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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妻謎(331-340)

丁煜既然敢于胸有成竹地一人隨他前來,那么,就自有他的底氣。沒猜錯的話,丁煜應(yīng)該會些拳腳工夫,表面看起來像個生意人,但實(shí)際拳腳工夫很可能不在那五個粗壯手下之下。

    如此一來,田一天就不得不謹(jǐn)慎了。原本,田一天是想借助自己的蠻力,猝不及防地對丁煜發(fā)動攻擊,用石頭將丁煜砸死的深山之中,偽裝成山石自然滾落將其砸死的假象。

    如今看來,純靠蠻力,自己一個少年人,只怕未必是丁煜的對手。但,若自己錯過了這次機(jī)會,很可能死的便是他。事至如今他田一天倒并不畏死,最關(guān)鍵的是,憐兒所受的侮辱、母親所受的非人暴行,一切便都白受了。

    到底怎樣才能最大程度地解決掉丁煜呢?武力上不占便宜,要論心智,對方同樣不比自己一個小屁孩低。那么,到底有什么才是對方最大的弱點(diǎn)呢?

    田一天同丁煜一路走著,一路都在暗中苦苦思忖。他將自己當(dāng)成就是丁煜,模仿著對方此刻的狀況、此刻的心理。他決定利用對方的心理去發(fā)力。

    仇與恨,黑與暗,將一個陽光般的少年硬生生逼成了腹黑。

    “給老子打起點(diǎn)精神來!發(fā)什么軟!”丁煜雖然并不將小屁孩田一天放在眼里,但習(xí)慣性的警惕還是一點(diǎn)也不缺,所以一直都是田一天在前,他緊隨其后,不讓對方有半點(diǎn)搞小動作的機(jī)會。眼見田一天走到越來越深的大山里,腳步開始有些猶疑畏懼,丁煜不高興了,在背后喝道。

    再繼續(xù)往前,便是一道高高的崖頂。那道崖頂并不算是涼駝山中最高的懸崖。涼駝山中群峰聳峙,從來就不缺少絕壁,眼前那道崖頂在其中只能算是中等偏高而已。

    但

    是,田一天知道那道崖頂?shù)南路絽s很恐怖。只有涼駝山的山民們清楚,那道崖頂?shù)南路娇胺Q蛇谷,顧名思義,就是出沒著各種各樣成群的毒蛇。人一旦掉落下去,當(dāng)然最大的機(jī)率就是直接摔死,就算僥幸不被摔死,那么也必定會被很多毒蛇給咬死,完全不可能有存活的希望。

    “對,是往這個方向的,我記得?!笨吹窖马敚镆惶煜肓似饋?,回頭告訴丁煜。

    “行,我信你。在前頭帶著。”丁煜冷冷道。

    即使再輕視田一天,出于警惕,丁煜當(dāng)然仍是讓對方在前邊走著,他跟在后頭。兩人一前一后走上那道山崖,離崖頂越來越近。

    走到半山腰,田一天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這次不是裝,而是真怕。崖頂?shù)乃闹芊諊幧?,而田一天,畢竟不過還是個孩子而已。

    “長點(diǎn)出息吧!”丁煜在背后似乎看到田一天在打著寒戰(zhàn),譏笑道。

    風(fēng)在樹叢間揪扯,發(fā)出嗚嗚之聲,如同在揪扯著死人的頭發(fā);月亮不夠圓滿,像個殘廢的太監(jiān),在半空中有氣無力地呻吟;濃云就像死人的尸斑,在天空中浮腫著。夜梟般的山鳥,有一句沒一句地冒出幾聲鬼話。

    十二三年后的田一天回想起來,終于明白了心理師亨利為什么會花那么多時間在崖頂穿梭研究,看來亨利還真敬業(yè),肯定是想琢磨出十二三年前最逼真的陰森氛圍,然后替雷宇天還原出來。

