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是?！崩像R照著他頭削了一下，“下周自招培訓(xùn)你要是再翹，自招別上了，我直接把你那點材料收回，重新發(fā)給別人?！?/br>
    仲辰邊吃邊隨口道：“發(fā)給誰，發(fā)給簡子星啊，他用不著。”

    老馬頓了頓，點頭道：“嗯，他用不著了?！?/br>
    簡子星原本正低頭吃，吃兩口忽然覺得有點不對，一抬頭，仲辰也正蹙眉看著老馬。

    仲辰：“什么意思啊您？說話跟打啞謎似的?！?/br>
    老馬笑著看看他，片刻后又朝簡子星看過來。

    簡子星：“？”

    老馬笑著伸出自己的碗，“給老師夾片午餐rou?！?/br>
    簡子星：“？”

    “我去了。”仲辰立刻搶著抄起火鍋筷，夾了一片還沒下的午餐rou進鍋里胡亂蘸了兩下，放進老馬碗里，“是不是有好消息，您趕緊說?。俊?/br>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可能跟你們心里期待的還差點兒意思。”老馬笑道，又頓了頓，“但我有兩個好消息，第二個肯定是驚喜。”

    “趕緊說啊?！敝俪郊钡靡豢曜訆A了四五片火腿腸，上鍋里蘸半秒又光速全丟進老馬的碗里，“說啊?！?/br>
    “你能再敷衍一點嗎？”老馬瞪著他吃了一片，而后才說道：“第一件事，與其說好消息不如說是好兆頭，那邊機械學(xué)院管招生的老師今天上午找到胡主任問了一下簡子星平時的情況?！?/br>
    “我去。”仲辰瞪了半天眼才找回舌頭，“那就是相中了的意思？”

    “只能算是感興趣吧?！崩像R笑笑，“子星也就來英中復(fù)讀了半年不到，考試次數(shù)很少，我們想吹也沒太多發(fā)揮空間，但我和胡主任都估計他們也會問附中那邊的?！?/br>
    仲辰聞言立刻直勾勾地朝簡子星看了過去。

    簡子星平靜點頭，“附中沒什么問題。”

    “一直是第一？”仲辰問。

    簡子星搖頭，“語文不穩(wěn)。但從上高中開始，數(shù)學(xué)沒下過148，物理一直是滿分?！?/br>
    老馬長舒一口氣，笑道：“那就沒問題，決賽好好比。你要是決賽直接拿第一了，一個統(tǒng)招外的招生名額很容易，我估計他們來了解這個是有其他打算，如果特別喜歡的話，你決賽沒拿好名次也有希望?！?/br>
    簡子星點了下頭，低頭用筷子輕輕捅了捅調(diào)料碗里的蔥花，心里沒來由地有些發(fā)緊。

    仲辰嘁了一聲，“決賽冠軍一點兒問題都沒有，等著我們拿獎杯回來吧。”

    “是你比嗎？吃你的飯?！崩像R挑眉。

    簡子星唉了一聲，忽然覺得有點好笑，勾了勾嘴角。

    “還有一件事。”老馬說到這放下筷子，對簡子星笑道：“今天晚自習(xí)給你假?！?/br>
    簡子星：“嗯？”

    仲辰問：“為什么??？我呢？”

    “沒你事?！崩像R在他腿上拍了一下，長長嘆一口氣，又對簡子星說，“昨天下午我跟胡主任代表校方去醫(yī)院探望了一下你父親，正好趕上他開口說話，護士說是大進步，我們壓著沒讓她聯(lián)系你，要給你個驚喜。”

    周圍仿佛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簡子星手上的筷子愣在空中，仲辰也傻了似地定格住。

    過好一會，仲辰猛回頭，“說話了？說什么了？”

    “也沒說幾句?！崩像R抬手摸了摸腦門，那里有幾條笑出來的抬頭紋，他輕聲道：“口條不利索，一個字一個字要重復(fù)半天，但思維算清晰了。我們說了好幾遍自己是誰，然后他問了簡子星現(xiàn)在的成績，又問了比賽結(jié)果，我們陪他看了一會比賽回放，他說——”

    簡子星一下子站了起來。

    “我現(xiàn)在過去?！彼侄吨f道：“辰哥——”

