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僖嬪扯著帕子低聲詛咒蓉琳。想到被七福晉懟的那些話,僖嬪更加怨毒,甚至有那么一刻,她連太子、連赫舍里家都恨上了,如果不是太子, 如果不是赫舍里家, 不是她額娘阿瑪, 她根本不會進宮, 又怎么會進宮這么多年都沒有孩子?! 僖嬪的表情有些猙獰,嚇得旁邊伺候的宮人倒茶的手一個不穩(wěn), 一壺水一半都灑在了她裙子上,燙的她“啊”一聲, 站了起來。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宮人反應(yīng)過來, 趴在地上嚇得面如土灰。 僖嬪惱火的想要人拖下去打死, 人都叫了, 突然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扭頭笑瞇著眼看向趴在地上嘴里喊著‘恕罪’的宮人?!跋胱屛茵埩四悖膊皇遣恍?,幫我做一件事,我保證今天的事一筆勾銷……” 與此同時,延禧宮 之前僖嬪和七福晉對上互懟話里話外說她的胤禔無子,咒伊爾根覺羅氏這一胎還是女兒,惠嬪聽說了險些咬碎一口牙……如今,萬歲爺都要沒了(她以為的),她的胤禔沒事,伊爾根覺羅氏這一胎她也找人看了都說是兒子,她就要有大孫子了,難道還怕她僖嬪一個無子的? 惠嬪冷笑,回頭就該是她討債的時候了。 康熙驟然出事,宮里眾人心思各異,宮里表面的平靜下,實則波譎云詭。仿佛小小一根火柴就能引起爆炸的□□桶。 “娘娘,出事了娘娘……五福晉出事了。” 五福晉肚子已經(jīng)六個多月了,因為接連頻繁生育,這一胎懷的很是艱辛。孕初期幾次都差點小產(chǎn),在床上一連躺了兩三個月,一直到孩子四五個月穩(wěn)住了才好點。這眼瞅著還有兩三個月都要生了,“怎么會出事的?” “說是五福晉在院子里散步,不知道怎么的摔了一跤” “散步摔了?”惠嬪聽了險些暈過去,六個月的肚子,本來母體身體就不好,還摔了,那她的大孫子還能保住嗎? 自然是保不住的,摔跤的當天,五福晉就難產(chǎn)了,歷經(jīng)一天一夜,幾次昏死過去最后孩子雖然生下來了,卻是個死嬰…… “福晉?” 五福晉奶嬤嬤一直陪在她身邊,看到她睜開眼,趕緊沖上前來。 五福晉卻沒吱聲,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頭頂?shù)募啂ぁ?/br> “福晉?” “孩子怎么處置的?”五福晉聲音有些嘶啞,帶著些幽靈般的飄忽不定。 奶嬤嬤抹了抹眼淚,哽咽著開口,“奴婢讓人送出去好生葬了”小孩子夭折是不能進皇陵的,能夠找個好地方,好生安葬就已經(jīng)是最好不過的安排了。 奶嬤嬤只是心疼她從小照顧到大的主子,前面一連四胎都是小格格,好不容易來個阿哥卻又……不能想,一想,奶嬤嬤的眼淚就又下來了。 奶嬤嬤尚且如此,更何況伊爾根覺羅氏自己,自從她醒過來,眼角無聲的淚水就沒停過。她盼了多年,好不容易得來的小阿哥啊,還有兩三個月就可以出世了,就這么沒了。 伊爾根覺羅氏舔了舔嘴唇,一股咸苦味立馬充斥了她的蓓蕾,“我那天踩到的是什么?” “玻璃珠子”個頭不大,只比米粒大一點,彩色的,中間有孔。 “玻璃珠子?”伊爾根覺羅氏喘氣聲明顯急促起來。 奶嬤嬤哽咽著點頭,“就是年前郡王府大格格看咱們大格格喜歡,讓人送過來給大格格穿手鏈玩的玻璃珠子。人奴婢也查到了,是大格格身邊的小女婢……” 那孩子還小,說是女婢,不過是福晉給她們大格格找來的小玩伴。午前跟大格格一起過來給她們福晉請安的時候,帶著大格格隨手賞給她的玻璃珠子串的手鏈,走到院子里時正好跟她們院子里急著出去的另一個婢女撞上,然后一不小心手鏈被扯斷了。玻璃珠子撒了一地,大格格不可能在那等著她一顆顆撿玻璃珠子,玻璃珠子自然就沒撿干凈……院子里負責灑掃的也沒注意…… 這事乍一看確實是巧合,可是這個世界上哪來的那么多巧合呢? 細細查下去,幾乎不用花太多時間精力,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了那個去撞小女婢的人是有人指使的,只是這個幕后之人,卻讓人很詫異。 “七福晉?” 奶嬤嬤點點頭,“老奴有點懷疑”畢竟七福晉好像沒有什么理由這么做,可是她又查不到不是七福晉的證據(jù)。 “沒什么好懷疑的”既然事實就擺在眼前,管她是因為之前流言的事,還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害了她的小阿哥,她都要她付出代價。 再說康熙這邊。 