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在她心里,從小到大,陸深就是這樣的人。 “我是有事相求于世子,”她抬起頭看向陸深,突然驚覺陸深已經(jīng)比她高了這么多。 陸深視線對上她的眼神,她撇開目光后退一步,兩人隔著門檻。 頭頂上響起一聲嗤笑,緊接著一張放大版的臉出現(xiàn)在宋姝面前,宋姝嚇得往后退了一大步,驚慌失措下,心里的本能反應(yīng)做了應(yīng)對,“你在干什么,陸深?” 陸深聽到這句話才堪堪滿意,左側(cè)嘴角微微彎起,“有事進來說?!?/br> 宋姝想到剛剛那張離自己只有兩指的臉,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世子這六年當真是一點沒變,”真不知道旁人怎能睜著眼說瞎話。 陸深往椅子上一躺,沒想到宋姝會主動提及過往,雙眼幽幽地望過去,冷哼了一聲,“我還以為宋大姑娘不認識我呢?!?/br> 宋姝被他一堵,恍而想起自己的初衷,“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但我府上有只貓意外跑到榮王府去了,能否通融一下讓我府上的人進去找找?” 陸深耳邊只回響著宋姝說的前半句話——我知道我不該來找你? 對啊,不該來找他,就應(yīng)該去找江如是嗎? 宋姝看向躺在椅子上像是沒骨頭的陸深,等他說話,可一等許久,陸深仍一直雙眼無神地發(fā)呆。 她躊躇地走了幾步向前,在陸深身旁站定,“世子?” …… “世……”宋姝剛開口了一個字,就被陸深翻身坐起捂住了嘴。 陸深看著眼前的宋姝,真真是不想再從她嘴里聽到任何字,字字誅他的心。 “你不說話,我才會放開手,”宋姝上下點頭,陸深一松手,就聽到了宋姝的聲音,“你無不無恥!” 他不要名聲,她還要呢。 陸深被這話整懵了,他怎么就無恥了,他這么想的,也這么問了,“我怎么無恥了?” 宋姝用手使勁抹嘴,雙眼不贊同地望著他,“男女授受不親!” 話音一落,宋姝也被自己尖銳的聲音給嚇得一怔,她向來不會這般失禮,可每每碰到陸深,他總能讓她不復(fù)平日里的鎮(zhèn)定。 她就知道,陸深是她的克星。 陸深低嗤了一聲,他十歲那年還拉過她的手呢。 “那我若是再碰你一下,你是不是就要嫁給我當世子妃了?” “陸深!”他不僅沒變,還越發(fā)混賬。 宋姝驚覺自己失了禮數(shù),在心里說服自己許久,才維持好情緒再度開口,“世子能給個通融讓我們進府嗎?” 陸深真是恨死宋姝在自己面前這般像個陌生人一樣,“我名字招你惹你了,這么不受你待見?” ??? 她又說錯什么話了嗎? “世子是何意?”宋姝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件事上,只想迅速解決,“世子若有何要求,盡可提。” 陸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順風順水,唯獨宋姝是上天派人折磨他的,世子世子世子,他是沒有名字嗎? 他懶洋洋地坐到宋姝對面,“我怎么不記得自己改名叫世子了。” “別是你幫我改的吧,”陸深一臉笑意地瞧向宋姝,那雙桃花眼嘲諷地盯著宋姝看。 宋姝氣絕,“那請問我該如何喚您?” 陸深一改正色,食指與無名指在輕輕敲響桌面,雙眼直直地看向宋姝,“叫我名字?!?/br> 宋姝點頭,“好。”