    “我陪你。”仲辰立刻說道。

    老馬喝了口啤酒，笑著把話說完，“他說，他兒子參加這種小比賽沒問題?！?/br>
    第90章 遠方

    從放下筷子之后簡子星就有點木。坐車時老馬先跟他一起坐到了后排，原本這種情況第三個人就應(yīng)該自覺點坐副駕駛，但仲辰?jīng)]有，愣是繞到另一側(cè)車門把自己擠了進來。

    司機回頭復(fù)雜地看了一眼擠在一起的三個男的。

    “你們要不要過來一個坐副駕？”他皺眉問道。

    仲辰堅決搖頭，“不用了，我們就這樣挺……”

    老馬嘆氣拉開車門，“我去前邊吧。”

    仲辰于是話頭一轉(zhuǎn)，“好嘞，那就這么定，三個人確實太擠了?！?/br>
    老馬氣得肩膀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拉好安全帶本想訓(xùn)兩句，結(jié)果一回頭就見仲辰已經(jīng)攥住了簡子星的手。

    “……”他又把腦袋僵硬地擰回去，對司機道：“走高速吧，高速少堵點。”

    司機一點頭，“好嘞，這是帶兩個兒子出門？”

    車廂里沉寂片刻。

    仲辰無語抗議，“我服了，我們仨長得有一丁丁點兒像嗎？”

    老馬冷酷搖頭：“他倆是我學(xué)生，我是班主任?！?/br>
    “啊?！彼緳C笑笑，“也對，英中邊上接的單?！?/br>
    簡子星沒出聲。他扭頭看著車窗外的街道，仍舊覺得很恍惚。過好一會才又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戳開徐明柏的對話框。

    ——還停留在昨天賽后聊的那幾句。老爸病情大突破這件事徐明柏壓根沒說過，甚至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這讓此時此刻發(fā)生的一切顯得更不真實了。

    仲辰攥著他一只手搓來揉去地玩著，道：“老師，你也跟我們?nèi)グ。俊?/br>
    老馬說道：“我把你倆送過去，然后再回來看自習(xí)?！?/br>
    “送我們？”仲辰挑眉，“什么意思，兩個大男人還怕我們丟了？”

    “還大男人，就兩個臭小子。一個恍著神，另一個不著調(diào)?！崩像R回頭看他一眼，無奈道：“我得盡到班主任的責(zé)任。到醫(yī)院門口你們進去，我就不跟著湊熱鬧了?！?/br>
    仲辰聞言啞了半天沒說出話來，過一會才長嘆一聲，倒在座椅里嘟囔道：“我真是太感動了，但是您能不能對我倆有點信任啊？”

    “你還想要多少信任？”老馬回頭瞪他，“我把話給你放在這里啊，從明天開始，上課自習(xí)加訓(xùn)，一堂課不許翹。我不管你各種理由，高考前你給我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模牭經(jīng)]有？”

    仲辰扭頭看著車窗外，笑瞇瞇不吭聲。

    老馬嘆氣，“你就兩次考得好，到底穩(wěn)不穩(wěn)、天花板在哪兒，這些誰都說不清。你就讓老師們省點心吧?！?/br>
    仲辰頗有些稀奇地扭回頭，“說白了，還是不信任唄?！?/br>
    老馬：“……”

    仲辰撇了下嘴，“得嘞，那就下次考試見?！?/br>
    嗡嗡嗡日常嘮叨和犟嘴的聲音仿佛自帶一種安慰，簡子星收回看著窗外的視線，輕輕出了一口氣。

    老馬忽然從另一側(cè)扭過頭來，透過座椅和窗玻璃中間那條窄縫笑著看他。

    簡子星頓了頓，“謝謝您?！?/br>
    “瞎客氣，我看你和仲辰最好倒一個碗里兌一兌?！崩像R笑著說，“簡子星同學(xué)，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還有什么可愁的。大賽冠軍在望，成績不cao心，爸爸也醒了。這叫先苦后甜，不用覺得不安心。”

    仲辰緊跟著使勁攥他的手，“沒錯。生活給你多少甜都是你該得的，你就大爺似的往兜里揣就行了?！?/br>
    老馬點頭，又說，“倒也不用那么大爺，做你自己吧?！?/br>
    簡子星頓了頓，問道：“李經(jīng)義……這兩天聯(lián)系過學(xué)校嗎？”

