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麥生什么都聽他的，自然是照辦，“那我們要不要跟謝老八說一聲？他們也等著下種呢！”

    “不要！”陸晴川阻止了，人多口雜的道理她懂，到時候說不定莊稼沒種成，她把自己給搭進(jìn)去了，何必呢？“你們想想，我不過是個外來的知青，人微言輕，你們相信我，不代表黃傘坡的人信我呀！畢竟那個專定離我們這里十萬八千里，萬一哪個給我扣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紅心戰(zhàn)斗隊那馬春花還不想著法子整死我？”

    “小陸的擔(dān)心有道理，估計他們也盯著咱的，說不定見我們隊下種了，他們也跟風(fēng)呢？”周保生吩咐道，“這事啊，就咱們?nèi)齻€人曉得作數(shù)，莫到處亂傳，這年頭，少說話的好，惹得一身sao，吃虧的是我們自個?！?/br>
    第一百六十四章 找點副業(yè)

    以周保生在隊里的威望，冬種的計劃進(jìn)行得很順利。

    地早就翻好了，所以下油菜種很簡單，就是選些肥點的地，把種子均勻地灑下去，等到長出兩寸高的苗后，一株株移栽到田間地頭。相對而言，移植才是大工夫。

    相對而言，苞谷簡單多了，在開的荒地上下了種就成，油菜地的邊邊角角也配套種植了。

    短短十來天工夫，油菜種、谷種、紅薯種、苞谷種全種下了，隊民們只等著移栽、插秧。

    陸晴川當(dāng)然不會讓大家閑著，錯過了這幾個月機(jī)會，只怕是樹皮都沒得吃了。她找了周志達(dá)，他們組有兩個好獵手，當(dāng)然，林大壯也算其中之一。

    “打獵好啊，趁現(xiàn)在得閑，打些野味回來補補，開春了有得忙喱！”周志達(dá)會錯了意，當(dāng)陸晴川想改善一下全村人的伙食而已，陸晴川可指望著用它換些糧食。

    “我們兩個組加起來也20好幾人了，怎么能只打些小動物呢？猴子山好東西多得是，咱弄多些去換大米，你看怎么樣？”陸晴川試圖說服周志達(dá)，打大的獵物還得倚仗獵手，她可不能保證每次都能遇上一頭蠢野豬，送到面前讓她拿棒子敲死。

    周志達(dá)哈哈大笑，“還是算了吧！一斤野豬rou送到供銷社，領(lǐng)到錢，最后能換到二斤大米都不錯了了，還挑得半死，我寧愿直接吃rou。相信隊里大多數(shù)人跟我的想法差不多?！?/br>
    “那如果野豬rou能買到家豬rou的價呢？”陸晴川自小在城里長大，曉得過年前年貨緊俏，只要有門路，哪怕野豬rou比家豬rou貴個三兩角一斤，肯定也是供不應(yīng)求。

    “要真是這樣，那就換大米?！敝苤具_(dá)爽朗的笑聲中透露出不相信，如今不允許私買私賣，打些山貨留著過個肥年是正數(shù)。

    捕捉大獵物得挖陷阱、做夾具，這些得很在行，唯一的獵戶鄔三毛一個人忙不過來，陸晴川決定去林大壯家走一趟。上個月底，周冬桃就來找過她，自從林大壯賭氣撂挑子后，因為有周保生壓制著，林大軍沒敢給他安排什么好工，一家大小四張嘴等著吃，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

    “川川，看在嫂子的面子上，就跟老支書求個情，讓大壯上工吧！再這么下去，肚子里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敝芏覔崦黄鸬亩亲?，說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好歹周冬桃也幫了她不少，陸晴川怎么可能見死不救？她從睡房里舀了三升米，又把還剩下的半瓶麥乳精一并給了周冬桃，“冬桃嫂子，不是我不想幫你，這事吧，還得大壯哥自己跟老支書他們認(rèn)個錯。你也曉得老支書和周隊長的為人，他們不會為難大壯哥的?！?/br>
    周冬桃這回顧不上客氣了，道了謝，把東西裝好，“我也講了大壯幾回，男人都好面子，他哪拉得下那個面子？”