    少年的田一天就在那樣如同地獄般的陰森氛圍中行進(jìn)著。他雖然白天沒少進(jìn)山,但如此深夜穿行于深山,卻是一次也沒有嘗試過。

    終于,來到了崖頂。翻過崖頂再深入一段,基本便是成功在望了。

    崖頂上,幾塊光禿的大石頭,如同光頭男人被砍下的腦袋矗立在眼前。田一天不僅怕,而且走得有些累,雙腿略微有些軟。

    但,為了求生,迫于丁煜在身后的威脅,他依然麻木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著。

    直到,崖頂上,田一天的身子突然向外一側(cè),腳下一滑,如同馬失前蹄一般,然后整個身子都向下軟了下去。

    顯然,他是一不小心,一腳踩在崖頂邊緣,向懸崖滑落了下去。

    “救命啊!”田一天本能地駭然驚呼,聲音凄厲,十魂丟了九魂。懸崖望不到頭的高,任誰摔下去都死路一條。

    丁煜就算對自己兒子也只能關(guān)心愛護(hù)到這個份上了。他眼見田一天身體軟下去的同時,還沒等田一天喊出聲來,人便如離弦之箭,沖了上去。

    也不知道是愛財(cái)心切,生怕斷了財(cái)路,還是本就一直都小心翼翼擔(dān)心田一天摔落,總之,這一刻,丁煜似乎不經(jīng)任何思考便沖了上去。

    好在,田一天是一只腳滑倒,才往下摔落下去的,這樣,他另一側(cè)的手臂便反應(yīng)過來,死死抱住了懸崖邊緣。當(dāng)然,即便這樣也只怕?lián)尾涣硕嗑谩?/br>
    “曹!叫你長點(diǎn)眼!”丁煜大罵一聲,立即命令田一天懸在半空的另一只手舉起來,丁煜拉住那只手,拼力將田一天往上拉。半天,終于給拉扯了下來。

    田一天總算保住了小命,站在一塊突起的小石頭旁,腿卻發(fā)著抖。丁煜也心有余悸,死個田一天不管他一毛錢事,可價值連城的涼宗墓,他找誰要去?

    丁煜準(zhǔn)備喘一口氣,眼看田一天好不容易站在了懸崖上,身子因?yàn)槲窇侄瘟嘶巍?/br>
    只是在電光火石之間,那晃動突然變成向著丁煜傾斜而來,猛撞在丁煜胸口。

    當(dāng)胸口如同受到巨石一砸時,丁煜才發(fā)現(xiàn)自己低估了這半大小伙的力氣。那簡直就是一座小鐵塔,向他傾倒過來。

    第337章少年的反抗與失憶

    丁煜正立在崖頂邊緣,將田一天拉上來又不過才半秒鐘而已,他哪能想到會如此變故橫生。整個身軀頓時向后仰去,而后方,便是萬丈懸崖,便是人間深淵。

    丁煜往后這一倒,比田一天那一滑要厲害得多。因?yàn)橹挥刑镆惶熳约呵宄?,從小破屋中開始,他所有的怯懦,所有的求生欲望,便全是偽裝出來的。只不過,正常的少年都理所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那樣的表現(xiàn),所以,連他自己都差點(diǎn)信了自己的怯懦。

    尤其在崖頂附近時,陰風(fēng)瑟瑟,讓他直打寒戰(zhàn),這些都是真實(shí)的,并非假裝。

    田一天滑落的那一刻,一切都已在心中計(jì)劃好。按照心中計(jì)劃,有四成的可能真的滑落蛇谷,萬劫不復(fù);有六成的可能來得及抱住崖頂,等待丁煜救援。

    而只要是賭對了后邊的六成機(jī)會,那么田一天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丁煜一定會第一時間不假思索地沖上來救他。

    這便是他將心比心、換位思考后得來的結(jié)果。他成績那么好,一向不是個笨孩子。他在賭,貪欲在丁煜心中占到了第一位,肯定舍不得讓他田一天去死;他在賭,涼宗墓唾手可得的萬貫家財(cái),丁煜肯定死也不會愿意放手;他在賭,人為財(cái)死鳥為食亡;他在賭,利令智昏。

    丁煜冷不丁受到的撞擊與田一天的自己滑落完全是兩回事,所以,他緊急揮出雙臂在空中如船槳般劃動著想要維持身體的平衡,但人還是猛然向著懸崖倒去。

    如果丁煜就這么仰面摔下去,完全不可能有機(jī)會像田一天那樣抱住懸崖邊緣。等待他的,只能是死亡的結(jié)局。

    然而,田一天還是有點(diǎn)低估了丁煜

    的能力。田一天的袖口一緊,他才發(fā)現(xiàn),丁煜臨摔下去前,用揮舞的一只手臂拉住了他的衣袖,死不放手,似想借他之力止住身體繼續(xù)后仰的趨勢,又似想要拖他一起殉葬。

    還好田一天不缺少蠻力。在少年中,他的力氣向來壓過眾人,即使面對個把成年人,他也足夠抗衡。

    更要緊的是,田一天做好了被拉的準(zhǔn)備,因此腳預(yù)先便站在一塊突起的小石頭邊?,F(xiàn)在,他便用腳尖死死抵住那塊石頭,身體同樣拼命向后仰著。