說完就打算起身,走到門口又發(fā)現(xiàn)陸深還在椅子上倦怠地躺著,“可是還有什么事?” 陸深吊兒郎當?shù)嘏ゎ^看過來,眼尾上挑,帶著點莫名的勾人,“你還未喚我名字呢,”拖腔拉調(diào),臉上帶著幾分玩味。 作者有話說: 婚前,陸深:不喊名字不許走。 婚后,宋姝:脫了衣服不許上床。 ??? 第6章 “你還未喚我名字呢,” 整個六樓靜謐無聲,陸深的聲音在整個屋子里回響,宋姝側(cè)頭試探地喊了一聲,“陸深?”尾音朝上,似是不確定。 陸深單腿微彎,手擱在膝蓋上,“嗯?” 坐起身來,單手撐著下巴,眉眼低斂,“我最近不僅嗓子不好,耳朵好像也不好。” 背對著光,宋姝看不清他的神情,左右奈何不得他,她走到陸深面前,低頭看著他無奈道,“陸深,能走了嗎?” 陸深收起嘴角那殘留的一抹笑意,拍拍衣服起身,手又拽了下宋姝的頭發(fā),“你頭發(fā)還是像小時候那么軟,嘻嘻。”說完便抬腳離開,走到門口還轉(zhuǎn)身反問,“不走嘛?” 宋姝:…… “走,”聲音透著一股頹廢,似是認命。 看著宋姝那副你不情我不愿的姿態(tài),陸深突然想起廟會那日她說的話。。 陸深倒回來,停在宋姝面前,語氣不解,“宋姝,你為何如此排斥我,我們好歹也有幼時之誼?!?/br> 宋姝抬頭,額前的發(fā)落了一絲抵在耳旁,秀眉微蹙,“是你說的要我躲你一輩子的,也是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你與我有陳年舊怨,”她看不透陸深的想法,退后一步道,“我一直都是在遵守自己的諾言?!?/br> 若非這次的意外,她絕不會主動來找他。 窗外的風透過珠簾,吹得叮鈴當啷響,陸深怎么也不記得自己說過要她躲自己的話。 宋姝一看他那模樣,便知道他早將那句話拋之腦后,“不記得了?” 陸深突然抬頭,精致的桃花眼微瞇,等著宋姝接下來的話。 ** 兩人初見那年,宋姝八歲,陸深十歲。 “世子,世子不行啊,要是嬤嬤知道了非要打死我,”穆陽一邊扶著梯子一邊擔驚受怕,正在往上爬的小陸深一腳踢開穆陽來拽他的手,威脅道,“你要是敢告狀,我現(xiàn)在就打你板子?!?/br> 穆陽瑟瑟地收回手,嘴里委屈,“世子,那你別在街上玩太久,”小陸深擺擺手,爬到了圍墻的最頂上,腳下一崴掉了下去。 穆陽與陸深同歲,是榮王妃身邊陳嬤嬤的兒子,從小就伴著陸深一起長大。 “世子,世子你沒事吧?”穆陽明明也才十歲,怎的和他娘一樣愛嘮叨,“行了,快把梯子藏起來,晚膳前我定會回?!?/br> 這一摔摔得疼死他了,想到約好斗蛐蛐的時間,小陸深一骨碌就爬起來,別耽誤了才好。 一站起身,小陸深就皺起眉。 家里四面墻,三面臨街,一面與太師府共用,他好像翻錯了墻…… 思索兩秒,小陸深就施施然地在太師府里逛起來,只要找到太師府的大門,照樣可以出去,大有一副逛自家院子般的鎮(zhèn)定。 在路上亂竄許久,也沒見著個下人,正想發(fā)火時,就被一個看起來比他還小的姑娘叫住。 “你是何人?”小宋姝抱著紙筆站在陸深背后,歪著頭詢問道。 陸深看到人松了口氣,直接邁步走過去拽著宋姝的胳膊問,“小爺我要出門,趕緊帶路?!辈坏人捂卮穑妥е白?。 宋姝今年八歲,還不到一米四,自然跟不上已經(jīng)一米六的陸深。還沒走幾步,她就摔到了地上。 宋姝看著被染臟的墨竹宣紙,顧不得自己身上磕著的地方,拍拍手就輕輕地拂去紙上的灰塵??粗埳献兓业牡胤?,宋姝蹙眉,這是她最喜歡的宣紙。 “你趕緊的,我趕時間呢,”他為了今天的斗蛐蛐準備了好久,可不能耽誤了。宋姝不理他,獨自抱著紙筆走到石桌上,“誒,小爺說話你聽沒聽到?” 小宋姝把紙筆放好,才看向陸深,“我不認識你,為何要給你帶路?” 耶,這小丫頭長得小小的,倒是伶牙俐齒,小陸深擼起袖子指著自己,一臉不可思議,“你不認識我?”他的大名在這條街上都鼎鼎有名,這丫頭竟然不認識自己。 他半躬下腰,湊到宋姝臉前,“看清楚了,小爺大名是陸深,別人都叫我世子爺?!?/br> 宋姝哦了一聲,就拿起筆蘸墨,在紙上隨便畫起來。這幾張紙反正也無用,正好練筆。 小陸深從小到大還沒被誰如此忽視過,“誒,和你說話你聽見沒有,”他戳了戳小宋姝的臉,又拔了拔她的頭發(fā),一刻也不消停。 “我?guī)愠鋈グ?,”他在這里,她一個字也寫不去。 小宋姝剛把陸深帶出后花園,正好和她的奶嬤嬤迎面見上,“嬤嬤,你找人送陸深出去吧?!?/br> 王嬤嬤一聽陸深,忙對著他行禮。 陸深是隔壁榮王府榮王唯一的子嗣,從小被宮里寵著長大,性子無法無天,要說整個京城誰最混不吝,八成人都會說是這位陸小爺。 陸深高高在上的免了禮,又轉(zhuǎn)過頭看向宋姝,這才是見到他應(yīng)該有的反應(yīng),這奶娃子估計缺根筋。 王嬤嬤欲請夫人過來,被陸深一把攔下。臨走前,陸深又蹭地跑回頭,“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宋姝不想告訴他,卻奈于禮節(jié)還是如實以告,“宋姝?!?/br> 陸深一聽姓氏,就猜到宋姝是誰,“喂,你記住,我叫陸深,比你大兩歲,算你兄長,”宋姝淡淡地看著他,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自那日起,陸深十天就有八天翻墻到太師府,美其名曰翻錯墻,偏偏每次都賴到太師府里閑晃。起初下人們還會請示主子,到了后來,也就習以為常。 隔壁榮王府更加隨意,去太師府總比去外邊強,榮王和王妃只求這混不吝的少惹點禍。 小陸深在翻了十幾次墻后,終于摸清了規(guī)律。每日巳時宋姝都在太師府后花園作畫,酉時則會練琴,地點倒是還不確定。 于是,他翻墻翻得更加勤快。 宋姝被母親告誡過,要離陸深遠一點,偏偏陸深每次來太師府都來找她,不能說不能罵還得像個座上賓似的供著他。 一晃半年,陸深走太師府變得和走自己家里一般熟悉,咬根狗尾巴草在府里亂晃已經(jīng)見怪不怪。 “誒,你怎么整天就知道寫寫寫,畫畫畫,彈彈彈,吹吹吹,能不能有點正常愛好,”陸深坐到宋姝對面翻著桌子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書,嫌棄道。 “我覺得這挺正常的,”宋姝頭也不抬地說。 “行行行,你正常我有病,”認識了大半年,陸深也知道宋姝就喜歡擺弄這些文縐縐的東西,“誒,這個錦盒裝的什么?”陸深一把打開,就看到里面一根晶瑩剔透的翡翠笛子。 宋姝聽見動靜作勢要搶,“你還我,陸深?!?/br> 陸深這半年長得飛快,個子一下子就竄到將近一米七,只有一米四多的宋姝使勁拽,都拽不下陸深的手。 “你這么看重這笛子,我碰碰都不行了?”陸深越說越委屈,不就是一根笛子嗎?他偏偏不給她。 “陸深,你還我。”宋姝搶累了,站在原地焦急道。陸深撇撇嘴,置氣地放下手,“呲,”兩人紛紛朝聲音來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