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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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辰看他說話實在是費勁,又不忍心打斷,只能勉強皺著臉聽著,直到簡子星終于無奈嘆氣,說道:“我爸說他不是阿爾茲海默癥,不是老年癡呆?!?/br> “哦?!敝俪矫亲?,忍不住又樂起來,說道:“我的錯我的錯。那這樣,到時候你給護工開到那個電視臺,讓護工跟你一起看簡子星?!?/br> 簡華無語地嘆了口氣,繼續(xù)慢吞吞地喝起小米粥。 吃完飯又做了一會復(fù)健運動,剛九點半簡華就說困了,簡子星又陪他洗漱一番,躺到床上。 臥室燈關(guān)上,屋里一片黑,虛掩的房門縫里能看見廚房透來的亮。 仲辰正在洗草莓。冬天的草莓貴得嚇人,他買了一大兜子,說提前洗好了用保鮮膜罩上,明天上午護工來之前簡華可以吃著玩。 “兒子?!焙喨A躺在床上拍了拍簡子星的手,“比賽,加油。” “放心吧爸?!焙喿有切Φ溃骸安皇歉憬榻B過情況了嗎,最可怕的對手已經(jīng)被小蟹淘汰了,往后賽程基本就是走過場?!?/br> “切莫,輕敵?!焙喨A嚴(yán)肅道:“爸爸,怎么,教你?” “謹(jǐn)慎謙懷。”簡子星笑著摳了摳他手掌心,“記得呢,等我拿獎杯回來?!?/br> 他安頓好簡華的一切,在床頭放了水,而后走到房門口。 “路滑,小心?!焙喨A不放心地叮囑道。 “放心吧?!焙喿有抢_門,頓了頓,又低聲道:“我媽她……最近有聯(lián)系過你嗎?” “沒有?!焙喨A平靜地回答:“上次,之后,沒有了?!?/br> “嗯?!焙喿有屈c點頭,“我知道了?!?/br> 他不知道一個多月前老爸究竟對mama說過什么,問起來,mama那邊沉默不語,老爸這邊一語帶過。他只知道,李經(jīng)義沒有去教育局鬧,也沒有再找過老馬和胡秀杰的麻煩。 一周多前倒是那邊的保姆給打了個電話,說要把羽絨服什么的寄過來。他雖然沒讓,但跟保姆打聽三言兩語,知道李經(jīng)義和老媽確實是打算再要一個孩子。 說不出來什么感覺,釋懷是有的,但還摻了點疲憊的感慨。不過那天倒是沒功夫多想,仲辰寫作文寫得火大,在食堂跟盛菜總抖勺的大叔吵起來了,讓他沒心力去胡思亂想。 簡子星輕輕關(guān)上臥室門,仲辰剛封好兩碗草莓,一碗放進冰箱,一碗放在微涼的窗臺上,然后轉(zhuǎn)身套上了面包一樣蓬松的羽絨服。 “走嗎?”他把兩人一樣的那條圍脖在脖子上甩了兩圈,低聲道:“高昂在群里催我們了,讓我們帶一箱小白回去?!?/br> “他還敢喝?上次抱著宿管大媽背元素周期表的事忘了?”簡子星邊吐槽邊把手伸進羽絨服袖子。 仲辰幫他穿好了另一只胳膊,樂道:“但他說喝飄了特別放松,這一個月學(xué)習(xí)效率都提高不少,今晚打算繼續(xù)給自己加碼?!?/br> “神邏輯?!焙喿有瞧财沧?,又說道:“那你等會,我拿點錢。” 簡子星是個行為上有點古董兮兮的人。 平時買小東西會掃碼支付,但二十塊錢以上的就愛付現(xiàn)金。他習(xí)慣取一筆錢后放在抽屜里,用完了就拿幾張。 仲辰看著他有些吃力地往鼓鼓囊塞的羽絨服口袋里塞錢,一邊催促快點,一邊點開手機。 八人小團體已經(jīng)炸開鍋了,群里人亂點單。明明有了啤酒,還要他們買小白回去。明明買好炸雞,李乾坤那個憨批又嫌棄口味買錯了,要他們補買蜂蜜芥末味的。 大男人一個,還娘們唧唧的吃什么蜂蜜芥末。 仲辰一邊撇著嘴一邊敷衍著回了一句滾。 “走吧走吧?!焙喿有墙K于打點好了一切,拉著拉桿箱出來,輕輕關(guān)上了家門。 鐵門關(guān)上,樓道里的聲控?zé)糇约毫亮恕?/br> “呼——”簡子星深呼吸,“辰哥你掐我一下?!?/br> 仲辰挑眉,“怎么?” “沒怎么,就覺得特別不真實。我去,我爸回來了。”簡子星低聲喃喃道。 仲辰聞言忍不住笑,抬手在他臉蛋上捏了一下,又忍不住湊過去親一口。 “都是真實的?!彼χf,“等會的炸雞燒烤火鍋蛋糕跨年酒也是真的,趕緊的!” 