    都什么時候了？還面子？“你問他一聲，要面子就餓肚子，看他要哪個?！?/br>
    “他就是不長記性，現(xiàn)在還由著林大軍瞎指揮，我昨天聽了隔壁言，林大軍好像竄掇他去當(dāng)紅衛(wèi)兵?！?/br>
    “當(dāng)紅衛(wèi)兵？”陸晴川簡直要氣吐血了，再過個幾年，紅衛(wèi)兵跟過街老鼠似的，能落個全尸就不錯了，大抵這事周冬桃也不同意，就一直擱那兒了。

    陸晴川這次上門，周冬桃正一個人坐門檻上喘著粗氣，看樣子快生了，整個人瘦得不成形。

    接過陸晴川送來的一包米，周冬桃有氣無力對禾場上喊道：“華兒，快回來煮飯，咱有飯吃了。”

    不一陣，華兒牽著花兒跌跌撞撞跑來了，雙手搶過布袋，抓了把白米就往嘴里送，陸晴川攔都攔不住，“華兒，吃了生米會肚肚痛的，你帶meimei玩一下，jiejie煮好了飯喊你?！?/br>
    鐵鍋大概許久不用了，生了一層厚厚的銹。陸晴川卷起衣袖磨了近半個鐘頭，終于把銹給磨干凈了。然后放水、生火。

    等米湯燒開了，舀了些沖了一大搪瓷缸子麥乳精水給周冬桃送去。這女人啦，找老公就得把眼睛擦得亮亮的，要是找到像林大壯這樣的空腦殼，一輩子跟下了苦海似的，怎么浮得上岸？

    一缸子麥乳精下肚，周冬桃臉上有了點顏色，掙扎著要幫著做飯，陸晴川將她按到椅子上，“自身都難保了，還做什么飯？現(xiàn)在我這里有個活計，就是跟我和周志達(dá)的組去猴子山打獵，你問林大壯干不干？”

    周冬桃苦笑道：“他中了林大軍的毒，昨天一清早就去投奔馬春花了，哪還管我們母子死活？我要是沒懷肚子里這砣rou，我就去了，早曉得是這個樣，還生老三干什么？”

    林大壯真是糊涂，好好的一個精壯勞力，非得去送死！陸晴川多說無益，“他去了便去了，你好生養(yǎng)著。有我在，餓不死你們娘仨?！?/br>
    她匆匆回到宿舍，準(zhǔn)備了30斤大米、5斤灰面粉、一碗酢rou、一沓衛(wèi)生紙，又用白布袋裝了菜干，讓王威給周冬桃送去。

    打獵的事指望不上林大壯，那他們就能打多少是多少。

    一切安排妥當(dāng)，陸晴川進(jìn)城去找洪主任。

    “小陸來了！”洪主任曉得她的來意，關(guān)上了辦公室的門，“上次你跟陳主任說那事，這一段時間我們到處打聽過了，要是有人要，但給的價不高?！?/br>
    “多少？”陸晴川問道。

    “野豬、野鹿之類的吧，大概就六角多一斤，野雞、野兔子就更便宜了，才四角左右，還得是干貨?！?/br>
    哎喲我的乖乖，這個價格還低？陸晴川高興得跟撿了錢似的，“價格我可以接受，但問題是，我不要錢，只要大米和灰面粉。”

    “糧票也不收嗎？”

    糧食都沒有了，拿著糧票有個鬼用啊？“洪叔叔，如果我收了糧票，你和陳叔叔能幫我換出糧食嗎？”

    “這個啊，”洪主任面露難色，“恐怕不行，老陳說，他們倉庫里的存糧總共不到五千斤了?！?/br>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通風(fēng)報信

    整個烏梅縣的存糧不足五千斤，陸晴川覺得難以置信，“今年不是所有的生產(chǎn)隊都大豐收了？糧站怎么會沒有存糧？”

    洪主任冷笑道：“還不是那幾位斗得厲害？爭著搶著打糧食的主意?，F(xiàn)在啊，就兩種人厲害，一種是抓兵權(quán)的，另一種是抓糧食的?！?/br>
    的確是這樣，陸晴川不禁擔(dān)憂起來，他們這個斗法，會不會對李大伯和遠(yuǎn)征哥哥產(chǎn)生影響？

    “小陸，那山貨還換嗎？”洪主任再三追問，陸晴川搖搖頭，“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吧！洪叔叔，謝謝你?。　?/br>
    告別洪主任，陸晴川還是去了糧站。形勢好像越來越嚴(yán)重了，極有可能出現(xiàn)一損俱損的情況，既然陳博跟李民樸是一伙的，不能讓他出事。

    “陳叔叔！”陸晴川敲開門，陳博笑呵呵地叫她坐，“上次那事......”

