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都可以斷，倒是這血緣不是幾句話就能斷卻。

    “當(dāng)然不是，就是有點(diǎn)詫異，畢竟在孫女的記憶中只見過祖母您兩面……”

    柳絮不卑不亢，應(yīng)答得有條不紊。

    老夫人眼中閃過絲詫異，沒想到三郎這女兒倒是聰慧，話中有話，拐著彎兒和她撇清關(guān)系呢。

    雖是欣賞但她也沒有忘記今天來的目的，這柳府本就姓柳，這柳如是是她的兒子，這家業(yè)也自當(dāng)是她柳家的，可不能便宜了其他宵小之輩。

    思及此她畫風(fēng)一轉(zhuǎn)細(xì)細(xì)打量著孟彥非道：“這就是你夫家夫君，倒是相貌堂堂。”

    孟彥非適時(shí)福身，畢竟是妻子的祖母，哪怕她們關(guān)系不善，但應(yīng)有的禮數(shù)不能廢。

    老夫人抬眼看了孟彥非一眼，人到是不錯也有禮貌，就是可惜了，不是她柳家之人。

    柳絮自是不知老夫人的想法，徑直問道：“祖母有話不妨直說，畢竟也沒有外人。”

    沒有外人幾個字像涓涓細(xì)流流入孟彥非心中，渾身像浸泡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溫暖欣喜。

    他不是外人。

    就這幾個字很好的取悅了孟彥非，就連柳絮多日來對他的冷淡態(tài)度也一并消散，只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她。

    柳絮被孟彥非盯得很是不自在，但廳堂寬闊一覽無余，她只能集中注意力忽視他的視線。

    老夫人冷哼一聲，臉上的神色瞬間變了樣子，抬眸看了看柳絮身后的庭院悠悠揚(yáng)揚(yáng)道：“那老身就不繞彎子了，我今日是為了柳家而來。”

    柳絮沒有插話靜待下文。

    “三郎去世，我這老母親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也常常悲痛欲絕，不過我深知三郎孝順，定不愿我為此黯然神傷……但三郎是我柳家兒郎，這死后自當(dāng)重入族譜，入土為安。”

    柳絮不得不感慨句：姜還是老的辣，這不，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就想吞并她柳府的家產(chǎn)，柳絮不禁冷笑，這是當(dāng)她不存在？

    有她在，她怎可將柳府拱手相讓，這是她和爹爹娘親的家，她不許任何人破壞他們的家，哪怕，那人是她的血親，也不行！

    柳絮目光霎時(shí)變冷，直視著上座的老夫人，“不知祖母是真心想要爹爹入族譜，還是另有所圖？”

    她的目光過于凌厲，老夫人被她盯得分了神，但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瞬間就穩(wěn)了下來道：“三郎乃我柳家兒郎，身上流著我柳家血脈，老身身為她的母親，怎會別有所圖？”

    兩人目光交匯在一起，各不相退，柳絮粲然一笑：“可是父親被你們逼著逐出族譜，今又怎愿在入？”

    老夫人靜靜看著柳絮暗嘆，這丫頭到時(shí)通透竟然能猜到幾分，不過她早已備好說辭，就怕她說出這般話。

    老夫人胸有成竹道：“這些年，我和你祖父，還有你的那些叔伯都掛念著你和你父親。

    當(dāng)年是族里過于武斷這才冤枉了三郎，不過現(xiàn)今你祖父已經(jīng)昭告整個家族，你父親是無辜的，特意派我前來迎三郎回家?！?/br>
    老夫人說得誠誠懇懇，但柳絮一個字都不想聽，“祖母，這事咱們以后在說，如今爹爹尸骨未寒，我這做女兒的怎敢亂做決定？”

    老夫人臉色當(dāng)即變了，冷冷的看著她道：“柳絮，你不過是一介女流，這事事關(guān)整個家族，你不從也得從。”

    “莫不是，你想帶著我柳家的家產(chǎn)替你夫家打點(diǎn)謀劃？你可知，這是我柳家家事，與他人無關(guān)?！?/br>
    柳絮當(dāng)即怒了，聲音也越發(fā)清冷：“我既嫁到他孟家，他身為我的夫君，是我決定攜手共進(jìn)的人，他當(dāng)然有權(quán)過問我柳家的事……”

    “倒是你，不過仗著血緣關(guān)系憑什么對我柳家指手畫腳！”

