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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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見淵默默學(xué)著做。 那面條卻有它們自己的想法,不聽他使喚。 姜玿華默默嘆口氣,起身來到他旁邊坐下,說:“我來?!?/br> 便接過筷子,輕松卷起面條,發(fā)現(xiàn)太大一口,唐見淵吃起來不好看,就把面散開,從中間夾斷,卷起一半面條,把筷子往唐見淵手中遞過去。 唐見淵卻把嘴湊上去,一口把面吃了進去。 姜玿華哭笑不得:“多大的人了,吃面還要人喂!你該管靜王叫兄長了!” 唐見淵眼角眉梢都是笑。 姜玿華一怔,原來冷漠慣了的人偶爾笑一笑,殺傷力這么巨大。 不過她是個懶的,自己吃東西還要看心情,怎么可能被他一個笑收買,就放下碗筷,說:“乖,自己吃?!?/br> 唐見淵立刻作出為難狀:“手臂帶傷,吃不動……” “陛下傷的是左臂?!苯x華無語,十分無語,這個在所有人眼中如神明一般存在的帝王,居然有這么幼稚無賴的一面! 他抬起右手,微微皺眉。 姜玿華才想起,白日里他三拳打死了一頭猛獸,說不定右手也受了傷,心一揪,脫口就問:“疼嗎?” 唐見淵見她關(guān)心,便不說話,努力去拿筷子。 “我來吧,誰讓我心地善良,最是疼愛孩子的?!苯x華拿起碗筷,全然把面前的人當(dāng)成了三歲孩子,耐心地喂他。 不過這個“三歲孩子”實在太高大,姜玿華忍不住去按他的肩,按不下去,只好自己長跪起來。 一個喂,一個吃,配合十分默契,很快就吃完了面。 唐見淵冰冷雙眸中閃著些許奇異光芒。 姜玿華還要拿布巾給他擦嘴,一邊拿,一邊學(xué)著老母親的口吻笑嘻嘻地說:“我兒,以后可要記著為娘怎么把你拉扯大,等為娘老了,要好好孝順娘??!” 唐見淵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拿了布巾自己擦嘴,忍不住在布巾下笑了。 姜玿華強忍著沒讓自己臉紅,掙開他的手,讓玉落進來收拾碗筷,師奉恩帶著太監(jiān)們服侍唐見淵漱口洗手。 唐見淵又讓人都退出去。 姜玿華笑道:“陛下還要什么誕辰禮?再多的母后想不出來了?!?/br> “已經(jīng)夠了?!碧埔姕Y沉聲道,“朕很滿足?!?/br> 姜玿華點頭道:“好孩子,真容易滿足?!?/br> 又想起師奉恩說的他的過往,也難怪他容易滿足。 他缺少的不是權(quán)勢地位,不是萬國朝拜,只是家人的關(guān)愛而已。 唐見淵起身,來到一面云母嵌紫檀木屏風(fēng)前,上面畫著個正在蕩秋千的美人,笑容滿面,像極了姜玿華的神情,這畫本就出自她之手。 他看著那屏風(fēng),緩緩說:“一直以來,朕的誕辰禮都是寶馬名刀、治國書籍,或是教導(dǎo)朕的名師大儒……而父皇每年要朕送他的壽禮,便是朕對治國的看法。朕經(jīng)歷過的所有生辰,從來都與政事脫不開干系?!?/br> 他一直不知道,原來除了自己,天底下許多人在誕辰時會吃家人親手做的面。 可今天吃到了,還是她做的。 他的心不禁柔軟起來,伸出手去撫摩屏風(fēng)上女子的臉。 姜玿華起身,笑著說:“都過去了,陛下,以后你想要什么,母后給你什么,只要我辦得到!” 唐見淵將手指從美人臉上緩緩移到頸上,又輕輕勾勒著她的肩,他的聲音低沉好聽:“朕,不想母后給,想要念念給?!?/br> 姜玿華聽見自己的小名從帝王口中說出來,頓時如五雷轟頂,腦中噼里啪啦炸開各種顏色,簡直要把她炸暈過去。怔了許久,她沒骨氣地拔腿就跑。 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等于知道了jiejie是懷孕出宮! jiejie是先帝親封的皇后,卻懷了別人的孩子! 他會震怒的! 完了完了!全完了! 還沒跑出幾步,她被他拉住。 “念念!”唐見淵柔聲喚她。 姜玿華閉上眼狠命地要往前跑,卻掙脫不開,只得說:“陛下,念念是我meimei的乳名,陛下這樣稱呼自己長輩的名字,恐怕不妥!” “念念!”唐見淵偏不聽,念念念念念念,這個名字他在心里、在夢里,早就叫過無數(shù)次!如今當(dāng)著她的面叫出來,心中滿是喜悅。 姜玿華被他拉回去,在錦墊上坐下。她無比恐懼地看著他坐在自己面前。他背著光,她看不清他的眼神。 “朕早就知道你是念念?!碧埔姕Y看著燭光中她的臉,說得十分認(rèn)真,“朕已見過母后,她懷了身孕,朕會把寧王背后之人查出來?!?/br> 他的每一個字,姜玿華都聽得驚心動魄,一時間難以接受他知道了姜家所有的秘密。她微微顫抖著,雙手在袖中握成拳,不敢看他。 唐見淵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說:“朕既決定與姜家和解,不會因母后的事改變。