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餐廳坐下，焉晗沒再說什么，拿過筷子食不知味地吃了起來。

    邊上的人反倒沒吃，安靜坐在那兒，焉晗全程沒有說話，只在匆匆吃完時起身時，說了句對不起，然后就回了臥室。

    還坐在那兒的男人依舊沒動，許久許久都沒動。

    其實這也算好聚好散吧，他在為自己的事情道歉，她覺得是她提的，是她不好。

    他們其實還挺可以的吧，分也分得，平平靜靜。

    表面平平靜靜的，只是心口多少有些不自在。

    他低笑一下。

    焉晗躺了幾個小時才感覺有人進來，然后上了床睡在另一側(cè)，今晚和她離得很遠很遠。

    她也沒動，只是那兒躺倒了幾乎天亮，也感覺身后的人一直那個規(guī)律的呼吸，好像也一夜沒睡。

    最后他是接了工作電話起來的，焉晗聽了幾句，然后在他掛了時，說，“我們一起回去吧，你別訂機票了?！彼饺孙w機才方便他和公司的人開視頻會議，他剛電話里說推遲幾個會議等他到了再開。

    他側(cè)眸看來，焉晗垂著眸沒說話。

    床尾的男人看了須臾，就也轉(zhuǎn)開了臉。

    巴黎的雨還沒停，時大時小斷斷續(xù)續(xù)到下午，到飛機起飛的時候，倒是有晚霞披灑在機翼上，天氣轉(zhuǎn)好，很好。

    焉晗在飛機上沒和他坐在一起，中間隔著一條過道的前后位置，她開著電腦在看自己剛結(jié)束的那場秀的回顧視頻，找找不足，邊看邊和尤妍聊天。

    過道另一邊的男人也開著電腦，在工作。

    看了一會兒視頻，焉晗就困了，昨晚幾乎沒睡，白天也沒睡著，這會兒在空中，沒來由地腦袋里終于沒了什么想法，想睡了。

    她就收起電腦，放平了椅子躺下。

    隔壁的人從電腦上移開目光，往后看，隨后招來了空姐，拿過一條毛毯過去輕輕揚開，給她蓋上。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還亮著聊天框，此刻振了下，進來尤妍的一條信息。

    【不要再想了哦，既然離了，以后也就不會再有，你不用擔心孩子像你一樣，只有一個人疼愛，你也不用再覺得兩人之間，真的除了利益沒有別的，不用再因為這個孩子，忽然覺得累了撐不下去?！?/br>
    【雖然是商業(yè)聯(lián)姻，但他已經(jīng)答應了，我們什么都不用再想了，至少他答應你了，我這幾年來才第一次覺得這個人沒無心得太過分，他沒枉顧你的想法，沒覺得你在胡鬧，吊著不離。以后我們就當他從來沒出現(xiàn)過在生活里吧，當孩子也沒來過，各自安好，你過你自己的?！?/br>
    席權(quán)定定看著，再看身側(cè)躺著的人，看著那張白皙的臉，須臾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所以，她是真的累了，和他結(jié)婚一年，是真的就累得不想撐下去了。

    他斂起眉頭靠著椅背，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反光出來的一點身影上。

    就算是商業(yè)聯(lián)姻，她結(jié)婚的時候似乎也是滿腔熱忱的，當初和他提結(jié)婚的時候，也是明艷不可方物。

    婚后那幾天，每天見面，都是巧笑嫣然問要出去吃，還是在家里吃，但多次其實他都是吃完才回去的。

    后面他就沒回去了，很少很少回去，兩人偶爾才會見一面。

    然后到了今天，她明明喜歡孩子，但是卻知道不可以生，因為他不會愛孩子……然后忽然流產(chǎn)了，就一下子崩潰了一樣，醒悟了一樣，覺得不合適再和他過下去了。

    就像她昨天說的，既然這樣了，連孩子都沒有的話，離婚最好。

    她是真的撐不下去了，但他昨天，卻也是真的覺得她在無理取鬧，這種婚姻說后悔就后悔，然后后來她才會崩潰的一個勁地道歉，哭著道歉說收回話，說她不離了。

    她在說他們的婚姻，他卻拿聯(lián)姻堵她，惹得她崩潰。

    席權(quán)伸手揉揉眉心，心口翻涌著一股酸澀，讓人展不開眉頭。

    焉晗睡了幾個小時，睡意過了，翻了個身毯子掉到了地上。

    她醒來，然后隔壁的人也回頭看來，兩人猝不及防在漆黑的夜空里，泛著微茫亮光的機艙里對視，然后她視線又落在了他電腦屏幕上，上面，在放視頻，兩人結(jié)婚的視頻。

    她頓了頓，又和他對視須臾，最后垂下眸，撿起毯子后再把身子翻向里面，繼續(xù)躺著。

    席權(quán)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的背影，好半晌過去，才收回目光，再落到電腦屏幕上，盯著里面微紅著臉朝他笑的人。

    北市已經(jīng)是初冬的天氣了，飛機降落的時候，日光灑滿的機場還有點微冷。

    焉晗攏著薄風衣走在前面，走了幾步，身后的人問，“要去哪里？”