    這樣看來,這兩個人就如同在生死之頂做著拔河比賽的游戲,只不過二人拉扯的不是繩子,而是田一天的衣袖;只不過,兩個人一個背朝著無底深淵,一個背朝著崖頂巨大的巖石;一個向死,一個向生。

    馬上要頂不住了。田一天用空著的另一只手迅速解開自己的衣扣,迅速的脫衣。他要將衣服脫掉,送給丁煜去陪葬。

    就在衣服將要被脫下時,隱隱似乎有個黑乎乎的塊狀物在眼前飛過。那似乎是一塊石頭,從田一天背后的黑暗中飛了出來,猛砸在丁煜的胸口。

    生死一線之際,丁煜正好被石頭砸中。那石頭就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丁煜頓時向后仰倒的趨勢猛然加速,與此同時,田一天的衣服徹底脫落,丁煜扯住那件衣,把那件衣當(dāng)成了另一個田一天一般,向著無底深淵墜落了下去。

    田一天聽到丁煜最后的恐懼尖叫劃過陰涼的夜空,激起夜鳥怪叫,山谷回響陣陣。從那道聲音,他能夠欣慰地確定,丁煜不會像他那樣幸運(yùn)地攀住懸崖邊緣;等待丁煜的,是深淵,是毒蛇之咬。丁煜,死定了。

    那也是田一天最后的記憶與念頭。因?yàn)橐路拿撀洌拖癜魏颖荣惖碾p方,仰倒的絕不會只是其中的一方。

    就在丁煜向懸崖下仰倒下去的同時,田一天也同樣失去了力量的平衡,整個身子向后仰著,蹬蹬蹬連續(xù)幾步,飛快地倒向崖頂那些崢嶸的巖石。

    失衡狀況下的速度極快,力度也極大。只在瞬息之間,田一天摔倒在巖石上。

    他不是屁股先著地,不是手臂先著地。先著地的,是他的后腦勺。腦袋重重地、重重地叩在身后的巖石一角。

    他聽到一聲春天驚雷落地般的聲音,在他一個人的腦袋里轟鳴,震撼著他頭腦中的每一寸方圓。轟鳴的同時,他雙眼正好仰望著悲涼的夜空,只見到天上掛滿了數(shù)以萬計(jì)的小星星。比起他平時見到星星要多出了太多,就好像平時慣于潛水的星星現(xiàn)在全都冒了出來。

    他分不清那是天空中真的星星,還是他雙眼冒出的金星。他只知道那星星出現(xiàn)得極其短暫,爾后便一一熄滅,他整個人都隨同著熄滅的夜空,暗了下去,沉入無力的漆黑。

    再醒來時,眼前早已沒有群峰,沒有懸崖,也沒有了將他碰傷的巖石。當(dāng)然,就算有他也想不起來是怎么回事了。

    看窗外,那應(yīng)當(dāng)是一個郊區(qū)。他睜開眼,花了好久的時間,默想自己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樣一間白色石灰墻壁的屋子里,怎么會躺在一張灰色的床單之上。

    終究沒能想明白緣由。不僅想不明白緣由,就連自己是誰、從哪兒來,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都記不起丁點(diǎn)來。

    嘰嘰喳喳幾聲,有幾只麻灰色的麻雀在空氣中撲閃著,落到他的窗臺上,好奇地看他幾眼,又飛走了。

    他能知道那是麻雀,但他卻絲毫想不起自己此前在什么地方見過麻雀。

    他試著從床上坐起,卻發(fā)現(xiàn)一時幾乎坐不起身來。不是腿的問題,不是手臂的問題,也不是腰的問題,而是他發(fā)覺自己的頭重如壓著一座山包,不僅沉重、昏沉,而且痛得厲害。

    他拍了拍腦袋,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頭腦中就好像不屬于他的。他明明想調(diào)出一些記憶的片斷,頭腦卻根本不聽他的。什么也調(diào)不出。

    從醒來的第一天起,一個小胡子的高個男人便出現(xiàn)在他生活中,照顧他,給他買吃買穿。

    在旁人面前,這個名叫金佑貴的小胡子男人都是叫他為兒子,時間久了,田一天也就漸漸形成了一個概念:金佑貴是自己父親,自己是金佑貴的兒子。

    第338章想念白裙子

    跟著金佑貴在郊區(qū)沒住多長時間,便是搬家。金佑貴帶著自己搬往了一個到處都是梨樹,四處都彌漫著梨子果香的偏僻小鎮(zhèn)。

    在梨林鎮(zhèn),自己認(rèn)識了賀老漢,認(rèn)識了很多鄉(xiāng)親,認(rèn)識了大大小小的朋友。除了想不起往事,自己同其他少年并沒有太大區(qū)別。甚至,賀老漢等鄉(xiāng)親對這個憨頭憨腦的少年還多出幾分喜愛。

