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黃春連撇撇嘴,道:“有什么不合的?你大伯家有兩個孩子外出打工,他就是不開店,也有生活來源。如果你爸在家開店,也能幫襯幫襯家里。” “三叔家還沒有人外出打工呢?他家的生活來源又在哪里?”曾文理揉了揉眉頭,對自己這位母親有些頭疼。 曾國章開口了:“我還想再出去打兩年工,一間小小的早餐店,也掙不到幾個錢。不過,話又說回來,文芳這個丫頭,好像變化挺大?!?/br> 黃春蓮這下有話說了:“你們不知道,文芳這丫頭像變了個人似的,阿章,你下半年外出后,她姐弟三個去學(xué)校門口賣文具。波兒還幫著去擺攤,賺回了一個學(xué)期的文具呢,估計開學(xué)前她們還得去擺攤?!?/br> “哦?那文蘭沒去幫忙嗎?”曾國章驚訝地問。 “開始沒幫,你也知道,那丫頭一直想去打工,我好說歹說才讓她留下來讀書。后來,見波兒賺來的文具還不錯。我想為蘭兒也討點,文芳那丫頭說,要賣出多少文具才能賺到自己用。然后就讓蘭兒把文具帶到農(nóng)林中學(xué)去賣?!?/br> “文蘭擺攤了?”曾文理初中也在農(nóng)林中學(xué)讀,想象meimei在學(xué)校門口擺攤的情形,覺得好笑,便問道。 曾文蘭走進屋子,剛好聽到哥哥問這話。她急忙道:“我才沒有擺攤呢。我是讓班上的同學(xué)告訴大家,我家堂妹有文具賣,便宜,質(zhì)量又好。如果有人要,我就幫忙捎帶。然后就有人陸續(xù)地讓我?guī)Я??!?/br> “能賺錢不?” “我也不知道賺不賺錢,但這學(xué)期,我用的作業(yè)本、筆記本,還有筆都是文芳送的。哥,你看,還有這雙小白鞋。也是文芳送的,弟弟也有?!?/br> 曾文理看著自家這個有些單純的meimei,取笑道:“你是jiejie呢,怎么還要meimei送東西?” 曾文蘭嘟起小嘴:“哥,你別說,文芳就像個小狐貍,靈活得很呢。我哪有她那腦瓜子?如果有,在青山中學(xué)都能考全級第一,我還不會纏著你,要你帶我去打工呢!” “全級第一?你是說文芳?” “是啊,哥,文芳中考、期考都是全級第一。是文權(quán)在村里說的,肯定不會假?!?/br> 曾文理高興地道:“那不錯呀,以后文芳考上中師中專,那就捧上鐵飯碗了?!?/br> 黃春蓮不高興地瞪了兒子女兒一眼,氣道:“你們高興個什么勁?又不你們考第一!讓你們努力學(xué)習(xí),就一個個地爭著去打工。打工能有什么出息?” 曾文理也不理母親的嘮叨,道:“媽,家里有個姐妹讀書出身,吃上國家糧,那是家族的榮耀,你的眼皮子可別這么淺?!?/br> 曾國章也道:“這話說得沒錯,你也別總沒事找事盯著人文芳了。上次如果不是你推了人家一把,讓文芳摔傷了頭,阿生一家年前也不用這么辛苦去幫羅明友干活。人家不但給爸媽掙了兩套新衣服,給文蘭兄妹掙了鞋子,還有我們每個人都有兩雙襪子呢。人家不記前嫌,你也別總得寸進尺。” “知道了,我今晚不是也沒說什么嘛!”曾國章這番話說得黃春蓮有些悻悻然。 “不是我說你,上次你確實過分了些?;垩绢^嫁了個有錢老公,人家難得回來一趟。見到芳丫頭,順手給了她一塊花布,你就去搶。” “這不是文蘭比她大,文蘭都沒有,憑什么要給她?” “問題是文蘭當時不在家,人家慧丫頭也沒見到文蘭呀,如果見到了,說不定這花布就是文蘭的了?!?/br> 黃春蓮分辨道:“所以,我才覺得這布應(yīng)該有我們文蘭一份。” 見妻子還這般強詞奪理,似乎沒聽明白自己的話,曾國章無奈地嘆了一聲:“唉呀,你這婆娘,跟你扯不清?!?/br> 曾文理見母親悶悶不樂,就安慰道:“媽,我看文芳是個懂事的,如果她有好事,肯定不會忘記拉我們一把。你還是少招惹她為好,等她成了國家干部,說不定我們還真要沾她的光呢。一個杰出的成功人士,都懂得依靠家族的力量。從她讓文蘭文波幫著賣文具,就可以看出來?!?/br> “唉,我就是想著那間早餐店。這些日子,你三叔經(jīng)常會拿些包子什么的回來,可好吃了?!?/br> 黃春蓮還是覺得可惜得很。 曾文蘭吐了吐舌頭,道:“媽,難不成你是想包子吃,所以才想我爸留在家里開店?” 黃春蓮臉一紅,男人總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她也想在大冬天的時候,自家男人能抱著自己睡個暖和覺啊。但這話能對兒女說嗎? 她瞪了女兒一眼,嗔道:“你這丫頭,說什么呢!” 