    她回頭，“我喊了車來了，很快就到。” 她在飛機上和爸爸說過她回來了，專門讓他派人來接她。

    席權(quán)聽完微頓，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焉晗移開了眼神。

    席權(quán)深呼吸口氣，走到自己的車駕駛座，讓司機與一位保鏢留下待會兒跟著她，他自己開。

    人走了，焉晗在司機微笑恭敬的目光下，仰頭看看北市機場微藍的天空。

    車子很快就到了，上了車她的司機道：“剛剛和姑爺?shù)能囋诟咚俾房谟錾?，兩輛車都開得挺快?！?/br>
    焉晗微笑，心情不好吧，她其實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心情不好，上次提離婚的時候，好像還好。

    司機：“那您去哪兒？”

    焉晗一時也不知道去哪兒，喊車來接只是不想和席權(quán)一起走。

    她想了想，“回我自己的住處吧，明天再去焉宅?！?/br>
    “是和姑爺一起去？”

    “不是，我自己去，他有事，去了幾天巴黎，堆了很多工作呢?！?/br>
    “那我明兒傍晚來接您?！?/br>
    “嗯。”

    她拿出手機，準備給席權(quán)發(fā)條信息說她晚上去老宅，結(jié)果后座的司機手機振動起來了。

    焉晗從后視鏡中看到對方接完愣住，她回頭，“怎么了？”

    他的司機抬眸，“席總的車，出事故了，保鏢打來的?！?/br>
    焉晗怔住，掌心的手機滑落下去。

    第32章 暈倒。

    席權(quán)的司機馬上跟她道, “夫人您別急，別急, 我們快到了?！?/br>
    焉晗僵僵地問：“保鏢打來的？那他受傷了？”

    “嗯……應該是?！?/br>
    焉晗心口一突，這是高速……

    他怎么開的，這個混蛋, 剛剛她的司機才說他開得快。

    邊上焉宅來的司機跟她說也許只是小傷，別擔心，沒事。

    焉晗坐好，心跳還是猛烈, 好像隨時要往下墜落一樣, 她捂住額頭，垂下眸。

    小傷他不會讓人打電話給他司機的，這明顯是保鏢自己打的, 明顯是在通知她。

    他們的車先了一刻鐘左右上高速, 加上他開得快, 所以大概二十分鐘后焉晗才看到了高速一段路上混亂的一片。

    她睜大眼睛，在司機剎車后馬上瘋了般地推開車門下去，保鏢和她司機在后面追上來拉她。

    剛好席權(quán)司機又接到了電話，接完追上來說：“夫人，夫人, 席總?cè)メt(yī)院了, 人不在這?！?/br>
    焉晗被保鏢護在應急通道邊，站停下來喘氣，看著那輛勞斯萊斯半毀的狀態(tài), 呼吸有些不過來。

    撞的是一輛賓利，也是本地的車，不知道誰的。

    焉晗轉(zhuǎn)頭拉著他的司機，眼眶通紅，“他怎么樣？他怎么樣？”

    “只說去醫(yī)院了，沒說怎么樣。”司機揚手示意保鏢帶她回車上，“我們?nèi)メt(yī)院，您別急。”

    焉晗飛快又跑回去了車上。

    車子啟動，穿過那個事故前面，她透過擋風玻璃看著那兩輛幾乎都毀了的車，捂住了眼睛。

    車上幾人一路在安撫她，說沒事不急，可她什么都沒聽進去。

    從機場高速到市區(qū)醫(yī)院要四十分鐘，焉晗坐不下去，中間想起來，拿出手機顫著手想要打電話，可是一時不知道打給誰，打給席家的人，怕讓他們更擔心，最后只能打給焉昀鳴，他肯定知道。

    電話接通了，他也果然問：【你在哪里焉晗？回國了？】

    【嗯，在，在高速?！克钗鴼?，問，【你在哪？】

    【在醫(yī)院。】

    焉晗屏住呼吸，【席權(quán)哪里受傷了呀？哪里?。俊?/br>
    【胸腔和頭部。】

    焉晗怔愣了下，手機有點拿不穩(wěn)，緩了會兒才道，【那嚴重嗎？】

    【在手術。】

    焉晗往后靠入椅子，閉上了眼睛。

    后面他司機馬上湊過來接過手機，【焉總，我是席總司機。怎么撞的？我們席總開車一直很穩(wěn)的，又沒喝酒怎么會出這么嚴重的事故。】

    焉昀鳴是剛剛從保鏢那聽來的，【對面的車是沈家那位公子的，席權(quán)沒喝酒，人喝酒了?！?/br>
    司機差點爆了句粗，【那，那他沒避開？席總技術應該避開也沒問題才對。】

    焉昀鳴頭痛，【誰知道我妹夫今天怎么回事呢，那保鏢說他好像出神了，沒及時發(fā)現(xiàn)邊上的車。】

    出神？出什么神??！高速能出神！司機應了聲好，掛了電話。

    一抬頭沒看到焉晗轉(zhuǎn)過來心如死灰的眼神，一嚇，“夫人您別急別急，馬上到醫(yī)院了。”

    “我哥說他為什么會撞上？”

    “說他，好像沒及時發(fā)現(xiàn)撞上那輛，出神了?！?/br>
    焉晗想到他上車前，在機場因為她自己喊了車來，臉色好像有點差。

    她怔怔坐好，垂下眸。

    車子很快下了機場高速，再幾十分鐘后，開到了市區(qū)席氏的醫(yī)院，焉晗一到就推開車門飛快地跑上了醫(yī)院的臺階，沒等司機保鏢，一進大門就沖到電梯口。

    那兒有負責接送來醫(yī)院看望的人，見到她馬上給她按了上手術室的樓層。

    焉晗看著一層層跳躍的紅色按鍵，一眼不眨，到了手術室那一層，門開了，她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