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二十一世紀國內搞的是九年義務教育,但那是未來社會的生產力和教育程度緊密掛鉤,當下還是傳統(tǒng)農耕為主,九年制一來犯不上,二來也確實難搞,所以最后定下的是“三年義務教育”。 六到九歲之間,學學認字寫字,有個基礎水平。同時疊加類似于“思想品德課”的課程,提高全民素質,理論上應該能有效降低惡性犯罪的比例。 當然,如果讀完這三年還想繼續(xù)學,憑本事考官學便是。 其次是對成年人的“掃盲班”,課程和小孩子學的東西也差不多,都很基礎。 考慮到成年人現(xiàn)在都是主要勞動力,讓他們把維持生計的活兒都放下去讀書不可能,所以掃盲班只在晚上進行一個時辰,并且不強制要求每個人都去。 但去參加的,減免一成賦稅。夫妻都去參加的,再減一成。 除此之外虞錦還設置了“積分兌換制”——即連續(xù)打卡一個月可以換幾斤米或者半匹布,搞點小恩小惠,類似于未來社會app打卡一個月送你五塊錢優(yōu)惠券。 今天在早朝上,虞錦和群臣說了說這些事。早朝之后,戶部官員到了鸞棲殿求見。 三年讀書識字和掃盲班她們沒意見,但后兩項她們意見很大。 戶部慷慨陳詞,說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多,不能這樣減稅,措辭還算有理有據(jù),可惜她們不知女皇還有另一重視角。 虞錦自認上輩子當皇帝當?shù)貌辉趺礃?,但接下來幾十年都有什么大事她還清楚。 首先大型戰(zhàn)爭,沒有;大型天災吧,有幾回,但開銷有限。 這樣的情形下,國庫一直充盈到了她離世。 另外,在那幾十年里,朝廷后來也減免過幾次賦稅。 那幾次減稅倒都不是為什么特殊情況,而是先前定的稅太高了,雖沒到“苛捐雜稅”的地步,但經(jīng)年累月地積壓之下百姓也受不了,最終爆發(fā)了幾次鬧事,讓朝廷不得不減稅。 所以對虞錦來說,既然遲早都要減,那不如早點和和氣氣把這事辦了,何必等到民怨四起再按鬧分配? 但戶部又不知未來會發(fā)生什么,自然不會這樣想。 君臣兩方就為這個爭執(zhí)起來,從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到針尖對麥芒,虞錦心里慪得夠嗆——朕知道未來但朕不能說啊! 最終的結果,是戶部又一次迫于她的yin威做了妥協(xié)。 戶部尚書告退的時候臉色都是青的,眉梢眼底端然寫著一行“你就折騰吧”;女皇的臉色也是輕的,心里直呼原來知曉未來也可以這樣苦逼。 她冷著臉喝了口茶,鄴風進來稟說:“陛下,元君求見?!?/br> “喲呵,稀客啊——”幾許余怒令她冷笑出聲,說了句刻薄的經(jīng)典臺詞。 她又忙正一正色:“讓他進來。” 鄴風應聲,便折出去恭請元君入殿。 楚傾自也記得她月余前的拂袖離去,一壁入殿一壁探她的心思,就聞她心底的不滿一句接著一句。 “呵,一個多月了,你還知道過來啊?!?/br> 聽來倒像嫌他來晚了。 “有本事你別來啊,咱們就這么僵著,看誰僵得過誰!” 還在賭氣。 “你最好給我考慮好了再開口,再抬杠我……”她的目光掃過硯臺,“我砸死你!” “……”楚傾凝神,端然一揖,“陛下。” 女皇聲音清淡:“元君有事?” 他道:“大選結束了。” 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昨天是大選。 她壓根沒顧上,問都沒問一句。 接著,他呈上一本冊子:“這是臣與貴君一起為宗親們挑的人,請陛下過目?!?/br> 她淡淡地接過去,隨口問他:“貴君還請你一起去了?” 那陣子為了讓他專心查楚休落水的案子,她讓他把這是交給姜離了,倒不知姜離后來還邀了他一起辦。 楚傾點點頭:“是?!?/br> “是?沒了?不說點別的?” “怎么個意思?我都沒怪你你還跟我賭氣了是吧?” 虞錦邊翻冊子邊在心里罵他。 “也不知道我母皇怎么想的讓我跟你成婚,不然你鐵定沒人要!” 楚傾眉心輕跳。 “嘁,還杵在那兒干嘛,正事說完了趕緊滾唄!” “咋地,你不跟我道歉,還打算我跟你道歉??!” 