曾文理見母親臉上浮起的紅云,他一個十八歲的大男人哪能不懂,就扯了扯meimei的衣角,站起身道:“媽,我去找文勝聊會天。” 說完,扯著meimei的衣角出了門。 第七十五章 變化(3) 大房這邊,一家子除了曾文靜找小伙伴玩去了,也都聚在曾國衛(wèi)房里。 “哥,你有沒有覺得文芳那丫頭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曾文秀撇開正沉浸在喜悅中的父母,悄聲問曾文輝。 曾文輝回憶起剛才那個裝扮得時尚靚麗的小丫頭,點點頭:“是不一樣了,長開了些,也分打扮,漂亮多了?!?/br> 曾文秀道:“哥,不是這個。我是指她說話處事,好像與從前不同了。文芳以前說話做事都有些笨拙、拘謹,如今說話大方得體,做事爽快麻利。你不覺得這變化也大太了嗎?還有,哥,你發(fā)現(xiàn)沒?三叔家,好像是文芳當家呢。三叔、三嬸什么都聽她的?!?/br> “是嗎?我沒注意到,不過,她上初中了,有些變化也不奇怪?!痹妮x卻沒有meimei這般心細,但往深里想想,三叔三嬸都只讀到小學(xué),文芳正讀初中,成績又好,多聽她的,也在情在理。就把自己這番想法同meimei說了。 曾文秀搖搖頭,道:“哥,你還是沒聽明白我說的是什么意思。回來幾天,我都沒怎么見到過文芳。今天一見,覺得文芳從外到內(nèi),都變化極大。特別是神情氣度,我都能從她身上看到我們老板的影子。” 曾文輝驚訝道:“哦?你們老板?女的嗎?” 曾文秀點點頭:“是啊,我們毛織廠的老板是女的,下面還有兩個女經(jīng)理。我覺得文芳說話及舉動,都與她們有些相像。” 曾文輝搖搖頭,道:“這不可能吧?那些都是成功人士,文芳才多大?不過,我也沒注意看。我只是覺得三叔、三嬸好像變了不少。” “三叔一家都變了,但文芳絕對是變化最大的那個。哥,你注意到爺爺?shù)哪羌姶笠聠??我回家前與工友在荔園市區(qū)逛街,好幾次想給咱爸買一件??墒?,一問價格,一件差不多要四十元呢,還是沒舍得買。” “你這丫頭,買少一點自己的東西,可不就能省下這錢了?” 曾文秀嘟嚷道:“如果只是買一件,說不定我咬咬牙就買了??墒?,給爸買了,卻不給爺爺買,感覺不太好。哥,如果一買兩件的話,我想你也下不了這個手吧?我擔心買回來了,還得被mama罵。再說,如果買了這衣服,我也剩不下多少錢了。唉,想來想去,還是算了。” “哦?這么掙扎?”曾文輝見meimei一臉糾結(jié)的模樣,覺得好笑。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一個月也就掙六七十元左右的工資,如果一下子要拿出80元錢買衣服,他也狠不下這個心。 曾文秀分辨道:“哥,這不是重點。哥,你想想三叔一家,不但給爺爺奶奶各置辦一套衣服鞋子,給爺爺買的還是軍大衣。你不覺得文芳口中說的她同年爺家的服裝生意有些蹊蹺嗎?” “嗯,文芳能給爺爺買上一件軍大衣,確實不像她說的那么簡單?;蛟S,這生意三叔一家也是有份的吧?!?/br> 曾文秀想起曾文芳來送襪子時說的話,說什么她家?guī)兔[攤賣衣服,賺了一家人的衣服錢和一點伙食費。曾文秀這會兒越想越覺得不可能。 “哥,我覺得三叔與羅叔肯定是合伙做服裝生意。三叔應(yīng)該也賺了不少錢,要不,他們也不會這么輕易就把早餐店讓給爸爸做?!?/br> “三叔、三嬸耳根子軟,以前不是一直這樣嗎?只要爸爸開口要的東西,三叔都是這個態(tài)度。” “哥,以前都是些小事,如今可是大事?!?/br> “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實,爸爸真想開店,去鎮(zhèn)上找一間就是了,也不一定就要接手三叔做的這間。” “嗯,唉……說來也是。不同你說了,再說也說不通。” 曾文秀口里應(yīng)著,可心里就是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曾文芳這個堂妹,變得不一樣了。 寨下村只有一個曾姓,村子挺大,分成上屋、中心屋、下屋三個生產(chǎn)隊。雖然如今已經(jīng)分田到戶,但名稱還是沿用下來了。 曾文芳隸屬上屋,華嬸子隸屬下屋,曾文婷則在中心屋。村里大多數(shù)男丁都是按輩分來取名,比如曾老爺子那一輩取“昌”字,曾老爺子叫曾昌安,曾文婷的爺爺叫曾昌平。 排下來的那一輩人取“國”字,如曾國生、曾國慶。再往下排,這是“文”字了,因為文字男女皆宜,所以村里不少女孩名字里都有“文”,比如文芳姐妹,文婷姐妹,還有曾文權(quán)的堂姐妹等。