    雷宇天能感受到,金佑貴并不熱愛與梨林鎮(zhèn)的鄉(xiāng)親打交道,也并不怎么熱于干活,倒是田一天樂于幫著鄉(xiāng)親,一起在果園做這做那。

    他的個頭,也是在果園那段時間,飛快地成長著,身體里如同有了一個小馬達(dá),力氣與日俱增。

    他倒是樂得梨鎮(zhèn)那樣的時光,只是不知為什么,在梨林鎮(zhèn)時,有時候他會微微感覺作為父親的金佑貴稍有些奇怪。比如說,連年來他都對自己不錯,盡著父親的責(zé)任,不亞于任何父親對兒子的養(yǎng)育之恩,但另一方面,他又總感覺父親對自己并不怎么熱情,隱隱約約,總是有點(diǎn)疏離。

    當(dāng)時的雷宇天,把這些理解為父親的性格使然。畢竟,他都誰

    好像都是有點(diǎn)若即若離、不冷不熱的樣子。

    也不能說金佑貴對自己不關(guān)心。有時候,他也會主動找自己談心。然而,談的次數(shù)多了,雷宇天發(fā)覺,父親繞來繞去,總會繞到他的記憶問題。

    “來梨林鎮(zhèn)之前的那些事,現(xiàn)在該慢慢想起來了吧?”父親金佑貴總會這樣試著提醒他。

    然而,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在雷宇天這兒都只能得到否定的答案。當(dāng)時的雷宇天,確實(shí)是什么也想不起來。

    要說頭腦中還有著唯一一點(diǎn)的殘片,那就是,當(dāng)他抬頭看著晴空中飄過的白云,他突然會覺得那些潔白云朵,就要在空中凝成一襲白色的衣裙。

    那白色的衣裙,他好喜歡,好想念。他對著白色的云朵,想了好一會兒,卻依然想不起白色的衣裙跟自己到底有什么關(guān)系。

    有一次他鬧了笑話。梨林鎮(zhèn)有個jiejie新買了白色的褲子與上衣,從金佑貴家門前路過。正提著水桶的雷宇天放下了膠桶,像是被一種看不見的東西栓住了似的,就那么跟在白衣服jiejie的身后走,一直走,跟到了人家家門口。

    要不是因?yàn)猷l(xiāng)親一直對他的印象還不錯,知道他是個憨直的孩子,那天白衣服jiejie的哥哥非跟他干一架不可。

    挨了白衣服女孩家里人一頓臭罵后,雷宇天默默地走開了。他沒有找父親訴說,沒有找賀老漢訴說,沒有找任何的人訴說。他只是默默地走到梨林鎮(zhèn)的小山崗,抱著雙膝,坐在山崗上,空空地望著遠(yuǎn)方。

    一陣山風(fēng)吹過,當(dāng)時的他心里就像搖晃著一窩亂草,心亂如麻,卻又完全不知為何而亂。他沒來由地難過,沒來由地流下淚來,卻完全不知他難過的淚水為誰而流。

    直到大學(xué)里,他再次被一襲白衣白褲的身影所吸引,整顆心都被那白蝴蝶般的身影牽著飛了起來,跑出很遠(yuǎn)。

    大學(xué)畢業(yè)時,那個名叫酈采彤的白衣服女孩來到他身邊,成了他的女友。他頓時感到了缺失了這么多年的人生有一種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圓滿。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圓滿,又為何而充實(shí)。只覺得苦澀流離的某個夢,突然便有了依托。

    “憐兒,我的好憐兒。我現(xiàn)在終于知道為什么會一看到白色的身影就悵然若失,終于知道我為什么會喜歡上酈采彤了。憐兒,是我不好,十三年,整整十三年,我把你忘得那么徹底。我以為自己喜歡酈采彤,實(shí)際上,冥冥中想的念的卻是你,錯把她當(dāng)成了你的影子。”