    “哦，我剛剛?cè)ミ^洪叔叔那里了，大致情況他已經(jīng)跟我說了?！标懬绱ㄆ鹕斫舆^陳博手中的茶，喝了兩口，把缸子放到了桌上，“這次來是給你送東西的?！?/br>
    她從貼身的娃娃衣里取出舉報信，交給了陳博。

    陳博看完臉都綠了，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呵，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現(xiàn)在生氣又有什么用？陸晴川問道：“筆跡你可認(rèn)得？”

    “不認(rèn)得，但上面落款的人我認(rèn)得，他是西省調(diào)過來的。”陳博的眼鏡反射出冷冰冰的光，“想必黃蕓蕓跟他有關(guān)，否則，這東西不是跑到她辦公室去。”

    “這時候想辦法還來得及嗎？”陸文忠被批斗的樣子重現(xiàn)，陸晴川不由得緊張起來。陳博冷笑道：“有那么容易被他們抓住把柄，我也白混了。我早就曉得有人背著我作妖，只是一直沒有證據(jù)，這下終于確定了。

    陸晴川不敢多問，這些大是大非于她而言，知曉得越少越好。

    到了龍?zhí)多l(xiāng)，她特地去了趟郵電所，果真有她的信。小鄭很細(xì)心，出門送信前把信交給了他同事，免得陸晴川跑空。

    她按照慣例買了三斤rou，還給周冬桃買了兩罐麥乳精，身體太虛弱，怕生孩子時出意外。

    從供銷社出來時，她見到了鄧大爺?shù)呐＼囃Ｔ诼愤?，便上前去打招呼，遠(yuǎn)征哥哥在信里一再交代，一定要替他好好謝謝鄧大爺呢！

    兩人寒喧了幾句，陸晴川向他道謝，“鄧大爺，我未婚夫說你送的臘雞味道很好?！?/br>
    鄧大爺抽著葉子煙，笑得憨戳戳的，“喜歡就好，謝就不用了。一只雞哪比得上那條珍珠項鏈？你大娘戴了這一段，咳嗽的毛病真的好轉(zhuǎn)了。好東西就是好東西?！?/br>
    聽得陸晴川心花怒放，她也是前世聽人說的，想不到真有用。能幫到別人，也是一種快樂。

    “上次你不是說要去五強縣賣折耳根的嗎？我?guī)湍銌栠^了，那邊有私人要，我跟他熟。你挖了洗好，曬干一下水分就成，那邊的人喜歡涼拌來吃，晾太干不止劃不來，吃起來還跟嚼牛草一樣?！编嚧鬆斶呎f邊趕著牛腦殼上的牛蚊子，“聽說價錢不差，有兩角多呢！”

    那確實不差，那么大半坡，估計得挖兩三百斤。

    一聽說有錢掙，陸晴川渾身上下都是勁。第二天就帶著陳小鳳、莫寶珍上山了。

    她一鋤頭下去，挖出一大團(tuán)折耳根，又白又嫩，每一條足有納棉鞋底的繩子那么粗，挖完這里，她們賺大發(fā)了。

    “哎呀，這什么?。砍羲懒?，不行不行，我想吐了?！蹦獙氄湮嬷亲又苯袉尽?/br>
    才好了幾天，又開始作了。陳小鳳不滿地盯著她，“不想干是吧？那好，我去跟曹格里講。”

    莫寶珍馬上慫了，“別別別，我挖還不成嗎？”

    陸晴川陰在心里笑，老實巴交的鳳jiejie居然也學(xué)會威脅人了，真的又意外又驚喜。她見莫寶珍挖幾下就干嘔幾聲，不想為難她，讓她回去砌芋頭墻。掙要掙，糧食也要備好。

    下午周雪娥也來幫忙了，現(xiàn)在隊里沒上工，她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來湊個熱鬧。

    “雪娥，這里應(yīng)該能挖出百把兩百斤來，你說要不要跟隊里分啊？”陸晴川故意問道。、

    周雪娥一雙小手特別麻利，從土里把折耳根清理出來的速度看得人眼花繚亂，“分、分個屁！”

    破天荒聽她爆粗話，陳小鳳忍不住笑起來，“雪娥，看不出來啊，你居然還會說屁！”