    這一霎那柳絮身上迸發(fā)出駭人氣勢，一旁的小喜雙眼放光的看著自家小姐，眼睛里滿是驕傲。

    本來她以為這老夫人是因?yàn)槔蠣敹鴣?，還感慨了兩句，沒想到竟是覬覦整個柳家，將將其占為己有。

    果然如張媽所說，這些大戶人家都是表面上看著光鮮，里面的人好多都是冷血動物，他們吶只看中利益，根本不注重血緣親情。

    哪像他們小門小戶，雖然日子過得貧苦些，但大多數(shù)都注重親情，母慈子孝。

    “混賬東西！我柳家怎會出你這不肖子孫！”老夫人被柳絮氣得直哆嗦，原本的端莊優(yōu)雅化為烏有，臉色發(fā)青地指著柳絮，半垂著身子接二連三地喘著大氣。

    而她身側(cè)的嬤嬤連忙過去順著她的后背緩著聲道：“老夫人息怒，這孫小姐剛失去父親，情緒難免過激，說的話自是不中聽，咱們也多體諒體諒……”

    柳絮面無表情，孟彥非眉頭微皺，整個大廳再次充滿壓抑感。

    最后，老夫人被氣得回柳家，而柳絮則前往柳如是的靈柩向他述說。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這般作為到底對不對，畢竟父親他……應(yīng)當(dāng)是想重回柳家的。

    他想要帶著母親正兒八經(jīng)的回柳家。

    “爹爹，剛女兒沒忍住沖撞了祖母，但女兒不是有意的，是他們逼人太甚……他們妄想吞并我柳家……”

    “爹爹放心，女兒不會讓他們?nèi)缭傅?，哪怕散盡家產(chǎn)……女兒也不會讓柳家落入他們手中！”

    孟彥非立在門外看著靈柩旁挺直的背影，看得入迷。

    她，很堅(jiān)強(qiáng)。

    ！

    第018章

    突然間柳絮扭頭看向他，她的眼睛帶著霧靄朦朧的霧氣，但眼角卻沒有淚水，看著他的目光先是猶豫而后轉(zhuǎn)化為堅(jiān)定。

    “可以幫我約見三皇子嗎？我有事想同他商量?！彼雷约旱囊罂赡苡悬c(diǎn)突兀，也做好被問的準(zhǔn)備。

    但他并沒有追問緣由，而是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看了良久，就在她想要放棄時(shí)，聽見他低啞著嗓音應(yīng)了聲：“好?！?/br>
    而她早已備好的理由并沒有派上用場，柳絮眼眸微閃帶著好奇的目光打量著他。

    他這是信任自己嗎？

    竟然這么爽快就答應(yīng)了。

    她試探性的發(fā)問：“你不問我理由嗎？”

    她問得有點(diǎn)忐忑，迫切想證實(shí)內(nèi)心深處的想法，莫名的，烏黑透亮的眼眸內(nèi)閃爍著期待。

    這次孟彥非沒有絲毫猶豫，而是斬釘截鐵道：“你不會無緣無故找他?！?/br>
    你不會無緣無故找他。

    柳絮在心底默默念叨著這句話，她的確有要事找三皇子，事關(guān)重大她不想告訴任何人。

    微弱的日光灑在孟彥非身上，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不少，柳絮漸漸看呆，和他四目相對，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神情：相信。

    他信她。

    就在這一霎那心底突然打開一道缺口，鬼使神差道：“我找他是因?yàn)榱??！?/br>
    說完她先是一愣，而后帶著點(diǎn)小懊惱，自己怎會突然像他解釋？若是他將此事宣揚(yáng)出去，亦或是告訴他人，這對于四面楚歌的柳府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才想到這兒，心底就跳出一道堅(jiān)定的聲音為他辯解道：他不會的。

    孟彥非眼底眸光閃了閃，向來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絲柔和，聲音雖還是低沉但卻多了幾絲溫柔：“好?！?/br>
    *

    孟彥非向來說道做到，并且他的辦事效率異常高。

    柳絮未時(shí)同他提了這個無理的請求，酉時(shí)就在一處極其隱秘的閣樓見到了三皇子燕靖暄。

    前來接引的人穿著玄色衣裳，劍眉星目，五官硬朗，做事謹(jǐn)慎細(xì)微，帶著她和孟彥非繞了好幾條巷子才見到燕靖暄。

    燕靖暄依舊如往常一般溫潤如玉，手里端著盞不知名的茗茶，冒著幾縷淡淡霧氣。

    “本宮來得可否及時(shí)？不知彥非你有何急事，竟然動用了飛鷹？要知道你平時(shí)甚少動用它的。”燕靖暄語氣不驕不躁，但眼底有著nongnong的興趣。

    柳絮聽到飛鷹眼底閃過好奇，聽著燕靖暄后面的話語側(cè)著眼眸打量他，甚少動用嗎？

    而后抬眸看了看孟彥非身側(cè)的柳絮，在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孟彥非，驀地淡笑，然后提杯抿茶。