第98章 遠方 晚上十點多,出租車跑過沿江大道,在帶著細雪的風(fēng)中格外順暢。仲辰一只胳膊搭在車窗下窄窄的沿上,臉湊近玻璃看著外面風(fēng)雪下的冰凍江面。 司機說道:“你倆熱不熱?我車?yán)镩_了一晚上暖風(fēng),熱就開一會窗戶?!?/br> “是有點。”仲辰動了動,羽絨服摩擦出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手指按在車窗按鈕上,嘟囔道:“開條小縫透透氣?!?/br> 風(fēng)一下子灌了進來,仲辰腦門上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著狂野地往后飄,他滿足地出了口氣,胳膊搭在降到一半的車窗上繼續(xù)望江。 簡子星心里忽然想到什么,點開手機相冊往前翻,一直翻到很久之前,他和仲辰第一次坐車從這條江上過,他拍的仲辰那張照片。 基本一樣的姿勢,也依舊是大貓一樣懶洋洋的氣質(zhì),但卻有些不同。 具體是哪不同也說不好,那時的仲辰穿著白襯衫,這會裹在羽絨服里?;蛟S是厚厚的衣服增添了一點踏實感,他看起來不再像照片中少年那樣讓人心里游過顫巍巍的擔(dān)憂。 不過半分鐘,仲辰又升上了車窗,滿足地癱在座位上,說道:“我愛這條江。” 簡子星抬眸:“唔?” 仲辰回頭看著他笑,手搭過來拍拍,“因為我在江邊遇見了喜歡的人?!?/br> 簡子星啞然了一會,而后低聲道:“也不是在江邊遇到的啊?!?/br> “這么說浪漫一點?!敝俪狡财沧?,又忍不住說道:“你不懂。” “就你懂,你懂屁?!焙喿有莿e過頭去,又止不住地想樂。仲辰拉著他手,在他手心手背上揉揉又摳摳,不知道在玩什么,沒完沒了。 下車后頂著風(fēng)雪去買齊大家要吃的東西,宿管大媽今天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著兩人抱著食物進去也沒吭聲。 “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 崩钋む忄忄馀艿穆曇艉筒舐曍灤┱麠l走廊,一腳踢開603的門,吼道:“我們的酒和炸雞回來了!” 簡子星邁上最后一個臺階,剛轉(zhuǎn)過身來,就見宿舍門框上扒著一溜腦袋。張僖被擠在最下面,興奮道:“子星辰哥趕緊啊,馬上就跨年了,我們鬼片都下載好了!” “你們今天是徹底棄療的節(jié)奏啊?!敝俪搅嘀欢底苍谝黄鸲.?dāng)作響的小白,手里托著的紙盒箱盛著炸雞,皺眉道:“來個人接手?!?/br> 話音剛落,李乾坤和高昂兩人同時沖過來,一個搶酒,另一個搶雞,瘋跑回宿舍,還狠狠帶上了門。 “兔崽子們。”仲辰懶洋洋地嗤笑一聲,走兩步又忽然停下,問簡子星道:“買了幾個披薩?” “三四五六七八個吧?!焙喿有谴竽X一片混沌,眼前飄過聊天記錄里漫長的點菜單,最終放棄道:“今晚估計有足夠二十人吃的食物,等會我拿點放在凳子上,擱門口,班群里吼一聲誰沒回家的過來自取。” “ok?!敝俪桨咽稚爝M塑料袋里,“給我拿一個披薩再拿點小吃,飲料來橙汁吧?!?/br> 簡子星幫他掏了半天,問道:“給誰送?” “大媽。留守著咱們這幫兔崽子也怪不容易的。”仲辰顛顛往后退著跑了兩步,揮揮披薩,說道:“你們先開始,我馬上回來?!?/br> “知道了。”簡子星無意識地勾起嘴角,也有些幼稚地揮了揮手里拎著的吃的,“送完快點上來。” “遵命!”仲辰一溜煙地跑走了。 小小的宿舍里塞了八張凳子,不知道高昂從哪搞來一個折疊小桌,靠著窗臺放著,上面架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鬼剛剛從馬桶里露個頭出來就被無情定格。 空間窄,凳子兩兩一排,乍一看像幼兒園小班開課了。前三排坐滿,只剩下最后兩個凳子。簡子星把吃的分給大家,無奈嘆口氣,坐在了后排。 燒烤并炸雞齊飛,啤酒共可樂一色。 剛坐下,高昂就飛起一只拖鞋關(guān)了燈,在一片漆黑中用手機晃著自己下巴,說道:“大家!在這跨年放蕩夜,咱們看一個鬼片!保證明年高考不再鬧鬼!” 