    山坳里的風(fēng)便大了些,孟憐兒墳上的雜草已經(jīng)被雷宇天清理干凈,但墳?zāi)顾闹艿膩y草卻依舊迎風(fēng)搖晃。

    “我竟然一點(diǎn)都想不起那白色的衣服對我意味著什么,我竟然一點(diǎn)都想不起你來。哪怕你一個眼神,拋給我的一道笑容,我竟然都整整十三年想不起來!憐兒,小天白讓你愛了那么久,疼了那么久,卻把你扔在這荒山野嶺,十三年都沒能陪陪你?!崩子钐旆畔伦詈笠恢觌s草,慢慢地、慢慢地俯下身去,用額頭碰著那干燥的墳塋之土。

    他用額頭親吻這荒涼而苦楚的大地。唯有如此,他才能將自己的距離與長眠于地上憐兒的距離縮到最小,將十三年春夏秋冬的距離縮到最小,將生與死的距離縮到最小。

    蛇谷崖頂之后的事,現(xiàn)在雷宇天已經(jīng)大致能夠理出來。

    那晚,當(dāng)丁煜一幫禽獸在威逼凌辱他們母子之時,外邊至少有兩個人是躲在暗處偷看、偷聽的。后來丁煜的五個手下便是去追趕那兩個人了。

    現(xiàn)在想來,雷宇天覺得被追趕的那二人中,有一個很可能便是后來的養(yǎng)父金佑貴。

    他試著還原當(dāng)時的情形。

    金佑貴很可能也是一個流竄于山中的盜墓者,只不過,他與丁煜并不屬于同一波人。

    十三年前的那個夜晚,金佑貴應(yīng)該便躲在窗外,目睹了田一天母子被威逼的、慘無人道的過程,并且再撤離時弄出了聲響。

    丁煜的人去追趕了金佑貴,但也不知什么原因,一定最終是追丟了。不僅追丟了,金佑貴反倒還跟上了丁煜和田一天的行蹤。

    一直偷偷跟上崖頂后,金佑貴目睹了田一天險些將丁煜推下山崖。當(dāng)時,丁煜死死扯住田一天的衣袖不放,眼看兩個人就要一起扯下山崖,同歸于盡。這顯然不是金佑貴想要的結(jié)果。

    丁煜死對他來說不是壞事,還少了一個奪取涼宗墓的競爭對手。然而,田一天卻萬萬不能死。

    田一天急忙脫掉衣服擺脫丁煜的同時,金佑貴也很急。為了不讓田一天死,一定是金佑貴抄起了地上的石頭,猛砸向丁煜。那塊石頭成為丁煜最后的死亡通牒,終于,帶著丁煜滾下了懸崖。

    可以說是田一天脫下衣裳救了自己,也可以說是金佑貴那一石頭救了他。

    當(dāng)然,金佑貴并非出于多大的善心。他救下田一天的同時,一定是想著像丁煜那樣,繼續(xù)控制田一天,逼田一天帶他去山洞找涼宗墓。

    第339章禽獸糟蹋之后

    只是,世事人算不如天算。田一天身體失衡,狠狠砸倒在巖石角落,暈迷過去。

    金佑貴見田一天暈迷后,一定是悄然走出了月光下的巖石叢,將后者背了起來。

    金佑貴當(dāng)然明白必須帶走田一天。很簡單,任田一天繼續(xù)留在崖頂,過不了多久照樣會被丁煜手下或

    者其他盜墓者趕來、帶走。

    在任何盜墓者眼里,此時的田一天懷揣著玉馬,心中掩藏著那個涼宗墓的山洞秘密,他就是個香餑餑、金蛋蛋。誰帶走他,誰就帶走了一座空前的金庫。

    帶走田一天后,金佑貴一定也設(shè)想過威逼利誘種種手段,只等田一天一醒來,便使出這些招數(shù),讓田一天帶他找到墓地。

    只是,在田一天偶爾醒轉(zhuǎn)的過程中,金佑貴卻發(fā)現(xiàn),田一天似乎摔糊涂了,啥也想不起來了。

    金佑貴肯定期盼著這只是短暫的失憶現(xiàn)象,于是,他將田一天暫時帶在身邊,想要等待他的記憶恢復(fù)。期間,他或許想過很多方法去提醒田一天,引導(dǎo)田一天想起涼宗墓的往事來,直到六七年的時光過去,金佑貴仍然沒能等到田一天的記憶復(fù)蘇。

    到底何日記憶才能復(fù)蘇,金佑貴終于變得不再有絲毫把握。他已經(jīng)找不到更好的辦法幫助田一天記憶復(fù)蘇,那筆價值連城的財(cái)富對他來說雖然重于一切,但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無緣去撬開它。相反,田一天失蹤多年,一定有很多盜墓同行都在苦苦打聽他的死活、追尋他的下落,一旦發(fā)現(xiàn)在金佑貴身邊,必定毫不猶豫地對金佑貴大下殺手。