時疫來的很兇,這邊他剛剛高興小九、小十一活捉了葛爾丹,還不及處置,他就已經(jīng)發(fā)燒,咳嗽,腹瀉嚴重到起不來身了。 除了小時候天花那一次,這是康熙人生中第二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 哪怕他一直告訴自己,他一定不會死,身體卻還是越來越差。 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經(jīng)歷生死后會大徹大悟,因為生死之間他們會想很多東西,很多平時沒有時間想,也不會去想的問題。 康熙也一樣,平時忙于朝政,忙著自己的豐功偉績、青史留名,覺得他一生的追求就是創(chuàng)造一個盛世,做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好皇帝。 可等他真正面臨死亡,在鬼門關(guān)走一回才發(fā)現(xiàn),其實并不是他想的那樣,誠然,他的功績確實已經(jīng)不少了,智擒鰲拜、平定三番、收復(fù)臺灣、解決葛爾丹……可最后一刻他最最舍不得的,最最留戀、眷念、放不下的,竟然不是他的那些功績能不能被后世記住,而是一個人。 “萬歲爺?” 蓉琳一路急趕,到了地方,只匆匆穿上防護的衣服,帶上口罩,就去見了康熙。 彼時康熙躺在床上,因為時間發(fā)燒,腹瀉,嘔吐,臉都瘦的脫形了,顴骨突出,眼窩凹陷,看著非常嚇人。 “萬歲爺?”蓉琳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康熙,虛弱,疲憊,只眼神還帶著堅毅的光芒。 “馬佳氏?你來了?” 蓉琳點點頭,“您別說話了,歇歇吧?!?/br> 康熙突然伸出手,握住蓉琳,“別怨恨朕,朕是,真的想你,想見你,才讓你過來的……”為此,小七兄弟幾個都闖到他院子里來了,說他們可以照顧他,不用他們額娘過來,被他強制攆出去了。 “我知道”雖然康熙之前對她的態(tài)度一時好,一時惱,跟抽風一樣,她卻也不是死人,偶爾異于常人的寬容甚至縱容,她還是能感覺到的。 雖然怕死,路上也曾吐槽過幾句自己命苦,一大把年紀還要跋山涉水的從安逸舒服的宮里跑出來照顧傳染病人,可她確實沒怨恨過康熙。 “好好休息吧,我去給您做飯?!?/br> 康熙點點頭,因為短精神,很快睡了過去,可手卻一直抓著蓉琳的胳膊,等實在睡沉了,蓉琳才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胳膊從他手里解救出來。 “娘娘?” “梁公公,萬歲爺?shù)牟∏椤?/br> “不是很理想”梁九功搖頭。 這個蓉琳也能想到,畢竟康熙那副樣子,她想說的是,“萬歲爺這病,有沒有找其他大夫再看看”不是她不相信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實在是看康熙這樣子,太醫(yī)院太醫(yī)們給出的藥方似乎效果并不很好。 “老奴請示過萬歲爺,也去找了西洋大夫,他們倒是給推薦了一個叫金雞納霜的西藥,說是可能有效,奴才已經(jīng)讓人去驗藥了?!比羰钦娴挠行Ь妥屓f歲爺用,若是沒用,還是得靠李院判他們。 蓉琳點點頭,有準備就好,問完,蓉琳轉(zhuǎn)身到廚房去熬粥。 康熙現(xiàn)在身子弱,吃不得辛辣油膩,蓉琳只能熬一些養(yǎng)人的小米粥,蔬菜粥,魚片粥什么的,不過粥里放了靈泉水,不管是溫養(yǎng)的效果還是口味都提升了不少,所以康熙醒來后很給面子的喝了一碗。 “還是娘娘有辦法,還是娘娘有辦法”就一碗粥而已,梁九功在旁邊看了卻是一下子眼淚都下來了。 “萬歲爺這些日子,都沒好好吃飯吧?”不然梁九功不至于這樣。 康熙不吱聲,只直直看著蓉琳。 看的蓉琳毛毛的,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有口罩,“我臉上有東西?” 康熙搖頭,“就是想看你” 哈?蓉琳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沒聽錯,是真的想看你?!?/br> 蓉琳:…… 康熙這一認真起來,突然都不知道該跟康熙說什么了,好半天,才顧左右而言他的跟康熙說起其他的,因為康熙精神不好,蓉琳也不敢多說,只簡單說了幾句,沒多會兒,康熙就又睡下了。 接下來的幾天,因為蓉琳不吝嗇的加入靈泉水,康熙的病情并未再繼續(xù)惡化,偶爾醒了還會跟她說些讓她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的有的沒的。 