    老馬聞言搖頭，“沒有?！?/br>
    他頓了頓，又說道：“學(xué)校這邊好長時間沒聽到過你生父的消息了，怎么了？”

    “沒事?！焙喿有谴鬼溃骸皼]聯(lián)系過就好，我怕他來找事。”

    “安心比賽和高考。”老馬嘆口氣，“你就放心，天塌不下來。即便塌下來了，也不該是你一個還沒成年的小破孩子自己撐著的?！?/br>
    醫(yī)院今天人有點多，進電梯后人就被緊緊地擠在角落里。仲辰背過身，兩人的胸口貼在一起，溫溫?zé)釤幔瓗卓跉夂蠛粑秸{(diào)也統(tǒng)一了。

    “你緊張嗎?！敝俪降吐晢?。

    簡子星頓了一會才低頭嗯了一聲，“有點，不知道等會見面該說什么?！?/br>
    “話不投機咱就走，別有壓力?！敝俪叫χ笏氖终菩?，“老馬不是說了嗎，你爸口條現(xiàn)在特別不利索，咱們兩張嘴還說不過他一張？”

    簡子星被他氣樂了，“我怕的是沒話說，你以為脫口秀比賽？”

    “沒話說就安安靜靜一起看電視唄，看小豬佩奇。”仲辰笑著又捏了捏他手掌心，評價道：“瞎cao心，你就是只cao心豬豬?！?/br>
    靠近虎口那塊rou捏起來是整個手掌最厚的地方，手感比較好，這是仲辰之前的理論。

    簡子星忍不住也捏了一下他的，沒覺得厚，只覺得拇指和食指骨根中間的rou確實很軟和，捏起來有點上癮。

    快到病房門口，仲辰忽然步子邁大，搶在前面抵達門口。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彼麖堊烨瞄T，“簡老頭，你兒子和他的好朋友又又又來看你了！”

    簡子星來不及捂他嘴，側(cè)過臉順著門上的探望玻璃看進去，猝不及防就和屋里的人撞了對視。

    簡華原本正面無表情地看著電視，和他對視那一瞬間，眼神明顯變了變。

    憑著對十幾年養(yǎng)父的了解，簡子星覺得最最開始老爸眼睛是亮了一下的，只是隨即便被一種微妙的尷尬取代。他自己心里也覺得不自在，比老爸先挪開視線，低頭緊緊盯著病房門把手旋開了門。

    仲辰一進去先探頭瞅電視，頓時吹了聲短促的口哨，“一個人偷偷回顧簡子星比賽啊?！?/br>
    簡子星聞言也往電視屏幕上瞅了一眼，確實是昨天的比賽，但這會已經(jīng)放到后幾組了，屏幕上沒他。

    簡華手里拿著遙控器，顯然是想換臺，但手指不太好使，大拇指在遙控器面板上僵持著，僵得有點哆嗦。

    仲辰隨手從他手里把遙控器拿過來，連換了七八個臺，竟然還真讓他換到一個小豬佩奇兒童頻道，他樂了一聲，把電視開靜音，遙控器往床上一扔。

    “我和簡子星剛回h市?！敝俪叫呛钦f道：“馬不停蹄就來看你了，飯都沒顧上吃?！?/br>
    簡子星原本緊張，聽到這差點沒背過氣去。偏偏仲辰手上還真推著剛才沒來得及送回宿舍的拉桿箱，讓這一切看起來非常合理。

    簡華沒出聲，過一會后扭頭看過來，上下嘴唇不斷地哆嗦著，嘴巴里像是含著什么，自我糾正了半天，才勉強說出句話。

    “嗬……嗬、回，來了?！?/br>
    “回來了，爸。”簡子星趕緊說，“聽護士說你開口說話了，感覺怎么樣？”

    簡華看著他，半天后低了低頭，“t、挺，挺好?！?/br>
    仲辰往四處看了看，沒找著吃的，于是放棄，說道：“你現(xiàn)在這個癥狀跟腦血栓后遺癥有點像，說話哆嗦，重心放在最后一個音上。這種情況是大腦里部分區(qū)域還沒完全好，還得拍ct啊，之前大夫都沒跟我們說過可能出現(xiàn)這個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