    金餑餑田一天在金佑貴手里,成了燙手山芋。

    金佑貴擔(dān)心的事情也終于來到了。當(dāng)田一天靠著自己打工賺錢念了大學(xué),到了臨近畢業(yè)時,古董商余生海的人發(fā)現(xiàn)了金佑貴,并且找上了他。

    金佑貴的實(shí)力肯定遠(yuǎn)遠(yuǎn)無法與余生??购?,權(quán)衡之下,金佑貴選擇將田一天這個燙手山芋轉(zhuǎn)給余生海。金佑貴肯定得到了一筆可觀的錢,而條件,便是永遠(yuǎn)離開田一天,不再來余家打擾。

    雷宇天苦嘆了一口氣。想來真是可悲又可嘆,自己之所以接連被金佑貴、余生海認(rèn)作兒子,真正的原因,居然全是因?yàn)槭昵暗哪强诰?/br>
    如果自己沒有在山中那口井邊停留喝水,如果喝水時憐兒送他的那串石子手鐲沒有掉落井中,如果他沒有潛下井底發(fā)現(xiàn)天大的奧秘……那么,他的整個人生都完全不是今天這個軌跡。

    如果沒有涼宗墓卷起的風(fēng)波,自己一定會繼續(xù)愚公移山般地挖著野豬坑,最后或許會將丁煜扎死在野豬坑中。接下去,他會好好陪著孟憐兒、守護(hù)著孟憐兒,兩人應(yīng)該早已是相依為命的一對小夫妻,而不是如今這樣的陰陽兩隔。

    不知道在孟憐兒的墳前坐了多久,雷宇天終于將額頭從墳塋上抬起,最后跟憐兒說了幾句悄悄話,這才慢慢起身,慢慢走出涼風(fēng)四起的山坳。

    原本,在去山坳看憐兒之前,他是要先去看母親孫月墓地的。然而,在福伯屋里時,福伯告訴了他,孫月因被拉到城里去驗(yàn)尸,后來就在城市里火化了,連墳?zāi)苟紱]能在村里留下。

    雷宇天重新走回村里,路過孟憐兒家,一直往前走,走回到自己家門前。

    自然是沒有鑰匙。雷宇天撬開了家門,掃去門前厚厚的蛛網(wǎng),抬腿走進(jìn)闊別十三年的家。

    還是當(dāng)年的家,卻又早沒了當(dāng)年的半點(diǎn)舊貌。桌子、椅子、床,無處不是積滿厚厚的灰塵。

    雷宇天在家中找了又找,沒能找到類似于骨灰盒的物件。他不知道母親的骨灰放到了什么地方。

    重新又去到福伯家。還有很多不曾詳細(xì)了解的情況,他還需要再問問福伯。

    “福伯,十三年前的那天晚上,我失蹤之后,村里接著都發(fā)生了哪些事情?”雷宇天坐下后便問福伯。

    “我為什么今天見到你時嚇了一跳,你知道吧,就是因?yàn)榇蠡锒家詾槟愀銒屢粯?,遇害了。”福伯重又回憶起?dāng)年事來。

    “那天晚上,你和你媽突然不見了人。你爸可能是白天太累,先睡著了,都已經(jīng)到快天亮了才醒過來,到處找你娘倆,找不到。一開始他可能也是不好驚動全村,直到找遍了全村都沒找著,才急得不行,慌里慌張地叫上我們一幫老哥們,一起進(jìn)山去找?!?/br>
    “在山里找了一早上,還是沒找見人影。大伙肚子都餓了,先回家來吃早飯。我快走到家門口時,一個人低頭低腦地沖過來,把我拉到一邊。我一看,是平時在山里守林護(hù)林的老徐?!?/br>
    “老徐跟我算沾親帶故,平時關(guān)系也還不錯。但我那天一看他,臉色特別不對勁。我就問他遇上什么事了。他做賊似的跟我說,昨晚在山里打貓頭鷹,結(jié)果轉(zhuǎn)悠到一個小破屋邊,看到了不該看的事?!?/br>
    “我一聽好像有情況,就問老徐到底啥不該看到的事。他就跟我說了,說他聽到大夜里的,屋里竟然有女人哭,就連忙蹲下來,躲在窗戶外頭看。結(jié)果……他就看到了五六個男人,在欺負(fù)你們娘倆。你被他們打得半死,你娘被那幫畜牲糟?!?/br>
    “他看到你娘受不住欺負(fù),一頭撞死在了橫放的尖樹桿上。老徐知道出大事了,不敢久呆,偷偷往遠(yuǎn)處撤,想逃走再說。逃走的過程中沒想到另外也還有人躲在屋子旁邊偷看,那人撤走時弄出了聲音,驚動了屋里丁老板他們?!?/br>
    “丁老板當(dāng)然緊張了,叫那五個人分成兩撥追老徐和另外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老徐虧著在山里護(hù)林這么多年,對地形比那幫人熟得多,跑了半天總算甩掉了那幫人?!?/br>
    “他沒敢再在山里呆,直接就下了山回村里。他找到我就是因?yàn)樾睦镉峙掠謸?dān)心,亂得不行,把這事跟我說了,問我要不要出面說穿?!?/br>
    “我知道老徐擔(dān)心什么。從心里頭,他肯定想揭穿丁老板那幫人,幫你娘報(bào)仇出氣,可丁老板那幫人心狠手辣,他也見識到了,所以他很怕自己也跟你娘倆一樣,遭到毒手!”