所有人都跟著起哄,連平日里沉穩(wěn)的劉逸都嗨了起來,一手雞腿一手啤酒,興致勃勃地催促道:“快點播放!” 松陽陽和李乾坤摟著彼此,松陽陽哆嗦道:“開……開始吧,今天我,我舍命陪大家?!?/br> “僖僖遞給我一串羊腰!”李乾坤說道:“只要我嘴里還有腰子味兒,我就在人間!我就不害怕!” 屋里鬧得能掀翻天花板。簡子星坐在最后一排,透過前面的后腦勺看著屏幕。 黑黢黢的屋子,還看鬼片,其實他不大行。但這屋子里沒人知道他怕這個,于是他只能保持沉默,在高昂興奮地按下播放鍵的一瞬沉穩(wěn)地拉開了一罐可樂。 砰。 綿密的泡沫上涌,破碎,細細的嘩啦聲中,第一視角鏡頭晃到了昏暗的樓梯,向下看去。忽明忽暗的木屋里飄著灰塵,終于在一次亮起時浮現(xiàn)出小女孩扭曲的笑臉。 簡子星左手使勁捏著可樂罐,右手已經(jīng)不自覺地捏住了自己的耳釘,小女孩慢慢向鏡頭走來,他又面無表情地掀起衛(wèi)衣帽子扣在了頭上。 咻一聲。 簡子星瞪著屏幕好一會,才忽然意識到那聲咻是從自己身邊響起的,然后后知后覺意識到剛才似乎有風(fēng)經(jīng)過。他在一瞬間嚇到失聲,崩潰間卻忽然感到手腕上一沉。 仲辰就著他的手又嘬了一口可樂,咻咻咻地嘬,然后順勢摟住他的肩膀,在他耳邊低聲道:“這幫玩意兒有心沒心吶,你明天就去比賽了,今晚還給你看這個?!?/br> “他們不知道。”簡子星心一下子就踏實下來,拿著可樂喝了兩口,再看鏡頭里的小女孩越笑越開,伴隨著笑容房屋開始震顫。 仲辰捏著他手腕,一邊在旁邊的桌上掏吃的一邊嘀咕道:“我去,她笑起來嘴能越咧越大,恕我直言,這種天賦我只在tom身上見過。” “tom?”簡子星迷惑扭頭,“tom是誰?” 問完這話他又猛地有點后悔,萬一是個同學(xué),以后可能無法直視對方了…… “tom jerry里的tom啊。”仲辰挑挑眉,“別跟我說天才兒童小時候不看動畫片???” 他說著放下剛剛拿起來的炸雞,兩手扯著嘴角,做了一個夸張的表情,身體還跟著晃了晃。 簡子星嘴角抽搐兩秒,然后忽然笑了起來。他很少笑出聲,更別提這種哈哈哈的時候,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用手一抹,卻沒想到手上不知什么時候沾了點炸雞的辣醬,又辣的眼睛流淚更兇。 鬼片戛然而止,高昂一臉慘淡地回頭說道:“簡子星。” 簡子星:“???” “知道你大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鬼?!备甙好鏌o表情道:“但您看鬼片能別哈哈大笑嗎?嘲諷我們?破壞我們的觀影體驗?” “我贊同昂哥。”張僖弱弱舉手,“兩位大佬,不害怕的話也請閉嘴,好嗎?” 仲辰勾起嘴角,一邊在底下偷偷拉起簡子星的手一邊吊兒郎當(dāng)?shù)卮盗寺暱谏冢f道:“行,小屁孩看的玩意,你們看你們的,前排吃的給我倆運過來點?!?/br> 鬼片繼續(xù),各種漢堡炸雞披薩什么的運了過來。仲辰隨手從自己衣柜里掏了一個空著的收納箱出來放在地上,把吃的堆進去,拿起什么吃什么。 “點單那么長,人人都挑食,結(jié)果黑燈瞎火還不是亂吃。”他在簡子星耳邊嘟囔,“你吃什么?我?guī)湍阏??!?/br> “都行?!焙喿有悄笾俪降氖?,頓了頓又努力淡定問:“鬼片通常多少分鐘?” “這片子我看過,兩個小時出頭吧。”仲辰嘀咕道:“但他們看不了這么久,等會12點就要一起跨年許愿了。唉,嚇人的都在后半截,這幫人看個鬼片都看不到點子上?!?/br> 簡子星聞言稍稍松了口氣,仲辰撕下一塊披薩咬了一口,又遞過來,“嘗嘗,這個土豆香腸的還挺好吃?!?/br> 其實原本不餓,畢竟在家里剛剛吃完飯,但每次和仲辰靠在一起就會特別有食欲。 黑咕隆咚的,簡子星就著仲辰的牙印咬了一大口,面乎乎的土豆在嘴里化開,香腸卻很有嚼勁,咬爆腸衣噗呲一聲。 “好吃吧?”仲辰在他耳邊問,順勢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說道:“別害怕啊,也不算黑,你要是不樂意看鬼片就跟我一起摸黑野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