    孟彥非沒有同他繞彎子，而是淡定自若的回應(yīng)：“正是許久未動用這才拿出來使使，不然怕某些人事務(wù)繁忙，怎會見我等人?！?/br>
    柳絮難得從孟彥非口中聽出調(diào)侃意味，她一直以為他是個一本正經(jīng)不茍言笑的人，沒想到他也會調(diào)侃人。

    兩人相互調(diào)侃后，孟彥非恢復(fù)了常態(tài)，而后說出此行的目的：“今日約你出來的確有要事相商，不過不是我與你?！?/br>
    孟彥非頓了頓目光移到柳絮身上，無波無瀾的臉上總算露出其他神色，眼神飄忽著：“我家夫人...有事想同三皇子商量?！?/br>
    燕靖暄抬眼看著柳絮道：“怪不得...”

    不待他多說孟彥非就睨視著他，他揚(yáng)唇笑了笑，“行，不知孟夫人有何事要同本宮相商，但說無妨?！?/br>
    柳絮看了看閣樓里的其他人，目光有些遲疑。

    燕靖暄自是沒有錯過她眼底的遲疑，側(cè)目看了看身側(cè)的隨從以及暗處的暗衛(wèi)，聲音中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你們暫且退下，不得讓任何人打擾本宮?！?/br>
    緊接著，柳絮聽到幾聲細(xì)碎的聲響，似微風(fēng)吹拂而后重歸平靜。

    孟彥非也自顧自的離開了。

    一霎那整間屋子只余下燕靖暄和柳絮兩人，燕靖暄神色自若的抿著茶，柳絮長身而立站在其對面。

    燕靖暄淡笑著打破沉默：“孟夫人所謂何事？如今此地只余我二人，孟夫人可直說?！?/br>
    柳絮神色平靜沉吟了半響才將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原本鎮(zhèn)定自若的燕靖暄在聽到她的話語后驚訝起身，難以置信的望著她道：“你確定？”

    因?yàn)轶@訝，連孟夫人三字都給省去了。

    柳絮早就料到他會如此反應(yīng)，但她沒有猶豫而是斷然點(diǎn)頭：“恩，這是我深思熟慮過后做出的決定，希望三皇子能將這番話傳達(dá)給陛下?！?/br>
    見她態(tài)度果斷沒有絲毫猶豫，燕靖暄眼底閃過贊揚(yáng)，而后緊緊凝視著她道：“這事彥非可清楚？”

    柳絮倒是沒想到他會這般問，腦海中自動勾勒出孟彥非的畫像，怔了怔輕道：“一知半解?！?/br>
    柳絮說完后轉(zhuǎn)過身聲音悠悠，“他只知我要與你商議柳府之事，但具體是何事他沒有過問。”

    聽到這話燕靖暄嘴角勾起抹輕笑，孟彥非呀孟彥非，你能娶到這等奇女子真是三生有幸。

    “孟夫人放心，本宮自當(dāng)親自將這番話帶給父皇。”

    柳絮背著身看著窗外的月色，聲音透著幾分輕松愜意：“那小女就先行謝過殿下了?！?/br>
    *

    柳絮和燕靖暄商議完后就走了出去，整條長廊只懸掛著幾盞微弱的燈光，周圍靜悄悄的有幾分清冷。

    晚風(fēng)靜靜吹拂，撩起柳絮側(cè)在耳畔的發(fā)絲，她不緊不慢的走著，繞過兩個回廊順著幽暗的月色，看見一道虛幻的身影。

    身影背對著她靜靜站立在回廊轉(zhuǎn)角處，微弱的光輕輕落在他身上勾勒出長長的黑影，柳絮目光緊盯著他看，竟沒有注意到腳下，險(xiǎn)些被裙擺絆倒。

    適時(shí)那道虛影循聲望過來，目光平淡如許的看著她，聲音平緩，“都商討完了？”

    柳絮垂著眼眸有些分神的回應(yīng)：“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