    “不敢、當(dāng)、我媽說?！敝苎┒鸹卮鸬靡槐菊?jīng)，她現(xiàn)在一次能說五六個字了，比以前利索多了，“辛苦、挖的，咱、不分。”

    陸晴川心里有了底，“好勒，那就聽你的，不分，賣了錢咱自己帶著，買好吃的?！?/br>
    陳小鳳說道：“幸虧你說這話莫寶珍不在，要不然，說不定賣的那幾個錢還不夠她一餐吃。她來我們組這幾天，米都吃折了一大截。”

    “能吃是好事，證明身體好?！逼鋵嶊懬绱吹侥獙氄涑詵|西也怕，餐餐吃三、四大碗，吃得那幾個男知青眼睛鼓得像銅鈴。每每這個時候，曹格里都恨不得搶她的碗，“還吃還吃，照你這么個吃法，我們喝粥也熬不到月底?！?/br>
    “我再吃一碗，就一碗。”莫寶珍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的飯全灌進(jìn)肚子里，然后再盛上滿滿一大碗，并用飯勺壓得緊緊實實的，一碗能頂兩碗。

    陳小鳳每餐念一遍，可陸晴川能怎么辦？總不能不讓人家吃飽吧？

    “她那大胃口，就是每次糧食不夠了，故意在猴子坑晃一圈，然后被罰一次吃十斤紅薯撐大的。你們看她，個個月青黃不接時，就騙紅薯吃。這下終于輪到我們被禍害了。”

    陸晴川曉得陳小鳳在云市就跟莫寶珍不對付，也不好多說。

    這時，只聽到半山腰上傳來一聲野獸的嘶嚎，緊接著是響徹山林的歡呼。

    第一百六十六章 犄角初現(xiàn)

    一聽這陣仗，就是抓到大家伙了呀！陸晴川曉得陳小鳳和周雪娥的心早飛走了，便說道：“走，我們瞧瞧去！”

    在兩丈深的陷阱里，一頭長著長獠牙的野豬被里面的竹杄子刮得穿腸破肚，慢慢地停止了掙扎。

    知青們興奮得不能自已，七嘴八舌討論著，這頭野豬比他們抓到的那頭還大，怎么弄得上來？

    “就一頭野豬，有什么好高興的？咱們把那兩頭野鹿趕過來，準(zhǔn)備了這么多天，當(dāng)然得弄上幾頭大家伙。”鄔三毛不愧是個好獵手，布局得井井有條。

    陸晴川她們又回去挖折耳根，一天下來，挖得了六、七十斤。

    打獵組更是收獲頗豐，得了一頭大野豬、兩頭野鹿、還有六只野雞，兩只野兔，全部抬到了周石匠家，在他的指揮下，一大群人七手八腳把山貨清理干凈了。

    隊里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好久沒見過葷腥了，周保生應(yīng)大家的要求，把所有的東西按比例進(jìn)行分配，知青組和周志達(dá)組占了大頭，總共分到了兩成，加在一起有102斤。只不周志達(dá)組人多些，陸晴川要了兩只野雞、半只野鹿和一只野兔，大約有40來斤。

    兩只野雞她花五塊錢買了下來，野兔和野鹿他們組的人沒嘗過，當(dāng)天晚上就做了一只野兔和一條鹿腿，讓大家吃了個飽。

    五天過后，折耳根已經(jīng)挖得差不多了，應(yīng)該有差不多300斤上下，鄧大爺?shù)呐＼嚨门軆赊D(zhuǎn)。陸晴川這么急著出貨，主要是因為這幾天打的山貨也不少，七七八八加一起，應(yīng)該快二千斤了，然而買家還沒找好，所以只好來五強縣碰碰運氣。這邊是平原，物以稀為貴，興許大家對山貨感興趣呢？

    來收折耳根的叫曾玉球，40來歲，牛高馬大，一看就是長年養(yǎng)尊處優(yōu)，估計長期在干投機(jī)倒把的事。

    陸晴川打開背簍、麻袋。他每個家伙里都翻了幾下，拿了一條丟進(jìn)嘴里，連嚼邊說：“這個質(zhì)量還過得去，看你是老鄧的熟人，就給你一角一一斤，怎么樣？”

    投機(jī)倒把的人最會坑人，雖然曾玉球給的價算高的了，但陸晴川卻還了價，“同志，低于一角三我不賣?！?/br>