念念不用害怕?!?/br> 姜玿華緩緩定下心神。 也是,從一開始的獨孤太妃,到現(xiàn)在的鄭太妃,她們都懷疑自己身份,難道唐見淵能看不出來自己是冒牌的? 自己和他的智力,從來就不是一個水平! 可恨他早看穿了自己,自己卻以為他沒有傳說中那么精明敏銳,原來自己才是傻的那個! 真是傻透了!傻透了啊啊啊啊啊! 她在心中淚流滿面,羞愧了許久,終于鼓起勇氣問:“陛下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你進宮第二日。”他淡淡說著,喝了口茶,深邃的雙眼一錯不錯盯著她。 姜玿華要吐血,進宮第二日?他連自己什么時候進宮都知道! 第二日,中秋宴?那天自己嚇得要死,靈犀、飛鸞她們還勸自己他沒發(fā)現(xiàn)呢! 姜玿華后怕不已,忙拍馬屁:“陛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是大祁之幸,百姓之幸!” 唐見淵:“……” 兩人尷尬對視片刻,氣氛凝滯。 姜玿華宛如犯錯被抓了個正著的孩子,坐在唐見淵面前,一動不敢動。 唐見淵卻像是查看珍寶一般,緩緩說起了她每一個令人生疑的細節(jié):“父皇陵墓里,你想不出辦法,撞在了這里?!闭f著,他指在自己胸口,微笑。 姜玿華臉一紅,急忙認(rèn)錯:“我冒犯陛下,罪該萬死!”說著,就要向他叩拜下去。 他伸手扶住她的肩。 姜玿華被迫看他。 “秋獵時你被昊陽潑酒,原形畢露?!?/br> 姜玿華尷尬地笑,果然,就那么一會兒工夫,他還是留意到了那顆淚痣。 “還有那把鎖。母后早已不戴,你卻很喜歡?!?/br> 姜玿華能說什么,只能繼續(xù)拍馬屁:“陛下慧眼如炬,不愧是大祁帝王,威震四海!” 唐見淵強忍住笑意。 姜玿華知道他沒有追究的意思,慢慢放松下來,接著一怔,問:“陛下怎么知道我喜歡隨身帶那把鎖?” 唐見淵笑了:“五年前,鴻業(yè)寺?!?/br> “鴻業(yè)寺?聽著耳熟……”姜玿華開動小腦筋,就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饅頭。”唐見淵提示。 姜玿華恍然大悟,那年姜家跟隨先皇、先皇后一行北上避暑,某個晚上歇在鴻業(yè)寺,jiejie餓得不行,兩人偷偷去廚房找吃的。jiejie怕被人撞見想要回去,自己就把鎖摘下來給她,讓她扮成自己在廚房里吃些東西,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菩提樹下站著個同樣來覓食的少年。 第二天她去找昨晚的少年,又給了他幾個饅頭,怕他餓著。 原來,竟是當(dāng)今天子么? “不,不對。”姜玿華說,“吃了我饅頭的人不是陛下,我聽見大哥叫他名字呢?!?/br> 否則她也不敢偷偷給人家饅頭。 唐見淵看著她,差點失笑:“第二日你認(rèn)錯了人,前一晚遇見的卻是朕?!?/br> 姜玿華頓時覺得有些丟臉,這該死的臉盲癥! 唐見淵收斂笑意,沉聲:“那人叫葉承,與你大哥一樣,自小是朕的伴讀?!?/br> “葉承?已逝的輔國大將軍之子?” 唐見淵點頭。 姜玿華怕他傷感,繼續(xù)回到正題上來:“原來陛下從小就嘴饞!” 唐見淵不說話,兀自拿起案幾上的布巾,沾了杯中茶水,看向姜玿華。 姜玿華知道他要做什么,想后退,卻像上回那般,被他捉住雙手,然后擦去了臉上淚痣。 唐見淵垂眸將她看了許久,仿佛看見一件渴望已久的絕世珍寶,眼中閃起光芒。 姜玿華更加無地自容,原來自己被獨孤太妃她們質(zhì)疑身份的那一晚,他就用擦去淚痣提醒過自己,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自己只會牽強地蒙騙他,并且再次為“騙過”他而沾沾自喜! 他不但替自己隱瞞了那么久,還屢次為自己解圍。 “怎么謝朕?”唐見淵沉聲道,將她的雙手捉到自己胸前,兩人靠得極近。 “什么???” “朕幫你良多?!?/br> “嗯……是……”姜玿華真心實意地點頭,“陛下先放開我,我這就報答陛下!” 唐見淵緩緩松開她的手腕,盼著她說以身相許之類的話,結(jié)果小姑娘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留下他獨自在殿內(nèi)茫然。 姜玿華很快就回來了,手中托著兩盅湯,小心翼翼送到他面前,看他臉色有些黑,輕聲說:“倉促了些,不成敬意,請陛下不要怪罪……明天、明天我再給陛下做別的……陛下要是覺得不夠,我可以入宮為奴,為陛下做一輩子膳食報答陛下!” 說著,她揭開蓋子,一盅昆布魚翅湯,一盅筍干臘rou老鴨湯,都是剛才離開膳房時讓宮人準(zhǔn)備的。 唐見淵的臉色更黑了,看她一眼,低頭嘗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