    “你也知道,我在這村里頭雖然沒個一官半職,但平時也還有點(diǎn)威信。老徐想找我拿主意,我一聽,這哪還用說,肯定得出面揭穿了!揭穿了,讓公安去抓那幫壞人,一來替你娘出氣報(bào)仇,二來當(dāng)時你不是還扣在他們手里嗎?早一點(diǎn)抓住他們,就能早一點(diǎn)把你給救出來不是嗎?”

    “這么想著,我就跟老徐鼓勁,陪他一起找到你爸,然后又一起報(bào)了警。公安來后,由老徐領(lǐng)著進(jìn)到十幾里外的深山里,找到那處破屋。還好老徐透露得及時,你媽的尸身,那幫人都還沒來得及處理,就堵在那棵橫放的樹桿上。唉……想起來真是慘,孫月妹子太可憐了!”

    第340章她哭了一夜

    雷宇天沒有去打斷福伯,但聽到這里,他卻再一次握緊了拳頭。他能夠明白為什么母親的遺體會一直在破屋里放了半天沒被處理掉。要是丁煜不出事,肯定是會打電話安排其他手下前去處理現(xiàn)場的,只是,丁煜被自己推下了山崖,那五個在場的手下又追進(jìn)了深山,不找到老徐和金佑貴不罷休,所以孫月才會被撂在了破屋里。

    “你爸抱住孫月大妹子,哭了兩聲就暈過去了。那場面,我和老徐都看哭了呵!我當(dāng)時算冷靜一點(diǎn),沒辦法,不冷靜也得冷靜。我就連忙提醒公安,還有個孩子在丁老板他們手里,得趕緊抓到他們,搶救你!”

    “老徐記得那五個人長什么樣,有他幫忙,公安倒是很快將五個人抓到了。就是他們的老板丁煜,公安怎么找都找不到。公安加緊審,審出來丁煜是一個人同你一起去了深山里頭。公安又增派了人手進(jìn)山找,最后也沒有下落?!?/br>
    “既沒找到丁煜,也沒找到你。我們幾個鄉(xiāng)親都聚在一起猜測,估計(jì)你是沒了。丁老板多心狠手辣的人?多半的可能,是在山里頭把你給殺了,然后他自己潛逃,逃到外省,公安找不到他了。當(dāng)然,也有鄉(xiāng)親猜測,你可能在山里頭找個什么角落,跟丁老板一起同歸于盡了!”

    “我們這些猜測根本不敢當(dāng)著你爸的面說。不管是猜測的哪一種,你都不可能還活著。這道理其實(shí)勝樸他也明白,我們看他一天到晚失魂落魄,又是叫孫月的名字又是叫你的名字,我們就看得出來?!?/br>
    “你們娘倆這個案子,牽出村里很多傳言,都說山里有了不得的大古墓,丁老板是因?yàn)檫@個才對你們娘倆下手的。鄉(xiāng)政府后來還特地出面來辟過謠,說那是丁老板他們誤信謠言,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古墓。”

    “我跟鄉(xiāng)政府的看法差不多,哪來什么古墓,我在山里走了幾十年怎么都沒發(fā)現(xiàn)?這傳言害人啊,害死了孫月大妹子,也害了你!直到這接連十二三年里,還不停有些外頭來的人,在村里打聽古墓的事情,我只要一碰到這種人,都直接跟他們說是狗屁不通的謠言!”