又是一天清晨,外面難得的好天氣,蓉琳心情也非常愉悅,不由自主的竟然哼起了上輩子的調(diào)子。 “就是這個調(diào)子……” “什么?”蓉琳一邊開窗透氣一邊疑惑的轉(zhuǎn)頭看向床上的康熙。 “我說就是這個調(diào)子,我昨天夢里,夢到這個調(diào)子了,你哼著這個調(diào)子,牽著承祜在前面走……我想去追你們,可是怎么都追不上,喊你們,你們也不應(yīng)……” 第115章 “我跟承祜?”蓉琳笑著搖頭, 怎么可能,這是個什么組合?“您是不是睡癔癥了?”或者是認錯人了?把先后赫舍里氏認成了她? 康熙搖頭, 他沒癔癥, 也沒認錯, 雖然他也不清楚這個夢到底預(yù)示著什么,但夢境確實就是這樣。 “對了,你哼的歌叫什么?很好聽。” 有點像南方小調(diào)又不太像。 “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倍级嗄炅耍陷呑拥挠洃浽缇湍:?,她本來也不是那種特別喜歡唱歌的人,這么多年過去, 歌名早忘記了,也就一兩句比較洗腦的旋律還在腦子里, 偶爾像今天這樣無意識的能哼出來。 康熙點點頭,也沒再追著問。 日子一天天過, 時間長了, 可能身體里漸漸免疫系統(tǒng)出現(xiàn)了抗體, 康熙的身體一天天日漸好了起來。眼見再過些日子,等康熙身體徹底好了就能回京了。 京城里,不, 準確來說是宮里卻亂成了一鍋粥。 五福晉因為好不容易盼來的小阿哥被人害了,她自己身體難產(chǎn)加產(chǎn)后傷心也急劇惡化幾乎瘋魔了, 在查出那個扯斷小女婢手上鏈子, 害得她摔倒早產(chǎn)的婢女跟七福晉身邊的人認識后就一心認定了兇手是七福晉, 甚至想要對七福晉的兒子出手。 “你瘋了?” 惠嬪雖然也恨, 也惱,也傷心她好不容易盼來的大孫子沒了,可難過傷心之后,她就恢復(fù)了理智,而且憑她在后宮這么多年培養(yǎng)出來的直覺,她覺得幕后之后不可能是七福晉。因為根本說不通,七福晉根本沒有理由對她的大孫子出手。 所以她趕在五福晉動手之前攔下了她,“事情還沒有具體查清楚,就是最后查出來確實是董鄂氏下的手,不為了胤禔,為了幾個小丫頭,你也不能動那個孩子……”小七是鐘粹宮除了馬佳氏之外跟太子關(guān)系最好的,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很長一段時間可以說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現(xiàn)在萬歲爺情況不明,若是萬歲爺真的不好,太子登基是必然的,到時候伊爾根覺羅氏真的對小七家那孩子做了什么被查出來,她的胤禔還有那幾個丫頭還能有好? 更何況這事雖然看著證據(jù)是指向七福晉,可她怎么想怎么怪異。萬一,真的是她們弄錯了,到時候不僅沒辦法替她的大孫子討回公道,幕后之人還不知道要躲在背后怎么嘲笑她們? “那依額娘的意思,這事難道就這么算了嗎?” 算了肯定是不可能的,她沒那么好欺負?;輯暹o拳頭,咬著牙搖頭?!澳愫煤米愕脑伦?,這事交給我……” 不知道有沒有安撫住五福晉,看著五福晉閉著眼睛不再說話,惠嬪拍拍五福晉的手,便從五福晉那出來了。走在外面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惠嬪第一次感覺到疲憊。 “娘娘,您看那邊……” “嗯?什么?” “宮門那邊,剛出來那個是不是經(jīng)常跟在僖嬪身邊那個宮女?” 好像是?惠嬪沒事也不會去盯著僖嬪身邊的宮女看因此不是很確定,不過好像確實有點眼熟。 等等,僖嬪? 惠嬪突然一個激靈,她怎么就把僖嬪給忘了,前些日子她跟七福晉互懟,不還挖苦過她們母子?可不可能這事根本就是僖嬪做的,然后栽到七福晉身上的?想到這,僖嬪一巴掌拍在身邊的嬤嬤身上,“小心跟上那個宮女,看看她要干什么……” 多年主仆,幾乎惠嬪一開口,老嬤嬤就明白了她的意圖,轉(zhuǎn)身悄摸摸的跟了上去。 回到延禧宮,惠嬪第一時間讓人聯(lián)系了自己在延禧宮收買的探子。可惜僖嬪那女人也不是傻子,探子大多只在外圍活動,能打聽到的信息有限,不過有一點,五福晉難產(chǎn)生下死嬰那一天,確實有人看到那個宮女從僖嬪那得了賞賜。 不過賞賜是什么,她們沒看清,好像是金的簪子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