外面的人聽起來,還以為這些人都是沒有出五代的宗親。其實,各屋都有部分宗親遷居到別的地方,如曾文芳的兩個伯公,分到一處漂亮的地主屋,就沒在寨下村住了。 寨下村的村民,特別是上屋與中心屋、下屋之間,應(yīng)是十代左右的遠親,早就可以通婚了。這也是華嬸子會胡亂猜測曾文芳的原因。 此時,曾文理正在好友曾文勝家里。 “文理哥,文芳在家嗎?怎么這段時間都沒見過她?” 曾文權(quán)給曾文理倒了一杯茶,隨意問了句。 曾文理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問:“你倆同班嗎?” “不是,她在(1)班,我在(2)班?!?/br> “你們倆誰的成績更好?”曾文理笑著問。 曾文勝則斜了弟弟一眼,揶揄道:“跟人家都不是一個級別上的?!?/br> “哥——” “干嘛?難不成考不過女孩子,還不興我說幾句?” “哥,我們學(xué)校那么多男孩子,沒有一個能考過她。我考不過也不奇怪吧?!?/br> “文芳真有這么厲害?她以前的成績不就跟你不相上下嗎?” 曾文理想起母親與meimei的話,不由多問了一句。 曾文權(quán)摸摸后腦勺,道:“讀小學(xué)時我們同班,成績確實差不多,有時她還考不過我。就是不知道她上初中后是怎么學(xué)的,成績一下子升了那么多。如今我在學(xué)校全級只能排到30名,可她不僅是第一名,還比第三名超出幾十分?!?/br> “哦?你沒問問她是怎么學(xué)的?” “我,我沒敢問,學(xué)校里好多同學(xué)說她談戀愛。我,我怕跟她走得太近,別人笑話我?!?/br> 曾文權(quán)的臉漲得通紅,說話有些磕巴。 曾文勝手里拿過一本書,順手給了弟弟一下,道:“沒出息,真談戀愛,會偷偷摸摸,反而沒人說。文芳是因為太優(yōu)秀,那些人嫉妒她,才會傳流言蜚語。你跟她同學(xué)這么久,還不了解她的性格?” 曾文權(quán)爭辯道:“哥,文芳她變了,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是曾文理從第三個人嘴里聽到說他這個堂妹變了的話。他沒說話,只是笑著聽文勝兄弟爭辯。 “怎么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在學(xué)校里很活躍,她是(1)班的學(xué)習(xí)委員,她進了廣播站,上次校運會她還得了名次。以前,她最不喜歡體育了。” “難道她真的談戀愛了?所以才有這么大的動力?愛的力量嘛!”曾文勝聽弟弟這么說,也有些好奇。 曾文權(quán)卻又搖搖頭,道:“我覺得應(yīng)該沒有,雖然很多人說她談戀愛,但大家說法不一。有人說她跟黃家誠;有人說她與汪志堅;還有人說她與全級排名第二的陳文干;還有人說她與她們班的班長吳友敬……” “傳言越多,越不可信?!痹膭傧肓讼氲溃岸紱]有固定的對象,肯定是別人隨意傳的?!?/br> 曾文勝感慨道:“不過,不管怎么樣,她學(xué)習(xí)成績好,卻是不可否認的。我都想問問她是怎么學(xué)的了?!?/br> “那還不容易,一個村里的,想問就去問唄?!痹睦硪娺@兄弟倆糾結(jié)這事,不由笑了。 “也對,阿理,我明天去你家玩,順便找找她。向她討教學(xué)習(xí)方法,說不定真有收獲呢?!痹膭俚馈?/br> “好啊,今天我就吃飯時與她聊了幾句。我回來幾天了,今天才見到她。之前她早出晚歸,聽說幫她同年爺賣衣服。” 曾文理與文勝兄弟說起堂妹的事情,三人各有一番感慨。 曾文芳自大年三十晚后,才讓自己徹底放松下來。她想,過了年,她也只不過十五歲,還是個大孩子,這幾天,就讓她享受一下孩子的愜意生活吧。 當曾文秀在大年初一想再觀察一下這位堂妹,找出她與原來的不一樣時,看到的卻是一位調(diào)皮、好玩、天真、活潑的大孩子。 “難道是我看錯了?”曾文秀有些懵懂,仿佛昨天所見到的堂妹只是她的錯覺。 第七十六章 陳家村 這個寒假,曾文芳過得精彩繽紛,陳文干這邊也收獲頗豐。 放假后,陳文干并沒有立刻回市區(qū)家里。母親汪依桐年廿十八才能回,父親陳志越是工商部門的干部,年廿十八都未必得空。 “最好年前能帶你師弟來一趟,拜拜師祖?!标惷拖肫鹜夤慕淮ь^看向陳文干,道:“外公讓我們?nèi)ニ野葑鎺煚?,文干,你去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