    “你娘給運(yùn)到城里做那什么……法醫(yī)解剖吧?后來案子明了了,你娘也在城里火化了。案子結(jié)了,除了丁煜找不到人,其他五個人全被判了。”福伯說。

    “槍斃了嗎?”雷宇天急問。在他心里,恨不能將那五個人都千刀萬剮,叫那五個人都去陰曹地府陪伴丁煜。當(dāng)時只是限于情勢,少年的他只能選擇對付丁煜一個而已。

    “小天啊,要我說,那幾個牲畜確實(shí)該死,怎么死都不可憐。但我聽說,根據(jù)后來的審問,加上老徐的回憶,法院認(rèn)定他們什么罪名來著……反正不是殺人罪。孫月妹子是自己撞死在木頭上的,死得真不值!”

    “聽說那幫牲畜都判了十一二年。不解恨呵,就算不死,他們也該牢底坐穿,無期徒刑才對!”福伯替雷宇天感慨。

    “十一二年?現(xiàn)在差不多都放出來了吧?”雷宇天一皺眉頭。

    “可不是嗎?去年就聽說有個耳朵長rou瘤的男人出現(xiàn)在村里,還在打聽山洞的事情!”福伯回道。

    “還在打聽?”雷宇天心中一動。

    看來,坐完牢出來的那五個人渣依然半點(diǎn)也沒有死心,還在打“涼宗墓”的主意呵!

    “要說打聽,從來就沒停過。你剛失蹤那幾年,還總有些人來村里打探你的消息,問你有沒有重新活著回到村里呢!”福伯說,“小天呀,我也不知道你這十幾年是去了哪,能夠活著就好。我得提醒你一句,以后還是盡量少回村里來了,這次也不要聲張,呆會福伯就送你沿小路偷偷走掉!你可不知道,那些人要是聽到你活著的消息,這個村又要天翻地覆了,你的麻煩又得來了!”

    “謝謝福伯。這事呆會說,您說后來孟憐兒,又是怎么一回事?”雷宇天問。

    “憐兒的事就沒誰知道得清楚了,我也不是太清楚,可能只有她自己爸媽知道內(nèi)情吧!但我估計(jì)吧,可能跟你的失蹤、她奶奶的過世有點(diǎn)關(guān)系。村里人都知道,憐兒爸媽常年在外,說是做小生意,其實(shí)有可能是在躲計(jì)生吧?有沒有在外邊偷偷超生兒子,這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們夫婦倆,對憐兒這女娃是不太上心的?!?/br>
    “要說感情,憐兒跟你們一家的感情可能還強(qiáng)過跟她爸媽。當(dāng)時誰不說你們倆是最般配的一對?可誰成想,你突然失蹤了,她哭得那個傷心??!才沒幾天

    ,她整個人就瘦了一圈!有次我半夜起來解手,聽到有人低著聲哭,仔細(xì)一聽,就是憐兒在屋里哭!我聽了很久,她就哭了很久!我后來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回屋睡覺去了。躺在床上我眼淚都出來了,我聽著揪心啊,憐兒對你那是多深的感情,能夠一整夜一整夜為你哭!”

    “這傻憐兒……”雷宇天聽著,心里比壓了無數(shù)塊石頭還難受。

    “我讓家里黑妞特意做了些好吃的,送過去給憐兒吃,讓黑妞陪憐兒多說說話??珊阪窳税胩?,回來反而把自己弄哭了。她說憐兒根本就沒人勸得了,憐兒就記掛著你,說她一定要去山里找你。嘴里一直念叨著你怎么會死,她都還活著,你怎么會死。如果要死,你怎么會拋下她,怎么會不叫上她一起……反正說了很多讓人聽著心酸難受的傻話?!备2又f。

    “她是真往山上沖。一個女孩家,去深山能干啥,送死?我和你爸都拉她,村里其他人也拉她,才拖住她沒去成山里。山里是沒去成,可憐兒人真的沒精打采,就像大病了一場。”

    “后來又發(fā)生一件事。憐兒奶奶的病沒再熬下去,走了。這事憐兒又是一場大哭。要說孟家還有誰跟憐兒很親的話,也就這個奶奶了?,F(xiàn)在你失蹤沒了影,奶奶又走了,憐兒受到的打擊得有多大?再后來沒多久,就是憐兒投河的事情了。所以要我猜,主要還是因?yàn)槟闶й?,加上她奶奶過世,這些事讓她想不開,走了絕路!”福伯推測。

    “我都知道了,福伯。當(dāng)年的事,真是感謝您了,多虧您說服老徐,幫著作證,抓了那幫王八蛋。我還得去見見老徐,感謝人家,見完老徐,我還想去憐兒當(dāng)年投河的地方呆一呆,看看……”雷宇天好不容易忍住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