楚傾有點撐不住了,收了神思,輕咳了聲:“陛下。” 女皇風輕云淡地抬眸:“嗯?” 他情緒復雜,目光在地上盯了半晌,才又開口:“陛下別生氣了?!?/br> 虞錦白了他一眼,低頭繼續(xù)看折子。 “誰要你道歉啊,我才不在乎!” 聽起來卻沒有方才那么惱火了,外強中干地硬撐著慍意。 “臣那日沒有別的意思?!彼?,“只是對臣來說,除卻為家里說幾句話……” “臣也做不了別的了?!?/br> 虞錦忽地倒吸涼氣,好像心底突然受了一記重擊一般,讓她呼吸不暢。 鋪天蓋地的壓抑席卷而來,將她的一切防御擊得潰散——她一下子生不起氣了,倒有一股難過克制不住地涌上心頭,讓她無處可逃。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這樣呢! 他在這里賣什么慘! 她竭力安撫自己的情緒,目光所及之處,他無甚情緒地一揖:“臣告退?!?/br> 往后退了兩步,他便轉身向外走去。虞錦看著他,不知怎的,她忽而覺得這個已不陌生的背影看起來形單影只,孤獨之至。 她更難過了。 她當然可以安撫住自己的情緒,她的家人又不在牢里,宮里又還有這么多人關心她討好她,真情也好假意也罷,她從不缺少這些支持。 可誰來安撫他呢? 她惱他總要為楚家說話,覺得他是有意惹她不快,卻從不曾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又會如何? 全家上百口人都在牢里,自己是唯一能和皇帝說得上話的人,大概誰在絕望中都會舍出命去辨?zhèn)€是非吧。 可她一直為這個恨他。 她怎么這么刻??? “楚傾。”虞錦開了口,嗓音低而啞,他好像沒聽見。 她忙清了清嗓子,又喊了聲:“楚傾!” 正要邁出內殿殿門的楚傾收住腳,回過身來,等她說話,或是等她的雷霆之怒。 虞錦盯著手里的奏章:“有新送來的大紅袍,元君嘗嘗?” 說著她便示意鄴風去沏茶來,將奏章放下,睇了眼幾步外的椅子:“坐?!?/br> 楚傾沒說話,依言過去落座。虞錦自御座上起身,也踱過去,坐到與他一方小桌之隔的椅子上。 他偏過頭來看她,她有點不知道怎么做才好,訕訕地和他對視。 很快,鄴風將茶端了過來。 茶盞擱到桌上,她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點心也放過來,她又往他面前推了一推。 楚休在幾步外傻眼看著這情形,不知是不是前陣子養(yǎng)傷總能在幻覺里看到動物的緣故,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兩只貓。 那是他之前靈魂飄忽時在宮外路邊看見的貓,一黑一白,很兇狠地打了一架。 但兩只貓似乎是朋友,打完架冷戰(zhàn)了一會兒,就又忍不住地想招惹對方。 于是黑貓故作冷靜地坐在那兒舔爪,時不時偷瞄白貓一眼;白貓自顧自地在旁邊打滾兒玩尾巴,“一不小心”就把爪子伸到了黑貓面前。 一伸出去,它就不縮回來了,躺在那里一下下地夠黑貓的下巴,賤兮兮的模樣看得楚休想笑。 他想它的意思一定是:“你理理我唄?” 陛下現(xiàn)在淡漠的外表下也是這個意思。 ——好茶給你,點心也給你,你理理我唄? 第26章 修路 楚傾看看她,眉間帶著疑色, 端起茶盞來啜了一口。 還有事么? 他心里只想問。 方才她賭著氣, 怨惱地想讓他服軟道歉, 他已然說了軟話了, 現(xiàn)在她這又是什么意思? 虞錦左右看看,將宮人都摒了出去,又睇一眼他面前的綠豆糕:“御膳房做的綠豆糕一向很好,元君嘗嘗。” 楚傾也垂眸瞧了一眼。 是很好, 看起來就很好。淡淡的綠色很細膩, 略微有一點透,一塊塊摞在碟子里, 像一座玉砌成的小墻。綠豆的清香就這么坐著都能聞見,沁人心脾。 他便多少察覺出她那份示好的意味,一言不發(fā)地拿起一塊, 嘗了一口。 整個氣氛隨之輕松了不少, 虞錦略微舒了口氣:“關于楚家的那些話, 你以后也可以說?!?/br> 他微滯,俄而自嘲地笑了聲:“臣知道陛下不愛聽。” “朕是不愛聽?!彼矝]有否認,又說, “但朕可以不生你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