沒亂,所以沒有中計。 . . . 第107章 月光被浮云遮擋,朦朦朧朧,零星幾顆星子綴在墨藍的天幕上。 黑黢黢的夜,院子里很安靜。 舅甥二人目光對了一下,少傾,符石起身把門栓拉開。 “咿呀”一聲門軸輕響,在寂靜的夜色中格外明顯,符石把門打開后,便轉(zhuǎn)身先往里頭去了。 衛(wèi)桓立了片刻,也跟了進去。 他情緒很復雜。 他心知肚明,自己是真有截殺過楊氏的。 他和楊氏母子素有齟齬,這點符石是知道的。事發(fā)前后,很可能楊氏在符石跟前也會有些不同尋常的言語舉動,接著她一去,就“失蹤”了。 后續(xù)不管怎么翻怎么查,始終沒有任何痕跡,背后怕是少不了有心人的cao控抹平。 楊氏區(qū)區(qū)一個內(nèi)宅婦人,能有什么有心人去這般大費周章截殺她? 符亮被表兄弟謀害,被她知悉,然后再殺她滅口,不是很合乎邏輯的推測嗎? 既然這么合情合理,那為何符石沒有出城去? 進門時衛(wèi)桓還想,難道是楊氏沒有把符亮死亡的“真相”一并寫上去? 但他很快推翻了這個猜測。 跟著符石進了屋內(nèi),那紙信箋就平鋪放在方桌上。燭光明亮,他看得分明。楊氏先是驚惶求救,而后道清被追殺原因,寫到符亮之死,筆跡異常凌亂淚痕斑斑,不難看出她當時的情緒激動,可謂字字泣血。 不得不說,這信還真寫得不錯的,為□□被追殺時的惶恐凄酸,被害者母親的悲憤痛苦,盡數(shù)躍然紙上。 舅甥二人進屋坐下,符石就坐回原來的位置上,那張信箋就在他手邊,燭光明亮,映照著信箋上的字跡極清晰。 沉默一陣,衛(wèi)桓問:“為什么?” 為什么沒有出城? 就連符亮之死都震撼不了他嗎? 但衛(wèi)桓知道,符石不是這樣的人。他很重視兒子的。 昔日有楊氏在時,他總是回護著兩個年幼庶子,并沒有因為符非符白身上的雜胡血統(tǒng)而鄙薄他們,仔細教導,悉心安排前程。 符亮就更不用說的,嫡長子寄予厚望。哪怕他身上有種種不足,符石也未曾嫌棄過,總是不厭其煩,一遍一遍的教導著。 他抬眸,對上符石的目光。 室內(nèi)很安靜,燭火微微跳動著,舅甥二人相距不過二尺,符石和他對視片刻,“我相信你沒有?!?/br> 他長吐了一口氣:“我相信你是不會殺你大表兄的?!?/br> 接信的那一刻起,他就沒有懷疑過。 聲音有些啞,有些沉,既低且緩的一句話,卻很篤定。 就如同符石此刻的眸光一樣。 衛(wèi)桓心微微一震,驀他抬起頭,沉默片刻:“若我說,符亮真是我親手殺的呢?” 符石反應出乎了他的意料。 衛(wèi)桓知道,本他該就此就應下的,然后再說幾句模糊的話粉飾太平,順勢就將這事抹平過去了。 但看著眼前的符石,不知為何,他忽開口承認了。 符亮還真是他親手殺的,利刃出鞘,一刀封喉,當場斃命。 符石驟抬頭,呼吸重了幾分。 衛(wèi)桓目光卻很平靜,無一絲玩笑意思,他想知道,他這舅舅會是什么反應。 死寂。 盯了衛(wèi)桓片刻,符石忽搖了搖頭:“你不會無緣無故殺他,是他做了什么?” 長子去世雖已數(shù)年,但當時情景符石并未曾遺忘半分,閉了閉眼睛,他再睜開,對衛(wèi)桓說:“舅舅相信你,無緣無故,你斷不會損傷手足?!?/br> 符石情緒很快平靜下來了,“若真是如此,你必是迫不得已?!?/br> 衛(wèi)桓聽得一怔。 一瞬間,他不知該說什么。 垂了垂眸,有些不知所措。 這完全不是他預料之中的反應。 在他平靜承認殺死符亮后,符石竟還愿意相信他? 不是該不可置信嗎?震驚過后傷心憤怒,緊接著該厲聲詰問他了吧?失望痛斥他這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才對。 他知道舅舅挺重視他的,但他沒想過天平另一邊放上他的發(fā)妻嫡子,還不偏不倚。 衛(wèi)桓抬頭,望著眼前這個人,歲月在他額頭眼角留下細碎紋路,只他看著自己這雙眼睛,篤信,寬容,慈和。 一時,衛(wèi)桓都不知怎么形容心里感受。 他這輩子,就沒被一個血親這么全無保留的相信過。 張岱這位生父,看他從來都是帶著審視的,衛(wèi)桓知道,這是對他的血緣的存疑。那些異母兄弟,更是不必提及。就哪怕衛(wèi)氏,幼時聽嬤嬤們告狀后,也會讓他勿再調(diào)皮。 寬容,慈和,一個由始到終都包容他的男性長輩。他一直關心他,為他出息而喜,為他的過往而悲,cao心著他婚姻大事,為他即將為人父眉飛色舞。無論如何,他都相信他。 這體驗從未有過,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舅舅?!?/br> 喃喃一句,衛(wèi)桓忽想起姜萱那句“視若親子”。 喉結(jié)一動,他驟站起身。 心潮起伏,眼眶有些熱,他輩子都沒體驗父愛,他也不以為自己會碰觸到這些東西。 可在這一刻,他突然萌生了這種感覺。 就是面前這個中年男人,這個身高已比他矮了半頭的男人,他坐著,自己站著,卻莫名給了自己一種類似父愛如山的感覺。 他慢慢跪了下去,跪在符石面前,他俯身,額頭碰在眼前膝蓋上。 “舅舅,對不起?!?/br> 他錯了,他不該試探他,不該這般尖銳地刺他。 “符亮他通敵,他從你帳內(nèi)盜了行軍路線圖,險致全軍覆沒。不得已,我只能殺了他?!?/br> 他小小聲說。 “怕你自責哀毀,我們就沒告訴你?!?/br> “嗯?!?/br> 果然如此,符石閉了閉目,他點頭:“你做得沒錯?!?/br> 一人通敵,全家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